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舆红皮书》唐十六

17、第十七章

　　池唯林眼皮一跳。
　　要不是这条墓道独特的设计，以他目力要看清黑影，甚至更远的地方都不成问题。

　　前方瘦猴手中电筒晃了晃，小退了两步，给凸起的砖块绊了一下。眼看着要跌倒，幸而光头眼疾手快地把人扯住。
　　“你又不是没见过死人，这么大惊小怪做什么。”光头一边注意着黑影，一边说道。
　　“二……二狗！”瘦猴惊呼。
　　“什么二狗！死狗一只罢了。”老断啐了一口，“仗着有点小本事就跟老子耍手段，就这么死了倒是便宜他了。”
　　瘦猴很快镇定下来，可面上依旧有些僵硬。虽说他平日也与二狗不太对付，但好歹对方几天前还是个大活人，两人还打过照面。本以为他是开溜了，哪成想是不明不白的死在了这个地方。
　　“就是不知道那样东西现在何处。”瘦猴继而叹道。
　　光头：“这事不大好办，但以他的本事，就算已经出手了，我们也不难弄回来。”
　　“什么东西？”池唯林适时凑将上来。
　　瘦猴警惕地横了他一眼：“你小子不好好跟老杨在后面待着，跑前面来作死？”
　　老断却是忽然开口道：“一只破碗罢了。”
　　池唯林闻言微微一怔。
　　借着手电余光，老断将他的眼底的闪动尽数捕捉，饶有兴致道：“怎么，你见过？”
　　“我四叔公店里有不少，就是不知道断老大问的是哪一种？”池唯林打了个哈哈，看向地面。

　　这一次，他终于将那团黑影的样貌给看清了。
　　那是个矮小男人，一身在军品店中就能买到的仿冒迷彩军装，脏污不堪。衣服上还有几处颜色特别深的，似乎是已经结块发黑的血迹。
　　男人，确切的说是男尸，以一种极为扭曲的仰躺在地上的，右手高高擎起，看起来就像是溺水了一般。

　　莫非这墓穴内还有另一条隐藏的水脉？这人是在淹死后给地下水带出来的不成？
　　池唯林旋即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一猜想，又把手电凑了凑近，努力辨认了半饷，才确定了这人他的确是有见过的。时间不长，四天前恰好有过一面之缘。而根据瘦猴所言，这人从老断眼皮子底下偷溜，差不离也就是这个时候。
　　这样算来，这人死了不过几天工夫，但现下看来，却并非如此。观其面部、手部等处，已是有如被风干了一般，似乎稍微用力一捏，那层皱皱巴巴的皮肤就会脱落下来。
　　池维林生平虽没见过干尸，却也知道面前这一具，离干尸的水准已经相去不远了。然而稍微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江南多雨水，地下湿气甚重，在这样的环境中，不经过特殊处理，别说是几天，就算是再多个几年也不可能形成干尸的。
　　“光头，我看着二狗，浑身都不得劲儿啊。”瘦猴拿胳膊肘撞撞光头。
　　“他还会咬你不成？你不是说他跟你关系不错么？”光头嗤笑着揉了揉肋下。
　　瘦猴：“呿，诈尸了谁还管你是他爹还是他娘。”
　　光头：“那是。逮着谁谁倒霉！”
　　瘦猴：“那也要能逮到。你看二狗那肚子都超过老杨，快赶上山猫他媳妇儿了。”
　　“说我坏话呐？我肚子是大了点儿，但腿脚还算利索。”老杨慢腾腾挪过来，边上跟着赵奕。
　　瘦猴回看他一眼，“没说你，在说二狗。”
　　“那也别拿我和山猫他媳妇跟二狗比，忒晦气。”老杨扒开瘦猴挤上前，嘴里啧啧两声，又道了句“真惨”。
　　赵奕默默退后两步，一手捂着嘴，一手捏着鼻子，把头别向砖墙，也没心思细想这个位置属不属于他家工地管辖范围了。
　　瘦猴被挤得贴到光头身上，“老杨，我说你真该好好减减了。”
　　“减什么减。身材再好，死了还不都那样。还能给你做成标本，弄个家伙装起来观赏不成？”正说着，老断突然转过头来。
　　他们几人嘴上逗乐，纾解负面情绪，老断至始至终一言未发，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这会儿看起来，似乎是灵光一闪，突然把什么给想通了。
　　老杨一挺肚子，“老断，我说的对不对？”
　　“你说的总是占理儿的，谁让你老杨满肚子墨水呢。”老断笑了笑，转而一把拎住池唯林的领子。“老子这回没让你死，你小子就别急着送死。中了尸毒有你好受的。”
　　“！”池唯林正弓着身子，拿铁箭往二狗肚皮上戳。二狗肚皮被他戳得起起伏伏，咽喉一阵一阵耸动，好像正在呼吸一般。
　　“……”老断又提着池唯林的领子晃了晃。
　　“！！！”池唯林屏息静气，看着二狗狰狞的面孔忽远忽近，意外地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那是些极为细微的点状瘀痕，隐藏于二狗皮肤失去水分后形成的褶皱之间。要不是老杨走过来后，光线更充足了一些，他也不会有机会注意到。
　　人死亡之后，肌肉是去张力，皮肤失去弹性，表面受物体压迫时可形成与接触物表面形态特征相似的压痕，且会保留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不易消失。

　　二狗眼窝空洞，鼻子塌陷，嘴巴歪向一边，大大敞开着，嘴唇不知被什么东西啃掉了一半，露出里面一排老烟枪独有的黄牙。而那些点状瘀痕看似杂乱无章，却在眼耳口鼻处尤为密集，其中的关联，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这些瘀痕究竟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呢？
　　池唯林眉毛鼻子拧巴成一团，象征性地在老断手里扭了几下。
　　老断也皱了皱眉，拿过他手里的铁箭，顺手把他往边儿一丢，正巧砸在老杨肚皮上。
　　“啊！”池唯林怪叫一声，狐疑地看了老杨一眼。
　　“……”老杨一巴掌招呼在他脑袋上，“我被你占了便宜还没叫呢，你鬼叫啥子！”
　　“没，只是感叹下，您老的肚皮太有弹性了，”说着，又伸爪在老杨肚皮上蹭了两下，“手感真好。”
　　众人：“……”
　　“吱！吱吱吱——”
　　众人：“？？？”
　　池唯林抖抖耳朵，手还没来得及从老杨肚皮上移开，余光瞥见二狗干巴巴的腮帮子鼓了鼓，左眼窝里突然探出条长满毛刺的细腿来。

作者有话说

　　…………………
（无辜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