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上河图》杜布依

1、楔子

　　夏末的北京城还带着闷热，前一日是倾盆大雨，这会儿屋檐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气，地上倒是基本干了。

　　大街上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饭馆酒楼里的跑堂的也不甘落后。

　　虽说是京城，也免不了有乞丐蹲在馆子的台阶前要饭，闲的时候小二还会出来赶一下，这会儿正是黄昏的晚饭时刻，凡是有点名声的饭馆子客人都络绎不绝的，哪里有空招呼这些每天在这边蹲点的叫花子。

　　马蹄声踢踢踏踏的从不远处传了过来，看架势尘灰铺天盖地的，倒像是一个车队。

　　京城里的人多半都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可这样的阵仗却很少出现，不少人探出了脑袋一探究竟。

　　“哟，这是做什么的啊？”有个饭馆的二楼视角最好，窗边的那桌子人有几个外来客，不明就里的问道。

　　同桌的人像是本地人，打量了一下下面的架势，恍然大悟，“应该是宫里的人吧，哦，对了，这时候应该是选公公吧，我记得秀女和宫女的上两个月就来了。”

　　听到他的话倒是有不少人收回了目光，一部分是觉得皇家威严不可冒犯，另一部分多半是有些不屑的，毕竟太监这个身份说出去并不那么光彩。

　　一见没什么热闹可凑，也没秀色可餐，方才挤过来争前恐后的人纷纷散了，该回哪儿回哪儿，各吃各家的饭。

　　外面的人淡定了，可车里面的人却冷静不下来，当先的那辆马车最小，可里面却只坐了三个人，一个是这次主事的安公公，另外两个是同行的齐公公和王公公。

　　齐公公性子比较急，这时正一脸焦急的看着安公公，问道：“公公，怎么办啊？这都快到紫禁城了却丢了个人，人数凑不够上面怪罪下来可怎么办啊？”

　　安公公神色也不太好看，支着下巴瞥了一眼王公公，王公公立马搭拢了脑袋，“公公，是奴才管教不严，奴才真没想到那小子居然是个刺儿头，这一路上看起来都挺老实的啊！”

　　安公公挥了挥手止住了他的话，说道：“这事发生了，现在追究也没什么意思了，我们还是想想该怎么补救吧，这回了宫可就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

　　齐公公和王公公相视一眼，均是面有难色，瞥了一眼安公公，又不敢说什么，只能自个儿琢磨起对策来了，是不是还交换一下意见。

　　安公公听了几句，觉得没什么说到点子上的，有些泄气也有闷，掀开车窗帘看了看前方，紫禁城的轮廓已经依稀在望了，他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说起这外出找宫人的事情可是肥差，他巴望了好些年了，恰巧今年帮大公公做了几件称心如意的事儿，大公公才把这事儿交给了他，如果搞砸了，以前的功劳可通通没有了，说不定还得惹一身骚，少不得还得被那几个老对头折腾。

　　这宫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你有权力的时候大家都巴结你，若你一朝失势，踩你的人必定加倍奉还。

　　他唏嘘的叹了口气，收回目光，放下帘子时目光不小心瞟到了饭馆屋檐下的一个不明物体上，他连忙扯开嗓门喊了声停车。

　　车夫这一路上都护送着他们，极熟悉这位有些沧桑却不失尖锐的嗓音了，连忙勒住了马。

　　安公公招来同车的两位公公低头耳语了一番，两人恍然，思索了一下都觉得这法子可行，便招呼几个贴心的下属一并下了车，往饭馆走去。

　　饭馆的屋檐下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含了一根枯萎的草在那里蠕动着，几位公公均是在宫里干净惯了的人，一凑过来问到股奇怪的味儿，连忙捂住了鼻子。

　　一个白白的馒头突然伸到了那黑东西前面，一张辨不清颜色的脸抬了起来，用鼻子嗅了嗅香喷喷的馒头，咽了咽口水，一脸垂涎。

　　当中长相最柔和的公公笑眯眯的看着这乞丐问道：“想吃吗？”

　　小乞丐点了点头，片刻有摇了摇头。

　　公公不明就里，却听那人问道：“额……能换个包子吗？”还不待那几位公公怒目相向，那人便解释道：“包子有肉，没肉吃，长不高……”

　　几个人转头看向王公公，王公公点了点头，有个人便立马去买了个包子，小乞丐一看喜逐颜开，伸手就往包子抓去。

　　可包子却缩了回去，依旧是方才那个温柔的公公问道：“是孤儿吗？”

　　小乞丐想了想，沉重的点了点头，以示自己对包子坚贞不渝的心。

　　这头一点，几个人便一拥而上，纷纷用袖子裹了手抓起他的细胳膊就架了起来，那包子的公公一把把包子塞进小乞丐嘴里，几个人瞬间便把人塞进了其中一辆马车里。

　　小乞丐狼吞虎咽把包子吃掉了，问道：“你们干嘛？”

　　“便宜你小子了，这一路上没上银子的还进不了宫呢。”一个公公挤了上来压住他的手脚回道。
　　进宫？小乞丐万分惊讶的回头看了看，只见身后一群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而且……清一色的全是男孩子。

　　小乞丐颤抖着问道：“我能不能问一下，我们进宫是要做什么？”

　　“男人进宫能做什么……”另一个稍大的男孩子有些怨毒的声音从身边传来。

　　小乞丐彻底明悟了，惨叫一声，嘴巴里又一次塞了一样东西，这次可没这么好运了，竟是一张乌漆麻黑的帕子。

　　小乞丐哭了，TAT，为什么要用吃了包子的嘴吃抹布啊？

　　小乞丐在挣扎，他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没有说啊，不能这样剥夺他的言论自由啊，这样是社会主义中不人道的表现啊。

　　他的心事公公读不懂，又被当作了新兴的反动派，决定用高压武力镇压。

　　于是，风在吼，马在啸，太监在咆哮，乞丐在闷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