《山河殁》灵者歌

25、二十五

　　“快来个人！姑奶奶饿死了！给姑奶奶上些吃的！”女孩缠着苏渐离回到了府上，夺门而入，没有一点要客气的意思，苏渐离跟在她后面，徒叹无奈。
　　“谁？！”阿水闻声飞快地跑了出来，见到一个陌生的女孩，一下子警觉起来。
　　“姑奶奶饿！要吃肉！苏大人，你府里是怎么招待客人的。”女孩大摇大摆地举动，反倒让这里的主人感到尴尬。
　　“公子，这位姑娘是谁？”阿水很是疑惑。
　　“不认识，她自己跟来的，在赌坊闯了祸，还偷人家的钱，给她填坑。”苏渐离颇感无奈。
　　“呸呸呸！什么自己跟来的，是你们那位殿下，说要惩办我，我守法，来受罚，哎，我说，我都来这么久了，你们都不给口水喝。”
　　苏渐离叹了口气，对阿水招了招手，示意她去倒水，阿水撅起嘴来，对着女子做了个鬼脸，转身跑进屋里去。
　　“姑娘，你姓甚名谁，家住何方，苏某都不曾知晓。”
　　“我叫谢桢！没家！”女孩没有好气的回答，“敢凶我！还要打我！哼，姑奶奶我就离家出走！”她喃喃嘀咕，没有人听见她在说什么。
　　“谢姑娘，还是早些回家吧，天色一晚，一个姑娘……”
　　“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出来！又走了很长时间的路！才来到这里！你又要我回家！搞什么！说什么都不回去了！ 打死我也不回去了！”谢桢显得有些激动。
　　“公子，喝水吧。”阿水从房中端出一盆水，然后舀了一碗给苏渐离，递过之后，对谢桢叫道：“哎！喝水！”然后舀了一碗递给她去。
　　“搞什么呀！这么小个碗。”谢桢毫不客气，从阿水手里接过盆，仰头就喝。
　　“哎！你……”阿水看得目瞪口呆。
　　“让她喝吧。”苏渐离没让阿水说下去。
　　“舒服！”谢桢一下子喝掉了一大半，“哎！我说你这个小丫头，对你自家公子这么好，干嘛这么没有怜悯之心，都给你家公子去了啊！连水都不让，生怕我喝光了。”
　　“没有……”阿水脸色刷的一下红了。
　　“看看！看看！脸都红了！哎呀，我说你呀，心机那么重，我一脚踏进来，就感觉杀气，吓死老娘了。”
　　阿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可是谢桢却视而不见。
　　“哎！苏大人，我能在你这洗个澡么？我这一身脏兮兮的，弄脏了你的地盘，也不好意思的。”
　　“你会不好意思啊？”阿水迅速接过话茬。
　　“当然会啊，姑奶奶的不好意思有时候还有几斤重。”
　　“阿水，你就带谢姑娘去洗浴洗浴吧，换身干净衣裳。”
　　“知道了，谢姑娘，那你随我来吧。”两人旋即绕出了正厅，转进了偏房。
　　苏渐离感觉无比奇怪，长到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子，他苦笑不得，若是赶走了，坏了苏大人的名声，说他有难不救。再加上从小学礼制，君子不逐，她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若是强行送客，君子便是做不成了。可是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就这样在自己府上来去自如，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他摇了摇头，向书房走去。

　　谢桢沐浴更衣完毕，阿水递给她一些素朴的干净衣裳，她穿上之后，感觉有些别扭，内衣小，外套大，外套垂下来松松垮垮，两排花扣，更是感觉随意动一动，整个衣服便会掉下来，这对于一个闲不下来的人来说，是接受不了的。于是她索性再脱下外套，就剩了一件亵衣，纤细挺拔的身材，嫩白的皮肤，衬透出俏丽的脸蛋上一抹微红，再加上半裸雪白的□□，洗净原本处处污垢的身子之后，活脱脱变出了一个美艳的仙子，让阿水这样一个秀丽的女子都直直的看傻了，情不自禁的叹道：“姑娘，你真美！”
　　“嘁！姑奶奶又没说过自己丑！”一句不符外表的恶俗言语脱口而出，让愣愣的阿水立刻回过神来，回送了一个白眼。
　　然后扯过来她那脏兮兮的衣服，拔下外套上捆在腰间的长带，重新穿上，不理会两排花扣，直直的将外套左边一半扯到右边，再将右边一半盖到左边，系上长腰带，捆紧，做男子装束。阿水在一旁看着她的举动，感觉匪夷所思，完全没有女子气质，俨然一副街头小混。
　　“哎！小姑娘，别傻站着，帮我把肚兜后面的带子系紧些。”
　　阿水感觉自己一直被她使唤来使唤去，却是说不上对她讨厌还是喜欢，在北荒的习俗里，如此豪爽的女子也不少见，甚至大多都喜爱这样的女子，可是在东朝的礼制里，却是格格不入。谢桢装束已毕，将那摊衣服便扔在了浴房的桌上，阿水无奈，只好替她收起。
　　“哎！小姑娘，那些脏衣服还收了干嘛呢，送给乞丐也不见得人家会要。”
　　“那便扔掉吧。”
　　“那就有劳你啦。”谢桢死皮赖脸的说道。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出来，俨然谢桢成了主人，而阿水到成了丫鬟，她着实不客气，到处乱转，阿水跟在后面喋喋叫苦，眼看着她一路朝苏渐离书房走去。
　　“姑娘！那是公子书房！你不能去！”阿水急急忙忙抢前拦住她。
　　“书房有什么不能去的啊，我还没有听过什么地方是我不能去的！你们家公子书房里有什么呀？越是说不能，姑奶奶倒越是想去，倒要看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公子不喜欢被别人打扰！姑娘不要去！”
　　“公子！苏公子！”谢桢故意拉高了声调。
　　“你！……”阿水追在后面又拉又扯，恨不得一掌拍死她。
　　“阿水，让她进来好了，苏某光明磊落，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谢桢一脚踏进书房，心底不禁赞叹，吊脚的竹楼撑着整个书房，房间里面简约淡雅，墨绿色的布景衬托着一股墨香，右手抬头一幅牌匾，写着“熙世盛才”四个大字，笔力浑厚，浓墨方遒，金边的框最左侧，一方红印显得非常醒目，刻着“御赐恩典”四个小字。牌匾下便是苏渐离的书桌，一方檀木长案，文房四宝坐落有致，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之物。再往右边，是一个很大的书柜，里面各种书册古籍应有尽有。书房正中间，是一方竹木制的茶桌，桌上一套紫砂陶瓷的茶壶，茶杯摆放得整整齐齐。左侧的窗台上放着几盆兰草，旁边的墙上，悬着一把寒气凌人的剑，谢桢走去瞧了瞧，剑柄上刻着一个“苏”字，想必这便是苏渐离的佩剑，名剑“紫鸢”。
　　谢桢啧啧称奇，一个不大的书房里，书香四溢，物品错落有致的摆放，丝毫没有一丝多余的累赘，典雅而高贵。
　　“姑娘对苏某的书房，还有什么疑惑么？”苏渐离问道。
　　“没有！没有！我哪里有什么疑问，嗯，不错不错，挺像那么回事的。”谢桢将双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抬着头四处张望。
　　“若是姑娘没有好奇了，那便去别处吧，恕苏某不相陪了。”
　　“呀！这就是苏大人的待客之道么？分明是要赶姑奶奶走了！姑奶奶偏不走。”
　　“公子这阵子精神疲惫，每日都要在书房静养几日，不让别人叨扰，姑娘大大咧咧的进来了，还全都看过了，已经是公子忍让再三，求姑娘善念，放过我家公子。”
　　“嘁！有什么了不起的！走就走！”谢桢一脸的不高兴，转身就走，苏渐离刚准备长舒一口气，就看得谢桢转过身来，朝他说道：“我说的走开这个书房！没说去别处！哼！还有，我饿了，让你的这个丫头，给我做几个可口的饭菜，不然，我就要饿死在你家了。”她指了指阿水。
　　谢桢盯了一眼阿水，才发现，自己已经出来了，可她还在书房中，四处张望，料想也是从来没有进来过，眼神扫视的速度极快，停在那柄“紫鸢”之上的时候，闪过一阵喜悦的神色，然后踱步到了书架前，停了下来。谢桢便开口叫道：“我说那个丫头！你再不出来，我会迷路的，若是一会有闯进了你家公子什么不让人去的地方，就怪不得我了！”
　　阿水一愣神，赶紧收掉眼神，看了一眼苏渐离，四眼相望，顿时尴尬之极，阿水心里一阵紧张，然后迅速逃离苏渐离的视线，她非常害怕会从自己的行为和眼神里读懂什么，于是在再次对视中，眼里充满了祈求和恐惧。
　　“带她去膳房吧，让我静一静。”苏渐离没有说什么多余的话。
　　“知道了，公子。”阿水显得手足无措，赶紧接过话茬，便准备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