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不嫁猫》流木

15、第十五章

　　中午，秦周的爸爸来学校了。
　　胡黎站在操场的围栏上向学生处的办公室里张望，旁边茂盛的梧桐树叶子投影在窗户上，斑斑驳驳看不太清里面，只能隐隐地看到秦周爸爸脸上一直的微笑。不是赔笑。
　　没多久，秦周就从里面出来。胡黎立马跳下来迎上去。
　　“怎么样怎么样，保住没有？”
　　秦周没想到胡黎在外面等他，看见她急切的眼神，莞尔道：“听上去我像出了意外的孕妇。”
　　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什么，胡黎的脸微微有些发热，轻轻地捶他一下：“还开玩笑！到底怎么样嘛，你爸爸有没有……”
　　秦周双手插兜，摇了摇头。
　　胡黎的眼神也跟着淡了下去。早上的时候，她听牛易斯说过，那个光头小子的老爹是这一片的地头蛇，学校领导怕他们会报复才咬住秦周的处分不放。
　　世间竟有如此不公之事，胡黎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觉得肺都要被气炸了，强烈地为秦周气不过。
　　“明明是那小子的不对，输了就输了，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一把抓起他的手，“秦周，没关系，就算没有直升名额，你也一样能靠进重点高中！我相信你！”
　　胡黎的温热的手心覆在他的手背上，可能是出汗的关系，有点湿湿的，安抚了秦周低落烦躁的心情。
　　“呵呵，”他伸出手，捏了一下胡黎因为生气而皱紧的鼻头，柔声说：“嗯，我们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考进三中！

　　虽然受到了严厉的处分，可秦周并不后悔，毕竟是疏解了他胸中积压已久的烦闷和郁结，而且也亏得打这一架，和胡黎之间的疙瘩总算涣然冰释。
　　自打发生了这件事之后，好像四人一下子都成长许多。侯子游变得很少咋咋呼呼了，还会记记笔记写写作业。而秦周每天下午都会抽出一个小时专门为胡黎补习，胡黎也用心听，不再抱怨。至于牛易斯，他要转学了。
　　“怎么突然要转学了呢？”趁着自习，胡黎悄悄挪到牛易斯身旁。
　　牛易斯还是老样子，习惯性地抓抓后脑，说：“因为我迟早要进体校，爸妈就想着干脆让我去读那里的附属初中。”
　　“什么时候？”
　　“就这几天。”
　　“哦。”然后胡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忽然又想起来，“你之前想对我说什么？就是打架那天下午。”
　　牛易斯愣一下，随即回过神来，犹豫片刻：“嗯……我想说……”他望着胡黎的眼睛，里面像初春刚开化的溪水一般纯净。
　　“就是……”他想起食堂里秦周看胡黎时宠溺的眼神，想起前些天向胡黎提及秦周时她眼底的忧虑，还想起放学后两人靠在一块的背影。
　　牛易斯腼腆一笑，努力不让嘴角吊下来，说：“我想说的就是——秦周喜欢你。”
　　秦周喜欢我？
　　胡黎心里的拨浪鼓直摇，这怎么可能，在酒店她可是亲自试探过的，秦周非但没有回抱自己，反而直往外推，这算哪门子的喜欢？！
　　想是这么想，可嘴上胡黎是只字不提的，多难为情呐，孔雀开屏样的去魅惑对方，结果人家压根不鸟你。所以，面对牛易斯，胡黎只是笑笑，没说话。
　　一根筋的牛娃娃见胡黎神情坦然，自动地把这态度当作对秦胡恋的默认，虽然早有准备，却也免不了心下一阵悲鸣，于是也不再吱声，低头做题。
　　就这样，两人各怀着不怎么轻松的小心思，一直无言坐至放学铃响。
　　“再见咯。”牛易斯朝胡黎挥挥手，也不等她回话就从后门跨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秦周从前门迈进来，看见胡黎坐在后面出神，不禁蹙眉。
　　正如他所预料，今天的胡黎明显不在状态，一道中等难度的题讲了两三遍，开始她还嗯嗯地回应，后来就不知怎么元神出窍了。
　　最后秦周无奈，收拾了书包说：“走吧，回家。”

　　金夕银月，微灿漫漫，淡淡的紫红霞丝水洇般与愈渐深沉的兰空相接，形成一道瑰丽的色彩横跨校园的甬道两头。
　　胡黎和秦周悠悠走在枝叶尚且繁茂的梧桐树下，从硕大的叶片间飘来的徐徐凉风里，已经可以嗅到不远处的初秋味道，胡黎忍不住吸了吸鼻翼。
　　“秦周，牛易斯要走了。”她说话的声音闷闷的，“为了考体校，所以转学。”
　　随手折片叶子，惊起几只麻雀，扑扑楞楞落在电线杆上，向下张望。
　　秦周静静地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听到抽泣的声音，才慢慢说道：“每个人的命运不同，他选择当体育生，那就要遵循这条路走，至少现在的我们谁也没有让道路施工的能力。”
　　“……嗯，不知道以后又会有谁在半路说再见了。”
　　胡黎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树叶，突然秦周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硬是把她扳过来面对面，手劲也渐渐收紧，眼睛里仿佛有明亮的火焰，晶莹莹的，胡黎都能够在里面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
　　“黎黎。”静谧的空间里有风吹动树叶的声响，秦周的声音混在里面有点飘忽，却又恰能听得清晰。
　　“如果你还想跟我在同一所学校念书，那就得打起精神来加倍努力。”
　　“可是……你刚才也说各人有各命，我要是考不上，也没办法……”
　　“黎黎！”秦周无语地望天，然后语气更加急切：“我的意思是，你想不想和我分开！”
　　微风缭绕，带起秦周衣衫上淡淡的皂香，萦绕在胡黎的鼻尖，她才猛然发觉，秦周已经离她如此之近，只要踮踮脚，额头就能轻易碰到他削尖的下颌。
　　“啊，毛毛虫！”
　　胡黎突然低呼一声，把手里的叶子举到秦周脸前，果真上面蠕动着一只肥肥嫩嫩的毛毛虫，顿时，秦周的脸上浮现出恶心的神色。
　　他最讨厌毛毛虫，小时候被蜇过一次，整个夏天他的两臂都因为过敏而不得不浸泡在药水里，所以秦周恨透了这种没有脚只会蠕动的虫子。
　　看着胡黎若无其事地用手指甲去戳那团青色的软物，刚才好容易营造起来的暧昧气氛霎时无影无踪，秦周心里的挫败感真不是一星半点，从此对毛毛虫这类生物更加深恶痛绝。
　　但是转念一想，不急不急，跑得了初中，跑不了高中，她小狐狸早晚是自己的口中肉，腹中餐！
　　胡黎打个寒颤，吸吸鼻子：“秦周，咱们回家吧，冷。”
　　“嗯。”秦周点点头，脱下校服外套披在她身上，“走吧。”
　　暮夏的晚风已经稍有凉意，但秦周的外套与肌肤间产生的微小的摩擦，令胡黎倍感温暖与安心。
　　而这份安心，一直持续到胡黎拿到期末的成绩单。

　　秦周果然没有食言，胡黎的数学成绩一下子提高了十几名，这让胡妈高兴了好几天，胡爸虽然不喜欢秦周和闺女走那么近，但看看那份成绩单，张张嘴没说什么。

　　初二的下半学年过得特别快，尤其是没有了牛易斯这个追随者后，胡黎的生活模式基本就是上课——秦周——回家，三点一线。好容易接到牛易斯的来信，却被秦周没收了。
　　“私自扣留他人信件是违法的！”胡黎炸毛，这已经是第三封了！
　　“要么期末考进前十五名，要么就把信交给你妈保管，你看着办。”秦周用两根手指夹了个粉色的信封，坏笑道：“我猜胡姨会喜欢重温学生时代的情书的！”
　　是滴，我们的牛娃娃童鞋不晓得搭错了哪根筋，竟公然用粉红色的信封给胡黎寄信，偏偏秦周不知给胡家老娘灌了什么米汤，除了他自己，凡是有其他男生跟胡黎过分亲密，胡黎一准儿被喊去训话。
　　不打你，不骂你，我用语言折磨你！
　　如此阴损的招数，也只有秦周想得出来。现在这么个水灵的信封摆在面前，就算里面没什么爆炸性的内容，估计不等老妈看，自己就已经先被教训得狗血淋头了。
　　想到这，胡黎一跺脚：秦周，算你狠！
　　秦周这招是挺不厚道，但从另一方面讲，他也变相地激发了胡黎的斗志，从班级二十九名跨越到第十五名，确实是个质的飞跃。
　　胡黎抱着成绩单，如愿地从秦周那领回了十三封信件，至于里面的内容还是不是原稿……这就不得而知了。

　　初三的时候，学校终于把万恶的周考改成了月考，胡黎班的鲁大师决定按每月的成绩排座，成绩好的在前排，靠中间，成绩差的在后排，分两边。而也就是从那时起，秦周总会有意无意地在上课期间“路过”胡黎的班门口。
　　根据分数，胡黎被安排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看黑板的目光稍微偏一偏就能瞥见门外的秦周。开始，胡黎还会因为偶尔对上他警告的眼神而紧张紧张再紧张，后来渐渐地，竟有那么点期待能够在上课时看见他。
　　被别人时刻关心在意的感觉真好！
　　一想到如果和秦周分开就再也不能享受这样的待遇，胡黎就觉得心慌，于是最后一年，她像疯了一般地学习。

　　终于有一天，胡黎坐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子，秦周悠然地走过门口，清风拂起他的唇角。
　　夏天要来了啊。

　　的确，夏天将至，一同来临的还有秦周和胡黎期待已久的中考。
　　通知两人回学校领录取通知书的时候，胡黎兴奋地给秦周打了一晚上的电话，就是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考进了重点高中，秦周在电话那边微笑：“付出那么多，总要有回报的。”
　　我也会有回报的……秦周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嗯！”胡黎停下打滚运动，仰面躺在床上，“只可惜侯子游大概要和咱们分开了。”
　　秦周沉默了一会儿，说：“明天见。”

　　胡黎不知道秦周的那句“明天见”究竟是指和谁见，总之他们在主任室遇见了原本绝对不可能在此时出现的——侯子游。
　　接到询问的眼光，侯子游晃了晃手里的录取通知书。
　　三中？！
　　胡黎顿时瞪大了眼睛，难道小猴子是个深藏不露的高人？
　　秦周也持怀疑态度：“我记得你最后一次模拟考是……第三名，全年级，倒数。”
　　侯子游不好意思地抓抓鼻子，说：“我爸爸是三中的老师，学校要求教师子女读本校，所以我就去了。”
　　胡黎and秦周：…………

　　就这样，秦胡侯的铁三角，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