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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褰裳路踟蹰,彷徨不能归 ...

  •   第十六章褰裳路踟蹰,彷徨不能归
      质古顿了一下,偷偷地用眼角地余光去打量躺在床上的男子,见他并无太大反应,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你不要乱想。这些都是真的,我没有骗你。”见他向自己投来微微疑惑的目光,质古公主立刻解释道,“我父王崇尚汉学,鞑靼贵族的儿子女儿自小受到的教育和你们汉人并无太大差别。”她垂了垂眼睫,续道,“我知道你们汉人有本很出名的书叫做《史记》,里面记载了一个叫做李陵的将军,他和匈奴打仗打输了,成了俘虏,却不愿意投降,可是你们的汉人皇帝却将他的亲人全部都杀了,李陵这才投降了匈奴。”她说完,一双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谢飞白,谢飞白轻轻一笑,已经明白了她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说,“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误会你将我妹妹弟弟的情况告诉我,是为了让我对南庭死心,投降鞑靼?”质古狠狠地一点头,随即嫣然笑道,“你明白就好啦。”谢飞白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答道,“这本身就不关你们什么事。是太后一心想置谢家于死地,我早就知道,你又救了我,我怎么还会怪你?”他话音刚落,帐篷外就传来一阵阵喧闹声,质古放下手中的药碗,对谢飞白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出去看看。”说完站起身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她掀开门帘,外面站着几个彪形大汉,为首的正是她的大哥王子阿布花。见到质古出来,他立刻大声道,“那个南蛮子呢?叫他出来。他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弟兄,怎么可能还让他在这里安慰高卧?”质古仰起头,大声道,“你明明知道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要来找他麻烦,你安的又是个什么心?”
      “你问我安的什么心?”阿布花声如洪钟,“他以往杀了我们那么多的弟兄,难道就这么算了么?说起来这个南蛮子不过是个俘虏,既然是俘虏,就要有俘虏的样子。你不将他扔到俘虏营里去,反而对他好药好菜地伺候着,我才要问你安的什么心。”他说完,身后跟着的那群人立刻大声嚷嚷起来,“是啊,大王子说得很对”、“不能就这么放了他”、“让他偿命”......质古站在原地,涨红了脸蛋儿,紧皱了眉头,却咬了咬牙,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一跺脚,怒道,“你们太不讲理了。”就风一般地转身进了帐篷。那群大汉站在帘外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正要商量究竟要不要进去,没想到门帘却被人一把挑起,质古圆圆的小脸蛋儿出现在门帘和帐篷的空隙中,“不许进来。”说完又“倏”地一下放下帘子,消失在了门帘后面。
      帘外一群大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谢飞白见到质古进来就低头做自己的事情,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貌似有些不经意地说道,“你们刚才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到了。”质古猛地回过头来,睁大了眼睛,“你听得懂鞑靼话啊?”谢飞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谢家和你们鞑靼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多多少少也还是懂的。”质古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谢飞白知道她是在为刚才的事情不高兴,这少女虽是鞑靼人,但却一派天真,谢飞白不过跟她相处一小会儿,就忍不住被她身上那种无邪之气吸引,对她心生好感来。见她为了自己不高兴,谢飞白勉强笑着开口安慰道,“其实你不用为了我跟他们吵的。他们说得没错,我本就是俘虏,自然不应当呆在这里......”他尚未说完,质古就猛地回过头来辩道,“你是我救回来的,跟他们没关系。”许是察觉到了自己口气的强硬,过了一会儿,她又开了口,这次,语气却要舒缓得多,“难道换成了你,你也要这样对待一个病人么?”谢飞白微笑着摇了摇头,道,“并不是病人与否的关系。我是俘虏,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他们都没有错。如果换做是我,多半也是一样的。”质古被他的话说得一滞,过了一小会儿,又才道,“不管,我才不管呢。你是我救回来的,什么都是我说了算。就算你应该去俘虏营,也要等到你伤好了再说。”她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极甜美的笑容,“真是的,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见谢飞白看她,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别人拼了命想要留下来,你却生怕死不掉似的。”
      谢飞白闻言,却是一声苦笑,“死和活,对现在的我来讲,根本就无太大的区别。我家里的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如今又被你们救走,就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更何况,太后有心置谢家于死地,我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再踏入中原半步。既然是这样,那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不同?”他为人是风流不羁,甚至说是骄奢淫逸也不为过。许是自幼受到了莫怀虚的教导,行事做事大有任侠之风,与普通将领并不一样。若放在往常,他心中有事,定然不会告诉他人,更不可能跟一个刚刚认识不久的小姑娘讲心里话。可是,今晚,也许是历经巨变,心中不忿,眼下除了这个异族少女再无他人,他心中油然升出一丝倾诉的欲望。只是想简简单单地和人说说话,不管说什么。也许今晚过后,他再也不能开口了。
      质古回过头去看他,男子青丝如玉,病中脸色尤见苍白,连颧骨都高高耸起,他眉头不易察觉地轻皱着,像是锁着一弯浅浅的忧郁。他的脸庞那样消瘦,甚至让人以为他下一刻就会被眉间的忧郁彻底淹没。这是她十七年的人生当中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男子。她的父王虽然崇尚汉学,但始终都还是地地道道的鞑靼人,膀大腰圆,身如铁塔,和她所见过的男子一样。可是,眼前的这个人,他虽然病着,人也瘦,但是即使这样病着却让人并不感到文弱。质古丝毫不怀疑,这个男子身上蕴藏着的能量并不比她父王少。
      质古心中忽然就感到一丝隐隐的悲哀,或许是被这男子感染,又或者是其他,连她也说不上来原因是什么。总觉得心里凉凉的,这种凉,和往常春天草原上吹来的夜风的凉并不一样,更像是秋天雨滴到身上的凉。她睁着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榻上的谢飞白,不知不觉间,竟已痴了。

      谢飞白这伤一养就是大半月。他自幼习武,体质自然好过一般人,来了鞑靼后又被质古公主每天好吃好喝地照顾着,好得就更快了。他是南庭中人,就算遭逢大难,如今身在敌营,也要处处避嫌。质古公主更随大军一起出征,他所在之地就是鞑靼大军的军营里,若无必要,他每日呆在帐中,并不离开。公主担心他无聊,收罗了不少书给他。谢飞白平日呆在帐中,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看书。
      谢澜楚出身贵族,祖上亦是文臣,家学渊源,谢飞白是他长子,幼承庭训,受到的教育都要比平常人好上许多。他是饱读诗书之人,质古公主送来的无非就是些史书诗词,都是他以前看过的,但总归是别人的一番好意,他不好拒绝,更何况,长日无聊,有书读总比没有强上许多,是以也并未拒绝。
      这日他正靠在榻上看书,冷不防地门帘被人掀起,先是一阵刺眼的白光转瞬即逝,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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