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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1]半步之遥,光年之远

      两个人的巧合,
      总有一个人坚持,
      回到原来的路,
      住同一座城市

      ———————

      许致远的画展选在了钢筋水泥架构起的岭南市。

      岭南市。一切形容繁华都市的词语加诸其上都不为过,譬如高楼大厦鳞次栉比,譬如人声鼎沸日新月异,再譬如八街九陌川流不息。金钱、权利、香车、美女,物质丰沛什么都不缺的城市,却独独差了为生活点睛的艺术气息。当然,街头巷尾也是有雕塑的,但那些雕塑在匆匆而过的忙人眼里和垃圾桶其实并无二致。这是一座曾开过建筑展、航空航天展、各种车展的城市。画展当然也有过,却总是难以成功,画家们不想再来讨冷眼,因此这座城一度色彩荒芜。

      而许致远却将出道展的地点选在了这里,任谁劝都不肯听。他说:“我喜欢热闹的地方。”笃定的,温和的,无多余语言的。只陈恳的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他这样的偏执,使得有心劝返的人只剩两个选择,或放弃,或相信。

      策划人傅子聪深知那一定不是致远的心声,热闹同他合该是两个极端,却无从反驳,作为有职业操守兼讲兄弟义气的人,他能做的,不过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也许吧,苍天不负有心人,也许吧,致远是上帝最宠爱的幺儿,总之画展得到了出人意料的成功。唯一的问题是,鲜花和掌声都落在了空中,泛滥成灾,而真正的主角许致远不曾露上一面。人们的好奇心涌出去,漫天漫地的寻找方向。显然那位俊美的画家比画展本身更吸引人。

      一天天过去,傅子聪耐不住拨了电话,语气不善:“明天是最后一天,你来还是不来?”

      “会去的。”

      闻此子聪颇为高兴,他有些后悔是否几天前就该打这个电话:“我派人去邶海市接你?”

      “谢谢,但不用。我自己可以。”

      “我说致远。”

      “有事?”他问。

      “不是什么事儿。只是没想到你真挺厉害的,哥们我没看错人。”

      致远笑了笑,诚心实意:“全靠你策划的好。”

      “傻小子。”子聪也笑,“是全靠你自己的才气啊。”

      “我心里有数。”

      许致远的名字是借着一次慈善拍卖会的风头被众所周知的。当时致远的一幅油画《最长的秋》被拍出了七位数的高价,作为一件油彩未干的当代艺术品,价格高得令人咋舌,加上作者本是名不见经传的研究生,因此一时间圈内圈外不人不晓。然则许致远本人却是极谦虚,把一切都归功于“慈善”二字,他说是买家的善心,是合了时宜。

      许致远的谦虚在一定范围内早是出了名的,这让他也在一定范围内是注定不受欢迎的。导师宋达常常为此发脾气,致远身上没有半点狂妄气质,作为搞艺术的人终难成大器,再有才华也得不到升华。而更多的人不像宋达那般了解许致远,他们只是不将他当作同类,因为谦虚在一部分人眼里等同于世故、圆滑,谦虚的后面是个虚。虚,是为不实。

      对此致远并不介意,一笑置之的态度都不屑于表示,艺术原本就不是为了扎堆而存在。被孤立正合他意,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不凑热闹,他喜欢一个人。

      不凑热闹的许致远在画展闭幕的这一天,终于来了,像春风一般悄然。在展厅中和参观者一起从一幅画看到另一幅画。傅子聪远远的便从人群中将他认了出来,即便是在男人眼里,致远也是个天生出众的角色。只是文字报道里沉静内敛的青年画家,分明还是个大男孩,礼貌干净,甚至单从背影来讲说他是高中生也必定会有人信的。仅除了他深邃的目光,总那么摄人,是属于男人的性感方式。

      傅子聪走到致远面前,揶揄道:“就这么偷偷的来一下?”

      致远想了想,认真的问:“要不我买一幅画走?”

      “臭小子。”子聪笑得爽朗极了,“掏钱包吧。”

      致远当真掏口袋递了过去:“给你。”

      “先搁我这里,晚上就用它买酒单了,只当是你该请的。此外,有许多记者想要采访你,要不你挑两家合意的?时间上我来安排。”子聪想嘱咐的话还有很多,但见致远的目光忽然一闪,飘去很远。他扭头顺着寻了寻,问,“见到熟人了?”

      “是。”致远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回过眸讲,“抱歉,刚才说到哪儿了?”

      “身在曹营心在汉,快去打招呼吧。”

      致远稍加思索,没有客气。只说:“这里全靠你了。”三两步走到偏厅去,那里展览的是他在内蒙画的十二幅草原。

      许苍苍正盯着一幅看得出神,对着空旷辽远的画面,恍然间她觉得沮丧起来。

      致远站到她的右后侧,拍了拍她的左肩膀。

      许苍苍扭头向左不见人心里已经有了预感,迟疑片刻,转了一百二十度才看到了许致远。

      他打招呼说:“苍苍。”

      她一双大而活泼的眼睛里盈满惊喜:“真巧。”

      致远笑道:“不巧,既然来了我的画展,就应该见我一面。”

      苍苍认真的点点头:“是。”

      “是什么?”

      “是该见你一面啊。”

      “可我觉得见一面不够。”许致远说完拉起她便走,出了展览馆,一路向北的架势,一语不发,除了眼睛里流溢出的笑意几乎算作面无表情。

      苍苍忍不住问:“咱去哪?”

      “哪?”许致远方才停下脚步,扬起头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去哪,只想找个椅子坐一坐。”

      苍苍无可奈何的替他想:“去中央公园吧。”

      “远吗?”

      “不远。”

      “那真遗憾。”致远松开拉着的手,去插口袋,“我想跟你并肩走,像这样,多走一走。”

      苍苍好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红着脸琢磨了半天,撅嘴不满:“许致远,你总这么坏心肠。”

      “许苍苍,咱俩多久没见面了?”

      “一年?”

      “没良心。”

      “那,两年?”

      致远说:“是十五个月。”

      “哦,是一年多不到两年。”

      “总结得不错。”

      之后是沉默。苍苍低着头梳理思绪,心里面的话堆得太满,满得快要溢出来,每天都有很多心事要同致远说,这样一件,那样一件,此刻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你就没什么要对我说的?”致远轻轻的问。

      苍苍正身,对牢他的视线,想说“有,还挺多的。”可出口的却是:“说什么?”

      致远低着头,眼睛一瞬不瞬,眸子只有一个许苍苍:“说你犹豫了一个多月不知道该不该来看我的画展,说你第一天就想来却矛盾的不敢来,说你看报道讲许致远没有在画展上露面,从第二天开始坐立不安一直到昨天终于下定决心,说因为你觉得不会碰上我,所以今天只想要在展览结束前看一眼,想从画里看看我这一年多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在做什么,在想什么,说你见到我……”

      “许致远!”

      “我又没走远,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

      “你闭嘴。”

      致远却坚持把话讲完:“说你见到我是开心的,不止,而是非常开心的。”

      许苍苍伸手去堵他的嘴巴,眼刀里是真真的怒意:“还敢说!”

      致远避开她的手,哈哈的笑起来:“许苍苍,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被人说中了心思就手忙脚乱的掩饰。”

      “谁说你说中了?我见到你其实不开心,因为我根本不想见你,要不是宋教授专门邀请我来,我是肯定不来的。”

      说话间已经到了公园里面,致远走去木质长椅前,弯下腰拍了拍土,扭头说:“过来坐。”

      许苍苍犹豫不决,负手站在路边。这样一看,她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许,气色也略显苍白。致远心里不大高兴,自顾自坐下,低着头辨不清表情,一字一顿,叹息着责备:“苍苍,你言不由衷。”

      梧桐树的大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阳光透过来落下斑驳的光影,再之下是致远,他的身影永远是高挺的,五官是清俊的,眼神是坚定的。他坐在长椅的一端,与自己半步之遥,光年之远。天空碧蓝而晴朗,可是苍苍觉得有雨丝细细密密拍打在脸上。冰凉生疼。

      她抿了抿嘴唇,尽量镇静的说:“致远啊,我要结婚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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