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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九章 姊妹 ...


  •   余下人众大都惊骇不已,只道见了鬼。但方才她凌空飘落,地上清清楚楚映出身影来,自然是人无疑。可若不是魂魄,难道崔雪莲当真死而复生?
      “好孩子,原来你已经长这般大了。”从天而降的淡衣女子注目在君海棠身上,温言细语如和煦春风。她看上去虽年长,但身形玉颜却仍似双十年华的少女,样貌和君海棠如出一辙,只是眉目间更为娇媚艳绝。而纪悠然和君海棠眉目清朗,颇带英气,这点却和君天义更为相似。
      君海棠一颗心欢喜得便像是要跳出来一般。
      娘没死,娘还活着!
      多少年来,自己只能在梦中与母亲相见,此时母亲活生生便在眼前,她万分激动,疾步上前欲扑到母亲怀里,只盼这一切是真的,而非泡沫幻影。
      “回来,她不是你娘!”
      白栖梧和君天义如梦初醒,齐齐迸发呼喊,可君海棠正自沉醉,又怎能听到?
      眼看君海棠的手就要接触到淡衣女子的臂弯,四条人影高高跃起。君天义冲在最前里,怒焰掌刚猛无伦,竟是用上了十成真力。
      君海棠被君惟明和林涧一左一右架开,只听砰然一声大作,君天义身形向后疾退,他腿未弯、身未动,就这样被震退了五丈远。那淡衣女子的内力,已高到匪夷所思。
      “君老三,你走火入魔还敢来和我对招,是嫌死得不够快么?”
      君天义面色忽地转为血红,身子腾然冒出缕缕蒸气,仿佛己身置于火炉一般。他忙坐下运气,口中却道:“海棠,她不是你娘。”
      “这么紧张做什么?我现在还不会杀她。”淡衣女子摇着头,啧啧有声。
      “双星同现,妖孽覆颠。一空一旺,方保万年。”白栖梧低声轻喃,魔咒般的四句箴言在中庭回荡。
      淡衣女子皱眉,瞬间杀机大炽,仔细打量了白栖梧后,却嫣然一笑,“白凤,多年不见,当日的翩翩公子怎么变成这付模样?”
      “住口,你不是她,白凤二字休要再唤。”
      女子闻言前逼一步,笑意更浓,“我不是她?可当年在霜雪谷听涛居,你不就把我当成是她了么?”她附在他耳边轻轻细语,仿佛情人间的低喃:“你就连抱着我整夜缠绵之时,都在喊她的名字。”
      君海棠记得当日在燕王府时,燕王也是这般对白栖梧说:“先生可曾记得二十年前,霜雪谷外听涛居,斜风残雨落梧桐?难道不想与那位故人叙叙旧么?”燕王所指之人,莫非便是眼前的淡衣女子?
      白栖梧面色青白交错,低喝道:“妖孽,我杀了你!”蓦然短刃在手,举高欲刺。
      不料那女子纹丝不动,只对着他妩媚而笑,任凭剑光在身前晃闪,“二十多年前你舍不得杀我,如今又舍得么?”
      白栖梧心神微震,手中短剑却是再也刺不下去。
      一番对话下来,君海棠已隐隐觉察出那人不是自己母亲,当日空问、凌云描绘的场景缓缓映过脑海,几处疑点瞬间连成一线,她恍然醒悟,“当年便是你冒充我娘四处作恶,害得逍遥宫被六大门派合剿残杀。你到底是谁?为何长得和我娘一模一样?”
      “我是谁?”那女子仰天狂魅而笑,“我原本也应是逍遥宫主,却因四句狗屁不通的所谓箴言,自出生那时起,我便活在见不得光的去处。亲生父亲要杀我,只为了那个疯疯癫癫老道士的一番话。亲生母亲将我藏起,不敢认我,只怕有人发现后将我诛杀。亲生姐姐更不把我当妹妹看,我也本该是逍遥宫半个主人,凭什么就她一人独领风华,我却只能活在暗处?”
      “你是……你是……”君海棠心中骇极,母亲竟然从来没有提过这些隐情。
      女子收住笑声,冷媚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个人,“除了极少几人,江湖中谁也不知晓第十五代逍遥宫主崔雪莲竟还有个孪生妹妹。崔雪莲她巴不得我就此消失为好,又怎会对外宣扬?”
      “崔芙蓉,若非崔宫主有意将你的行藏瞒下,你早就被老宫主灭了,又岂能让你这妖孽作乱?崔宫主对你爱护有加,仁至义尽,你却以德报怨,含血喷人。”白栖梧再也忍不住,破口而骂。崔芙蓉闻言面色瞬变,展臂一甩长袖,身周狂风顿起。白栖梧身子即刻倒飞撞上廊柱,口中鲜血长流。
      白栖梧武功在众人当中已属上乘,可崔芙蓉随手甩袖之下便如此威力,众人皆惊惧不已。
      “ 爱护有加?我要逍遥宫主之位,她肯让么?我要大荣朝的藏宝,她又肯给么?”
      听她大庭广众之下提及逍遥宫的秘密,白栖梧禁不住变了脸色,“老宫主留有遗训,此乃逍遥宫人严守的秘密,不可外传、不可偷觑。那四句箴言果然没错,你果真便是个妖孽,若不除去定会给逍遥宫带来灭门之灾。可惜老夫人心肠太软,瞒着老宫主将你偷偷送到宫外藏起来养大。”
      崔芙蓉嘻嘻一笑,“你们都想我死,可我却偏偏死不了。其实什么捞什子的宫主之位,不当也罢。只是这大荣朝的藏宝,除却金垠财富外,还有奇书古籍无数。那些失传的武学秘籍,哪一本不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珍宝?你们就让这些东西埋在地下不见天日,岂不可惜?我既从娘嘴里套出了大荣朝藏宝的秘密,当然不会轻易放过。”
      白栖梧惨然而笑,“于是你便来诱惑我,从我这里套出开取藏宝的法门。”
      “这还是君老三的主意。”崔芙蓉指了指君天义,“单靠我一人可成不了事,当初我和君老三便说好,事成之后他拿藏宝去招兵买马复国,那些武学秘籍便尽数归我所有。那时君老三笼你入焚天教,其实早就当你是他的谋划里的一颗棋。不过白凤啊白凤,有些事还是得怪你自己。你若不是心里对我姐姐存上了念头,又岂能被我轻易迷惑?”
      原来此前沈长老所言非虚,当年那些灭门的案子虽然都不是崔雪莲所做,但却和逍遥宫脱不了干系。正因如此,崔雪莲当时只能怒而追杀崔芙蓉,却并未过多深究六大门派的过失。原来当年挑起这场武林动荡的元凶,追根究底竟是崔芙蓉和君天义二人。
      君海棠心中悲痛憎恶之极,自己生父竟然卑劣至此,却正是逍遥宫的仇人。她若要替逍遥宫雪恨、为母亲报仇,只能手刃生父。她仰天长长清啸,仿佛要将心中的悲愤苦闷尽数泄出。这仇,到底要不要报?却叫她如何去报?
      “小丫头,藏宝的法门和密钥呢?你今天若不交出来,别怪我将你几个情哥哥都一一杀了。”崔芙蓉话刚落音,如蛇般游走的长绫一左一右朝林涧和君惟明卷扫,带起肃杀罡风。
      林君二人运起自家神功,般若掌、怒焰掌齐发,迫得白绫准头偏飞。
      崔芙蓉倏然跃至半空笑道:“就凭你们两个,还差得远了。” 盈盈纤指迅疾拨盘数番,那长绫仿佛化成无数条游龙,在二人身前游动、缠舞,渐渐汇成一道涡流,似乎要将二人吸进去。
      他俩对视一眼,相互靠近并掌而发,哪知力发之后宛如石牛入海,竟消失得无影无踪。正惊奇间,绫缎变幻,似海潮翻涌,似巨涛扑来,二人瘁不及防,轰然倒地连退数丈。
      游蛇长绫冲天而起,又朝君海棠击去。林涧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扑上前营救,却被强大的甩劲拍中,目眩欲昏。
      君惟明抄起地下峨嵋派失落的长剑,腕抖如花,剑光点点似流星,从不同的角度、方向朝崔芙蓉袭去。
      万刃千锋闪,天外流星现!
      自他一出手,君海棠便认得那是流星剑法,她心念一动,亦取了地上另一把长剑,揉身而上。
      崔芙蓉应付君惟明虽是绰绰有余,但见他出剑疾猛,剑尖时而弯曲弹动,时而锐直长刺,诡异非常。她眼内闪过异样,轻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不过君家不是以掌法见称么?什么时候也弄了这么一套剑法?”长绸轻卷,瞬间锁住他的剑。
      不料一道剑光倏地从侧袭来,如闪电霹雳般瞬间劈入,生生隔开白绫。只听君海棠娇喝一声:“踏月追星!”手中长剑翻抖,一刺快过一刺,连用数种手法,其势如浪涛,直刺崔芙蓉侧身大穴。
      君惟明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立即醒悟过来,他跃到另一侧。君海棠方才喊的那一招乃是流星追月剑法里二人双剑合璧的招式。他二人一左一右交错夹攻,四周顿时笼罩起无数道剑光。
      崔芙蓉起初颇不以为意,仍催动长绫漫卷,将二人身形牢牢锁住。
      他二人原本是一左一右,剑招舞动之下竟然渐渐向对方靠近。须臾两人身形已合在一处,剑风劲力突然诡秘地猛增了无数倍,巨浪滔天般涌过来。崔芙蓉“咦”了一声,双臂内力飞注。
      只听“嘶啦”数声,崔芙蓉的长绫前段被削下几片,她身形微震,后跃三丈。而君惟明和君海棠手中的长剑亦寸寸断碎,只剩个剑柄在手上。他俩随手捡起的不过是普通长剑,自然抵不过崔芙蓉深厚的内力。
      “宫主、少堡主,接剑!”白栖梧低低示警声中,黑黝黝的两件物事飞抛而至。
      二人接过手来一看,却是与剑法相配套的流星剑和追月剑,他俩当下精神大作,刃利光寒,又如风驰电掣般扫去。
      君惟明忽然叫了一声:“双星拜月!”他脚下微错,已飘至崔芙蓉身后。君海棠心领神会,剑光与他同步,齐齐发出。才到中途,二人剑尖蓦然偏转,竟一前一后合成一个圆弧,朝崔芙蓉腰身横扫疾剪。
      崔芙蓉有了此前经验,未等二人剑招使到,早已拔身上纵,凌空甩下暗隐内力的绫段末梢。但此时二人手中宝剑已今非昔比,崔芙蓉非但不能震退他俩的兵器,自己手上的长绫又被削短几分。
      君海棠和君惟明遥遥相望,目光交汇之际,神思心意流转。他两人第一次双剑合璧,便能心意相通,配合得天衣无缝,可真是个奇迹。
      随后,二人不用出声,只要其中一方略起剑招,或眼神示意,另一方必然心领神会,齐齐配合。双剑合璧的威力果然非同寻常,便是看似寻常的招式,使将出来却如同石破天惊。
      崔芙蓉连退数个回合,心中却是纳闷。不知道眼前二人使的是什么古怪剑法,招式看似平淡无奇,进退变化之间却凶险诡异,而且他两人配合之间丝丝入扣,无懈可击。她思忖一瞬,恍然大悟,盯着二人手中的长剑,颇为艳羡道:“这定是大荣藏宝里的奇书秘籍和宝刃,一本小小的剑谱便威力如此,其余的财富宝物更不知有几何。”
      下一招“孤星望月”,君海棠和君惟明二人同时跃起,身形在空中合为一体,双剑暴卷如狂花。她内力不济,几番反噬重伤,是以没有君惟明跃得那般高,心中只怕双剑合璧就此失了威力。犹豫间,身子已被君惟明抄手捞起,牢牢贴在他胸前。背心有暖流缓缓渡来,她脸色微晕,却由此信心大增,手中追月剑更是舞得密不透风。
      这一招虽然凶险无比,却是妙到毫颠,双剑配合之下威力陡涨数倍有余。
      崔芙蓉仍是闪身避过,但此时却看出了门道所在。这双剑合璧虽厉害,但君惟明和君海棠二人武功内力相差实在太大,未能将剑法的威力用到极致。自己要破解这剑法却是不难,只管朝小丫头下手便是。于是她娇声轻笑,又催动长绫卷袭而来。
      君海棠发觉崔芙蓉的白绫方向陡转,招招尽是超自己攻来,暗叫不妙,只得左避右闪,二人合璧之招却是难以为之。
      君惟明自然知道崔芙蓉的毒计,他脸色一沉,低声说:“海棠,到我这里来。”君海棠瞬间明白过来,两人靠到一起,只用贴身出使的招式便是。
      没等她有所动作,崔芙蓉便冷冷一笑:“你们还有机会么?”清啸数声,如海啸山崩般的真气随着长绫翻涌,扑天盖顶而至。
      君惟明见君海棠身形全在幻舞成网的长绫笼罩之下,自己赶去施救已来不及,于是下狠心大叫一声:“流星奔月!”身形已凌空跃起,倒转剑尖从上而下直插崔芙蓉脑后。君海棠亦旋剑如风,在身前划出一个又一个大圆,连绵不断。
      他临危之下使出这一合璧之招,崔芙蓉若不纵身避开,待二人剑风一到,在前后夹击下,她必死无疑。但崔芙蓉仗着自己艺高技绝,竟不管不顾身后的危急,依旧拍掌前行。
      一旁林涧看得分明,大急喊道:“海棠,快撤!”
      砰然一声大响,君海棠哇然伏地,总算是崔芙蓉顾恋自己性命,只浅浅一击便跃开,避开君惟明的夺命之剑。饶是如此,君海棠已被内力震得鲜血直流。她被林君二人扶起到一旁,她心中无限可惜,低低道:“若我内力未失,这妖妇定不能嚣张至此。”
      在崔芙蓉不可一世的狂魅笑声中,众人大惊失色,君惟明二人的双剑合璧已是出神入化,妙到毫颠,却依然不能胜过崔芙蓉。只怕天下之大,再也难寻到高手能将她制住。
      博尔泽本与君天义拼了半夜的内力,已元气大伤,正在调息静养,见此情形又羡又悔,心道,我以为焚天教主已是当时绝顶高手,原来一山更有一山高。他心情激动之下,气息又是一阵乱涌。
      崔芙蓉环顾一圈,指着在场众人笑道:“当年我冒充姐姐到处杀戮,其中还有不少六大门派的弟子。这十几年来我在北地闭关多时,早已手痒得不行,今晚你们统统跑不掉,全都成为我玄天逍遥气的试验品。”
      君海棠闻言大惊:“玄天逍遥气乃是历代逍遥宫主承传之内力,你从何得来?”
      白栖梧叹道:“当年老宫主自知天命将近,特招了崔宫主以渡授内力。这妖孽得到消息,便使了计谋拖住崔宫主,自己冒充了去承接内功。幸亏崔宫主识破诡计赶回,否则,否则……”
      “白凤,你我总算露水夫妻一场,当年若不是你横插一脚,爹爹的玄天逍遥气便尽数为我所有,又哪会让姐姐占去大半?”
      听她又提暧昧之事,白栖梧恼怒之极,纵然知晓自己非她敌手,仍催掌上前。蓦然一个身影挡在崔芙蓉身前,挡住他去势,却是崔凤仪。白栖梧下手均是狠招,似乎要将心中怒气尽数发泄。
      “白凤,我方才早警告过,你不能杀她!”崔芙蓉飞甩长绫斜插而入,瞬间解了白栖梧的招式,并将崔凤仪护至身后。她轻飘飘贴至他身侧,低声暧昧无尽:“不看僧面看佛面,凤仪是我女儿。你我一日夫妻百日恩,舍得下手么?”
      白栖梧面色涨得通红,望着崔凤仪隐隐熟悉的面容,忽然一个念头闪过,他心中疑惑,低声逼问:“凤仪是不是我的孩子?”
      崔芙蓉不答反笑,纵身退去,“当年我日日和不同的男子欢好,又怎知道谁是谁的?同样是女儿,为何我生的就残劣不堪,姐姐生的就这般我见犹怜?让我忍不住要亲手毁去……”
      话未落音,她身形暴起,长风怒扫,白绫卷飞。漫天真气狂舞中,一双利爪直指君海棠面门。

      初稿于200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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