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只无梦》灵锁长歌

5、再游峰雨山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小楼西角断虹明。阑干倚处，待得月华生。燕子飞来窥画栋，玉钩垂下帘旌。凉波不动簟纹平。水精双枕，畔有堕钗横。”
　　雷雨刚过，我撑着窗架，看着屋檐上雨珠成串滴下，看着远处荷花池中荷花被雨水打得翩翩起舞，不禁吟道。
　　“小姐，”喜儿打岔道，“哪里有燕子，为什么奴婢看不到？”
　　“呃？”我愣了下，却又忍不住笑起来，看来喜儿只听懂了燕子两个字。
　　“这首诗好是好，但似乎并不适合独孤姑娘吟。”并不十分熟悉却又让人难忘的声音传来。
　　白色长袍因雨水的粘染，映出几丝灰色，底部更因沾上泥水，显出一层褐色，然而这完全无碍主人无浊的气质，他如超世之主将浊世踏于脚下。
　　我立刻和喜儿走出屋子，向皇上行礼。
　　“免礼，独孤姑娘可允许朕进去坐坐？”
　　“嗯。”我和喜儿让开门，让皇上进去。
　　“云济，你也进来吧。”皇上叫后面的男子，那男子稍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进了门。
　　刚才迫于皇上的压力，我都没有注意到其他人，在他走进去的一霎那，我才有闲息打量他，刚毅的外表，硬朗的举止，帅气而不失霸气，他定是十分内练的人，可以守着自己的光芒，不让其显出，却在细微中尽显不俗。是个人物，皇上叫他云济，想来他就是珊儿口中的济哥哥了。
　　他经过我身边，没有看我一眼，不知他是早已打量完我了，还是根本无视我，挺直着背踏入我的屋厅。
　　这厅原本是书房，我住进来后变成了招待人的厅，但因为我没什么人可以招待，也便没怎么改变布局，书桌书架还是这厅中最显眼的装饰，把书看成装饰，我还真是没有读书的天分。
　　“独孤小姐喜欢读书？”皇上环顾四周后问我。
　　“不，这里原是义父的，民女搬进来后，就让这些书一直放着了。”我如实回答道。
　　“刚还听你在吟诗，朕还奇怪你何时有了闺怨。”皇上笑着说道。
　　我脸顿时如火在烧，不知该说什么。这诗是叶藕在看书时读出来被我听到的，我觉得很好听，就把这首诗记住了，到底有何意义我也不是很懂，只是今天看到雷雨后的荷花，便想到了这首诗，没想到正好被皇上听到，真的好窘。
　　“朕今天来不是和你谈诗的，朕要离开冯府，你也可以准备一下了。”
　　皇上真要带我走？皇上与义父关系看来并不好，他为什么要听义父的带我走呢，连我都知道义父让我跟着皇上不会是简单的送个人进宫玩，皇上为什么还这样依着义父呢？
　　“还有，朕打算去一趟峰雨山，你陪朕去吧。”皇上又继续说道。
　　“是。”我低头回道。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空气在这闷热的屋子里没来由的凝结了，喜儿端茶进屋，似也感受到了这别扭的气氛。她轻手轻脚的走道皇上身边，将茶轻放在桌子上，她紧张得没有说一句话就站到角落去了。
　　皇上一直注视着我，就在我被盯得浑身不适时皇上总算开口了。
　　“你似乎很怕朕。”皇上笃定地说道。
　　这是废话，谁不怕皇上？我怕得要死。
　　“你这么怕朕怎么跟着朕？天上仙女难道还会怕人间帝王？”他突然笑起来，笑得好媚，让人窒息的至美，倾倒众生。
　　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眸，灵魂似在这一刻被抽离，我在他的眸中找寻自己，可是，找不到……
　　“义姐！义姐！”珊儿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尴尬。也将我飘忽不知若入何处的心神拉了回来。
　　“啊！”珊儿在冲进来后才发现了皇上，一下子呆住了。
　　她拉了拉衣角，正了正身，向皇上行礼。“皇上吉祥，水大人吉祥。”在说到水大人的时候明显顿了顿，脸更红了几分。
　　水云济在看到珊儿时，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也柔和了些许。
　　说不定他们两人都已有情了呢。我微笑。
　　在不知觉中，皇上已走到了我身边。
　　“朕走了，你好好准备一下。”
　　“是，恭送皇上。”
　　皇上和水大人的身影隐入荷花池畔，模糊的毫不现实，其实一切都是那么不现实啊。
　　珊儿走到门口，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他来了呢，他终于来了。”
　　珊儿口中的他肯定是水云济了上次皇上召见他并不在，看来是今天才到的。珊儿这样痴情的眼神，让我不知该如何告诉她，她的那个他可能很快就又要离开了。

　　清风唤早，绿树迎风。
　　因为要和皇上去游山，我昨晚都没睡好，今天早早得就醒了，天不太热，我让喜儿陪着出来在冯府逛逛，就快离开这了，该好好逛逛这。
　　“为什么……”一个女孩抽泣的声音，听来很是可怜。
　　在满院花海中，女孩粉色衣袂随风轻扬，无色眼泪在这多彩世界里显得如此突兀，她不住地摇着头，显得好可怜。
　　男子粗糙的双手想要拉着住女孩，却又犹豫无措，坚毅脸上少了原本凡是可料的笃定，此刻只有不知所措的茫然。他口中不停的说着“对不起”，没有其它。
　　繁花飘落，情感无着。风吹娇红，零落四处。
　　“小姐，这不是三小姐和水大人吗？”
　　“嗯，嘘，我们还是往别处走吧。”我对喜儿说，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还是当作没看到比较好。
　　“谁？”水云济突然出声，这人的耳朵也太好了吧，我和喜儿就这样顿在那里，没办法离开了。
　　“珊儿。”我走近珊儿，想安慰她几句，可她一见到我，就立刻跑走了，消失在花丛中。
　　“水大人，你拒绝珊儿了？”我问水云济，心里有些带气。
　　水云济默不作声，望着珊儿跑掉的方向，轻叹了声。大概是默认吧。
　　“为什么？”我追问道。
　　“她只是个孩子。”他答道，却依旧没有看向我。
　　“那敢问水大人您有比她大多少？”
　　水云济看向我，露出沧世的笑，我一怔。他又立刻收回了笑。
　　“独孤小姐准备好了吗？不如现在就起程吧。”
　　看来是谈不下去了。这个年轻而沉稳的男人似乎已经经历太多，他太过神秘，这因历练而产生的神秘物质，是我这样在温室长大的女孩所不可能探寻到的。或许这也是珊儿无法接近他的原因了。他们距离太远。

　　这次游山，义父没让喜儿陪我去，而是找了赤蝎保护我，赤蝎就是将我带来冯府的女人，听说她武功很好，义父让她以后一直保护我。可我觉得这不只是为了保护。
　　没有喜儿在身边，气氛更显压抑，我们一共就四个人—皇上、冷大人、我和赤蝎，都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我不知道皇上用了什么方法才不让冷小姐跟来，不过从出行前冷小姐对我的眼神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好方法。
　　此刻站在峰雨山下望山顶，一片茫茫白雾，连半山都看不透彻，我原以为自己对峰雨山已经非常熟悉，却没想到它的多变，是我大概永远也无法捉摸透的。
　　我埋头登山，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反正这也是我的习惯，不会太无聊。
　　总算到山顶了，我松了口气，但又开始紧张起来，山顶到了也就意味着沉默无法维持多久了。
　　果然，皇上开口说话了。
　　“朕想跟独孤姑娘聊聊，你们站远点吧。”
　　“是。”水云济和赤蝎立刻退到较远处，但始终注视着我们这儿。
　　“雨国的转折是吗？呵呵，转折。朕还真想看看你有什么本事。”皇上轻声却极为有力地说道。
　　“这只是迷信的说法罢了，何必相信。”我回答道，不过这说法不是只有冯府的人知道吗，皇上是怎么知道的？
　　“朕就是相信，就算天并不认为你是，你也已经被冯运鲜推到这个位置了，你已无法退了。”皇上说道，眼神中似乎有一种叫怜悯的东西。
　　我不大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更无法说些什么。只有等他继续说。
　　他又说道：“你知道朕为什么还要听冯运鲜的，把你放在身边吗？”
　　我摇摇头，这个问题我一直想问，现在看来他要给我答案了。
　　“转折可好可坏，朕倒要看看到底谁能掌握一切。”他似乎在自言自语，至少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皇上大概已看出我的疑惑，只是笑了笑，这一笑，妖媚柔和，慑人心魂。
　　“你只要好好当你的工具就好。”
　　恩？我一滞，还是不明白。他以转过身，欣赏山上风光了。
　　云山雾腾，朦胧似无色，埋至其中，只见轮廓，难见颜色，万物都被浓雾漂白，直到漂至无色，这也是一种同化吧。
　　在这雾慢慢升起的时刻，他站在雾端，远眺一切，鲜艳的让人神迷。若能永远欣赏这淡然而炫耀的色彩，相会是这世间最棒的奖励。
　　看着这样一幅足以让最厉害的摄影师呆滞的画面，我完全沉醉其中，直到他突然的回眸，闪烁着一丝因突如其来的事而带上的不安。
　　“皇上，小心，有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