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不嫁猫》流木

3、第三章

　　六一的演出最终也没有进行下去，一场暴雨过后，便是闷热的夏季。
　　和天气一样闷的还有胡黎的心情，因为放假的第二天，秦周就被安排上学前班去了。
　　胡爸忍不住又跟老婆商量：“黎黎说话晚，以后会不会跟不上功课啊，不如咱们也给闺女报个学前班，笨鸟先飞呗。”
　　“呸，你才笨鸟！”胡妈不乐意了：“童年只有一个，现在不让她玩，以后回生遗憾的。再说，秦周是因为他爸要让他念私立小学才报的班，咱家黎黎是聪明胚子，上个普通学校绰绰有余！”
　　所以，同样是早出晚归，只不过一个学习，一个疯乐。
　　刚开始，胡黎还不觉得枯燥，可并不是每天都有人陪她玩，虽然无聊时也会去别的小区找侯子游，但胡黎渐渐发现……
　　她想秦周了。
　　于是，晚上等时间一到，她就敲开隔壁的门，钻进了秦周的房间。
　　秦周刚吃完饭，正写作业，胡黎挤到他旁边，没话找话。
　　“小禽兽，你今天去哪了？”
　　秦周讨厌这个称呼，但因为良好的教育，他并没有发火，头也不抬，不爱搭理胡黎。
　　胡黎根本没当回事，盯着秦周唰唰写字的手，认真地夸赞：“我觉得你也挺聪明的。”尔后又好奇：“今天老师教你什么了呀？”
　　秦周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胡黎在讨好自己，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还是爱搭不理的样子，随便应付道：“诶。”
　　胡黎以为他没听清楚，便又问一遍：“老师都教你什么啊？”
　　秦周皱了皱眉，便又答一遍：“诶。”
　　胡黎还是没反应过来，只好再问。
　　这回秦周不耐烦了，用笔戳戳本子上的字。
　　“今天学的是字母A，都说好几遍了你还问。”
　　胡黎探头看去，只见本子上写着一行行的“a”，不屑地说：“这不就是唐老师讲的拼音嘛。”
　　被鄙视了的秦周自尊心大受打击，红着脸大声辩解：“才不是呢，这是英文字母A的小写！”
　　“哼，明明就是拼音。”胡黎跳下椅子，走到门口又回头，语气怜悯，“我爸爸说了，笨鸟才去学前班，笨小禽兽。”
　　“其实我也不想去……”可是父命不可违啊，秦周也委屈。
　　“什么？”
　　“没什么！”
　　开学那天，一路上只有胡黎在叽叽喳喳，秦周一直沉默不语。
　　“老秦，你家周周怎么这么安静？”胡妈奇怪。虽然知道秦周一向文静，但今天好像特别不爱说话。
　　秦爸笑笑，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可能还在介意入学考试的成绩吧，不太理想呢。”
　　胡爸小声嘀咕：“这么点小挫折就闷闷不乐，难成大器。”
　　胡妈白了老公一眼：“往小了说，人家只是个孩子，往大了说，那叫有进取心！”
　　小区门口停着秦爸的车，秦周趴在后车座靠背上，看着胡黎那没心没肺的笑容很快地变远变小，心里一阵不得劲儿。
　　为了不去私立小学，秦周故意在考试时答错几道题，没想到即使这样，秦周的成绩还是名列前茅——普通班第一名。
　　秦妈在一旁叹息：“真可惜，差一点点就可以进重点班了。”
　　……
　　就这样，一东一西的小学生活，开始了。

　　教学楼左拐第二个教室。胡黎背着火红色的小书包，热情洋溢地跨了进去。
　　“小狐狸！”
　　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飞扑过来，紧紧地抓起胡黎的双手，胡黎立即反握住，气定神闲地吐出三个字。
　　“小猴子！”
　　两人顿时抱作一团。
　　班主任扼腕握拳，两行清泪晶光闪闪：多么纯洁的友谊啊！大手一挥，胡黎和侯子游成了同桌，一坐就是四年。
　　其实学校规定每学期要换一次座位，促进同学间的友谊。但不幸的是，没有人愿意跟侯子游同桌。
　　原因很简单。
　　那时的侯子游发育超级好，同龄孩子第二高的男生还要比他矮上多半头。
　　本来就给人泰山压顶的气势，再加上侯子游确实能打架，很快在年级里就有了小代王的称号。
　　男生们不敢和他走得太近，女生们又不喜欢只会惹事捣蛋的同桌，只有胡黎自告奋勇。
　　侯子游拍拍胸脯：“小狐狸够朋友，以后有我罩着，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由于侯子游个子高，为了不挡着后面同学的视线，老师只好把他和胡黎调到最后一排。这就导致胡黎根本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侯子游就帮胡黎念。
　　念着念着，侯子游就开始和胡黎聊天，直说得唾沫横飞，从数学老师的圆饼脸到张三李四谁爱哭谁尿床，偏偏讲得很好笑，胡黎只能用书遮住脸乐得形象全无。
　　不得不承认，胡黎的确拥有和她名字很匹配的小聪明，即便每节课都不怎么听，期末考试也一样混个每科六七十分，有一次甚至名列全班前十名。
　　但这种情况也只持续到四年级。
　　盯着桌子上的考卷，胡黎的目光能把它烧成灰。可是眼睛一转到右上角的分数，胡黎就觉得，自己的目光再怎么灼热，也不如那个红彤彤的数字火辣。
　　“都怪你小猴子！”胡黎瞪向小猴子。
　　侯子游也好过不到哪去，指指自个儿卷子上像星星一样密集的叉号，哀叹：“这回又要挨揍了！”
　　怎么办呢，难道真要把卷子带回家签字，然后挨一顿胖揍？
　　从没挨过爸妈打的胡黎害怕了，她至今还记得幼儿园时侯子游他妈扇侯子游那一巴掌呢。
　　胡黎蹙着眉毛抿抿嘴唇，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秦周，嘿嘿嘿。”秦周正在描字帖，胡黎坐在他床上笑得很心虚，“你这学期考了多少分啊？”
　　“双百。”双百就是语文数学各一百。
　　“我才不信你有那么厉害。”胡黎下巴一扬，“你拿给我看看。”
　　老师说过练字要心静。秦周被胡黎搅得心烦，随手拎过书包丢给她。“呐，自己找吧，不要吵我。”
　　秦周的书包是黑色的，中间还印着大大的老虎脸，胡黎吐吐舌头，“真难看。”
　　打开书包，课本整整齐齐排列着，最里面的夹层里是期末试卷，展开一看，果然是两百分，还有一张是英语，九十多分。
　　“秦周，你的卷子要签字么？”这才是胡黎最关心的，
　　“不用。九十分以下的要签，不及格的还要叫家长。”秦周歪歪脑袋瞅胡黎：“你考多少分？”
　　“我、我……优秀！”没错，三张加起来九十多分！老师教育过，团结力量大！
　　胡黎接着说：“你把卷子给我吧，反正你留着也没用。”
　　“我的卷子你要去有什么用？”
　　“老师说了，要向好学生学习。”胡黎跟秦周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
　　秦周迟疑了一下，说：“那好吧，不过只能是借。”
　　“小气鬼。”
　　“什么？”
　　“没什么！”

　　回到家后，胡黎拿橡皮擦掉秦周的名字，把自己的写上。
　　“爸爸，在卷子上签字吧。”胡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爸的脸色，毕竟是第一次干这种狸猫换太子的事。
　　“哈哈，老婆！快来看，咱闺女考了俩满分，嚯，外语九十多呐！”胡爸根本没瞅出端倪，完全沉浸在为父亲的自豪中。
　　胡黎心里也觉得愧疚，但比起挨巴掌，胡黎只能选择下决心下学期好好学习。
　　胡爸刚提起笔来，门口就传来敲门声。
　　“呦，周周啊，来找黎黎吗？”胡妈赶忙把秦周让进屋。
　　秦周一进屋就看见胡爸手里拿的卷子，正是自己的。胡黎多精明啊，还没等秦周开口，胡黎就一把拽了他往自己屋里窜。
　　“你来干什么？”
　　“我来拿卷子，爸爸让我做小结。你爸爸怎么在我的卷子上签字？”秦周不解。
　　胡黎知道这件事要想不被发现，就必须堵住秦周的嘴。
　　“我的卷子要是给爸妈看，一定会被揍的，”说着取出自己惨不忍睹的试卷，“就要放假了，我不要整天被爸爸妈妈教训。”
　　秦周这下全明白了，怪不得一放学就来讨巧自己。
　　“不要。”秦周回绝得干脆，他本来就不擅长干狐狸的勾当，“我才不要陪你一起骗叔叔阿姨。”
　　“你就忍心看我挨打？”胡黎揪着秦周的衣角，一副委委屈屈的神情，“你是哥哥吧，姨姨不是说哥哥要照顾妹妹么。”
　　胡黎这一套在秦周这使了不下几十回了，秦周每次都中招，这次也不例外。
　　“就这一次？”秦周问。
　　“就这一次，我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胡黎识时务者为俊杰。
　　秦周憋了半天：“那，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