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清摇雪》逸羽

6、治病

　　我没想到，跟着霜天来到他的住处，他拿出来给我医治容貌的居然就是我不远千里要找的玉颜花！
　　淡紫色的花朵被盛在晶莹的玉盒里，半透明的花瓣像用薄冰所做，朦朦胧胧的似乎还透着一股雾气。
　　我怔怔地看着，无法置信：“霜大哥，你真的要把它送给我？”
　　“这叫玉颜花，你把它服下，大概一个时辰就可以见到效果。”他以为我不相信花的功效，含笑道：“如果它改变不了你的容貌，你服了它也一定会有好处！这是传说中的神仙花，可以起死回生，返老还童！”
　　“这么珍贵的花你得到的一定不容易！为什么送给我这个和你没有一点关系的人呢？”他送给燕雨柔的天山雪莲我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但是我却清楚玉颜花得来的艰难。
　　拿着花朵的手忽然感觉沉重，然后想起他和黄百麟在太医院说的话。他是早就打算来古林了吧，如果是专门为了玉颜花，为什么又这么轻易送出去？
　　“霜大哥，玉颜花对你也有用处，是不是？”
　　“只是一个朋友所托，要我寻找这种花。她要这花儿仅仅为了美颜，锦上添花而已，当然不如你更需要。”
　　“霜大哥，你的朋友是不是一个女子？”我猜想，“和大哥在一起的女子一定很美！”
　　他微微点头，“她的确很美，武林中公认的第一美人！不过她只是我朋友，我们没有在一起。”
　　能够为她赴汤蹈火，冒这么大的风险寻找一朵美容的花儿，那情谊也不浅了吧！
　　我了解女孩的心思，中意的东西被另送他人总是不高兴的，霜大哥对我这么好，我总不能让他为我失去信义。
　　“霜大哥，我听说凡是珍贵的药材都长在无人能接近的地方，玉颜花也是这样吗？”
　　找了个借口，没有立即服下玉颜花，然后向他询问采花的地点和经过。
　　我兴致勃勃，一派天真地求知若渴，他没有丝毫怀疑。
　　确定了他说的地点和黄百麟记下的地点不是一致，我断定绝对不只一朵花。
　　看来现在正是花期，要采花需趁早！

　　延绵不绝的群山覆盖着葱翠茂密的森林，森林散发出阴森诡异的气息,林中不时吹来阵阵阴冷的风.
　　我按照黄百麟画的地图，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厚厚的森林腐泥中走着。还是正午，但参天的古树伸展的枝叶把天空遮得几乎没有缝隙，阳光很难透进林中，我只好打着火摺子，在遍地的蔓藤中摸索。
　　进入林中我才真正感到害怕，古林里有吃人的血花，缠人至死的杀人蔓，似犬而会发出吟声诱引狩猎的颟兽，三足长嘴喜叼蛇虫的欹鸟......
　　我能够选择最好的路线尽量避开这些危险生物出现的范围,但在这样一望无际的森林里要辨明方向就是一件困难的事,何况有些怪兽出没无常,避无可避.此时一双怒目向我扑过来的羊身鸟头的怪物是什么？惊惶中我根本想不起来札记里的记述，本能地拿出一个钉筒对准怪兽，银光一闪，两枚铁钉被机括弹出，深深扎入怪兽头部，只听几声悲鸣，它踉跄倒地。
　　我松了口气，忽然想起记载的怪兽内容，心中一惊：是狍犹！它常和犰砉一起狼狈为奸，猎捕小兽！
　　转身果然看见长着锯齿鸟嘴，猪鬃狗身的犰砉张大了嘴扑击过来！我紧急中掷出火摺，正中它的眼睛，然后连发铁钉，将它击毙。
　　黄百麟在札记中提到：古林中的怪兽都是颇有灵性，只可避开，不可轻易杀死，否则会惊动其他异兽群起而攻，这就是为什么极少有人能够从古林生还的原因。附近居民对古林也是谈之色变！但我不懂武功，根本不知如何小心不被它们当点心吃掉，只能以杀止杀，如今连杀两只怪兽，不异于捅了马蜂窝了！
　　想到马蜂，还真的来了一个蜂群，翅翼振动的“嗡嗡”声大到连树叶都震得抖动！每只蜂子长着三双翅膀，明显比平常蜂类大上三倍，可以清楚看到头上的长针！
　　我头皮发麻，黄百麟给我做的针筒可一次发出五十枚长针，但我身上只有三筒针，而蜂群却数以千计，根本除之不尽！
　　正要举手待毙，身体突然被人掠起，腾入空中，耳边响起一句冷语：“你到底要做什么！连命也不要了？”
　　我回头看见霜天，来不及惊喜，就看见那大群蜂虫黑压压地从身后袭来，忍不住“啊”地叫出声。霜天折身急掠，身形快若闪电，把蜂群远远甩开。我跟着他在空中急转，头晕目眩，只能紧紧抓住他的衣襟，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
　　“现在知道怕了？”霜天回头朝着穷追不舍的蜂群扔出一样东西，一股浓烟弥漫，蜂虫迅速随之四散逃逸。
　　“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既然有黄医圣的银丝针和夺魄钉，怎么没见过这样东西？难不成是你偷了他的？”
　　他不知道我会来古林，怎么可能什么都给我准备好？我心里嘀咕，见他已瞧破了我的家底，索性不再隐瞒，大声说道：“我和黄百麟是忘年交！你去问他，他决不敢不承认！”
　　“你？”他瞪大了眼睛，大概想起黄百麟行事为人素来随意，口气放软，说道：“为什么不吃下我给你的花，偏要冒着风险来这里？”
　　“那是未来嫂子要用的东西，我怎敢掠爱？反正黄百麟把这里什么事都告诉我了，我就想来试一试！”我装作极其委屈的样子，说道：“霜大哥，你就原谅小的吧，以后我见到嫂子一定多多为你讲些好话！”
　　“你这个小滑头！”他被我弄得啼笑皆非，说道：“什么未来嫂子！若是我不跟着你来这里，今天你的小命就丢了，还有命开我的玩笑！”
　　“我就知道！天下只有霜大哥对我最好了！”我搂紧他的脖子大声谄媚，把他逗得哈哈大笑，我也跟着欢悦地笑了。两个人的笑声冲破了厚密的树阴，在空中久久回荡。

　　有生以来我从未如此开心放松过.
　　也许因为身边是霜天，我才能放肆撒娇，依稀得到一种亲人的感觉。
　　我知道霜天尚未瞧破我的女孩身份，他只是把我当小弟弟一样看待，无所拘束和顾忌，正是因为这样我分外珍惜这一刻。虽然是在阴森的古林中，却多了几分温馨和快乐。

　　霜天带我顺利避开各种怪兽和毒虫，来到上次他采摘花朵的地方。
　　一条瀑布从陡壁上飞花溅玉地流泻而下，底下却是一个温泉池，蒸腾着白色的水雾。一大丛已完全绽放的玉颜花亭亭玉立于温泉池边上，犹如紫色的云雾缭绕着池水边。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玉颜花！我欢呼一声，却没注意到霜天的脸色变得格外凝重。
　　看看周围没有蛇迹，我大胆地走出采撷花朵，突听一声，“小心”！我抬起头，骇然看到峭壁上无声地出现十余条大蛇！那些蛇每条都有丈余长，成年人的大腿般粗细，青色蛇鳞，长着三只尖爪，两对肉翼，巨大的蛇头上突出一只犄角，样子尤其狰狞骇人！
　　正是肥遗蛇！比黄百麟描述的大了十倍！此时，这些蛇都向我扑了过来！
　　我吓得僵住，霜天一把把我抱起，飞上树梢，肥遗蛇紧紧跟了过来，口里发出“呼呼”的啸声，更多的蛇闻声而来！
　　我猛然想起，每朵玉颜花都有一条蛇守护，这里有几十上百朵，那就有上百条肥遗蛇！
　　霜天抽出长剑，挡开蛇群的利爪。蛇身在空中依靠肉翅灵活地转折，巨大的尾巴挟着风声向我们甩卷而来，利爪和长剑撞击中竟发出“铿锵”如金属的声音！
　　我骇得目瞪口呆，思绪在此时完全凝住，头脑里一片空白。霜天原本可以凭轻功突破重围，但加上了我变得左支右绌，应付艰难。
　　突然，他的长剑被几只利爪夹住，一只肥遗蛇乘机冲过来，朝着在他怀中的我，张大了口，狠狠咬下！
　　眼看着狰狞的蛇头就在面前，闻到血盆大口中令人作呕的恶臭，我心中一骇，松开了手，从霜天的怀中掉下！
　　“扑通”一声，我掉入温泉池中。
　　挣扎了几下，我从水中站起，眼前就是大丛的玉颜花。当我向花丛靠近，一只向我袭击的肥遗蛇立刻停止了攻击，眼神中竟还有惊惧之意。
　　一个念头闪过，我取出火摺子，打着火在花丛中一晃，顿时所有的蛇张着鳞爪，大声嘶吼，怒气蓬勃，但没有一条蛇敢向我有丝毫动作！
　　原来这玉颜花是它们的生命之源，平常它们喜以花的枝叶根须为食，我若烧了花，它们都得死！
　　霜天和蛇群都停下来，只看着我的动作。眼前局面僵持，霜天眼中有不忍之意，不想见到玉颜花被毁，但不制住蛇群，我们势必都没有活路！
　　过了一会，我慢慢后退，双手远离花丛，蛇群惊疑不定，不知我的用意，但慢慢平息了骚动。
　　“蛇兄，我们来谈判吧！我不会烧你们的花，但你们必须让我们走啊！”
　　霜天明白我的用意，插剑入鞘，表示善意。我从怀里拿出一只鼓鼓的囊袋，让他把里面的液体洒在蛇群附近，一股浓浓的酒香弥漫开来，蛇群闻到香气，顿时摇头摆尾，大为兴奋！
　　虽然黄百麟先前的记载大错特错，但总算这一点没说错：肥遗蛇和他一样，都是酒鬼！
　　霜天把酒囊放在中间地带，然后退开。
　　不久，从蛇群里摇摇摆摆走出一只长着金色犄角的蛇，仿佛是蛇群的首领，每条蛇都低头给它让出道路。
　　它闻了一下酒囊，伸出舌头，把嘴凑上去舔吸了几口。忽然，它“呼呼”地鸣啸起来，所有蛇在听到啸声后一齐往后退！
　　我大松了口气，知道这一关总算过了，正要和霜天一起离开。突然那金角蛇飞了过来，一下落在我面前，把一颗大头伸到我脸上！
　　它的动作突兀又极快，连霜天也未能防备，大惊之下长剑“锵”然出鞘！
　　我以为自己这下要被生吞活嚼了，但见金角蛇眼睛里并无恶意，只是“呼呼”地喷着气，想要表达什么。
　　我想了想，大胆伸出手抚摩它的大头，它立刻高兴地在我脸上舔了一下，然后咬着酒囊，又瞧了瞧玉颜花。
　　难道是要用花来换酒？我忍不住大笑起来，早知道是这样，我直接拿出酒，就不用受这么多惊吓了！
　　最后采了两支花，我们在金角蛇的目送下离开。
　　一走远，霜天猛地把我抱起旋转，声音里有着不同一般的兴奋！
　　“你这个鬼精灵，居然把一大群蛇都给收服了！真是让人想不到！以后你又多了蛇大哥了！”
　　“蛇大哥差点杀了我，真正会疼我的还是霜大哥！以后雪儿就跟着大哥，一辈子都赖定你了！”我决定了，以后要和霜大哥一起行走江湖，有他在，我这个妹子绝对吃不了亏！
　　“雪儿？你的真名叫雪儿，不再是小柱子了？”他的目光如炬，显然看穿当初我在粥铺前演的戏。
　　我皮皮一笑：“雪儿一辈子都要赖定大哥，以后自然什么事都瞒不过您的！”
　　“你......”霜天望着我，微微一顿，然后笑道：“不管你是什么样的雪儿，我相信的永远是第一次见到的你，赤子般孤独脆弱的你！雪儿，在你需要的时候，大哥一定会在你身边！”
　　我的心深深被撼动，迎着他的目光，第一次感到被温暖包容的感觉。
　　他是第二个看穿我的人，只是这次再也不会被迫离开。
　　我的心终于找到可以倾诉和容纳歇憩的地方。他就是我的亲人，他会在那里，永远值得依靠！

　　返回古镇后，我正要找玉盒把花装进去，突听一阵喧闹声，于是拉着霜天一起去看。
　　原来是县太爷张榜求医为家人治病，上面写着：若能治好，必赠良田千顷，山林两座，另有黄金百两。
　　不感兴趣，正要走开，却听到路人纷纷道：“你可知道县太爷要治的是谁？是他最心爱的第九房小妾！”
　　“这可不得了，几乎把半个家底都给掏出来治病了，若是第七第八或第五第六的小妾也病了，县太爷不就倾家荡产了吗？”
　　“听说这次悬赏是县太爷正室夫人出的主意，她自己拿出了大半的积蓄在里面！夫人可是这里远近闻名的贤德，先后主动为丈夫纳进五房小妾，对妾室谦逊礼让，如姐妹般亲密，使得家里一团和气，这次九太太病了，她比县太爷还难过，，已经斋戒七日，现在又亲自去庙里请愿，求菩萨保佑九太太早日痊愈呢！”
　　“夫人真是贤淑啊，若是谁家里也有这样的贤德女子，不知是多大的福气！”
　　我顺着人们注目的方向果然看见一顶小轿里坐的官家夫人，相貌一般，但自有一种端庄肃穆的气质。镇上人们显然把她当成圣人般崇敬，在她轿前纷纷施礼。
　　我冷笑一声，对霜天说道：“有黄金百两白白放在那里，怎么可以不去拿？我倒想看看是什么样的妻妾情深呢？”
　　霜天一怔：“你会治病？看你的样子倒像是要生一些事端！”
　　“本来就是他们自己家里有鬼，我只是去揭出这个鬼罢了！”我口气冰冷，不自觉眉间也带上从未在霜天面前出现过的成熟和世故。
　　霜天瞧着我，片刻不语，然后拉着我的手，说：“既然有鬼，一定少不了纠缠，你的黄金没那么容易到手，我和你一起去！”

　　上前揭了榜，立刻有人引领我们来到县衙内廷。
　　“谁是大夫？”一个管家摸样的人走出。
　　“是我！”
　　他睨了我一眼，说：“谁家的调皮小孩？要玩耍到一边去！”
　　“你敢瞧不起我？当今圣上以太子身份辅政行权之时也不过和我一样年纪！你敢说他调皮玩耍？告诉你家主人，当今医圣的亲传弟子亲自到访！他再不出来迎接，就别想救他姨太太！”
　　“是！是！”管家被我的凌厉气势一惊，口气不由变软，立刻回去通报。
　　我回头，接触到霜天莫名难言的眼神，他显然也惊讶我刚刚的强势，此时一定在想我到底是什么人。
　　只是这就是我的面目之一，他和我相处日久，迟早会知道。
　　内室里，一个中年人正抱着床上女子满面凄伤。
　　我瞧了眼那女子，虽然一脸病容，却不减风流妩媚，果然长得标致，难怪县太爷割舍不下，要用那么多钱财来换她一命。
　　县太爷已听说了我的身份，看我的目光惊疑不定。我径自为那女子诊脉，不出所料，她的病因和我想的一样。
　　“太太是不是从半月前就开始经常昏眩，容易疲惫，日渐消瘦，十日前开始吐血，全身疼痛？”
　　“是！大夫说的一点也没错！”县太爷欣喜若狂，对我的疑惑一扫而光。
　　“太太的病很重，已经病入膏肓，只有三日的性命。”
　　“不要！求医圣弟子想想办法！若是要更多钱财，我竭尽全力也要救她一命！”
　　“太太的病现在已非常法可以治疗，若是县太爷真心想救她一命，也许可用一个办法试试。”
　　“什么办法？”
　　我笑笑：“太爷的妻妾都在吗？若是太爷决定用这个办法，也要看其他的妾室同不同意。毕竟太爷不是九姨太一个人的！”
　　虽然他云里雾里不知我的用意，我却特意等到他所有妻妾都到齐才说出疗法。果然掀起轩然大波，所有人立刻反对：“老爷，决不能割下心头肉！若你死了，我们怎么办？”
　　“那太有风险，老爷千万不能这样啊！”
　　“有医圣在，我不会有危险！”县太爷斩钉截铁：“若是柔柔死了，比割了我的心头肉还难受！”
　　我冷眼看着一语不发的正室夫人，她的脸色由青变白，由白变灰，此时竟是一片惨淡。
　　当县太爷坚决地随我去取心头肉为九姨太治病时，她突然发出一声狂笑。
　　“罢了，罢了！小贱人命不该绝，把解药拿去，不用割心头肉了！她的毒是我下的！是我要她死！”
　　“夫人！”人扪惊呼，谁也想不到一向宽宏大度，不妒不忌的夫人竟如此心狠手辣！
　　“天下哪有一个女子甘愿和别人共享夫婿！尤其是挚爱极深之人！我深爱夫君，却可怜没有一副好相貌，从来不能得到深怜蜜爱！我本也知足识趣，尽心讨好夫君，让各房妾室雨露均沾，谁也得不到长久的真爱。”
　　她愤然怒指九姨太：“但是为什么她就可以！短短几日就夺走了所有宠爱，让我知道自己夫婿竟有这样深情的一面！这叫我如何忍受！”
　　她大声道：“就是因为这一张脸吗？因为她比我们所有人都美丽？若是这样，生为女子还有什么可为？早在知道自己不美的时候就应该自寻了断！更不应该爱上不该爱的人，活生生忍受人间至痛！”
　　她面色如死灰，“现在我已知道夫婿对我没有一丝留恋，眼里心里只有那个小贱人，甚至连死也可以跟着一起去！我彻底死心，再也没有一点指望，继续活着只是难受罢了！”
　　说着，她用力往墙上狠狠撞去！
　　人们惊呼声中，一条白影猛然拦住了寻短的夫人。
　　一片惊愕之后，房间里哭作一团，竟是夫人的几个儿子哀哀啼哭。县太爷脸上一片灰色，再也说不出话来。

　　离开县衙，霜天沉默许久，然后轻声问道：“你一早就猜出是他夫人下毒？”
　　我点点头。
　　“怎么想到用割心头肉的方法？”
　　“只是一种试炼，既是对他夫人也是对他的试炼。若是他对小妾的感情不深，夫人就不会那么绝望；若是夫人对他感情不深，完全可以笑着看他割肉，结局都会不一样。”
　　霜天闻言深深地看着我，说：“小小年纪，你对人心的估计和谋略已深到可怕！”
　　“你讨厌我？”我的声音里透出疲惫。
　　虽然成功揭穿了这件事，我心里却一点高兴不起来。
　　“不是！我在想究竟是怎样痛苦的经历才有这些对人心的了悟！我只是对你感到心痛！”
　　他轻柔的话语却把我心中最深的伤疤揭开，我再也忍不住流泄出深深的悲伤，在他怀中无声流泪。
　　他揽紧我，轻轻道：“我要先去办一件事，把花给送走。等我回来，你就跟着我一起。以后我会保护你，不用再伤心害怕！”
　　心中寒冰渐去，重新充满温暖，我展颜一笑：“霜大哥，一定要早点回来！”

　　霜天离开前，我服下了玉颜花。
　　一段时间后，神奇般地，脸上的毒瘤和斑点完全脱落，像揭开了一层黑幕，露出里面的珍宝，顿时光华灿烂，耀眼夺目。那张甚至比以前还娇嫩绝艳的容貌，让我自己看了都呆楞许久。
　　本想立刻让霜天看一看，不知他会是如何表情，但忽然想起那正室夫人的事情。
　　身为女子，无可奈何，一生都为容貌所影响。
　　相貌平凡的固然不易得到夫婿的钟喜，然而一张美颜占尽天时地利，却未必就富贵双全，一生如意。
　　若不是我阻拦，九姨太恐怕就死于非命，像我如今的容貌已是世人眼中的红颜祸水，所历的劫患远比一般人多得多，还不如平平凡凡，一生淡泊，或许会过得顺利一些。
　　还有，如果恢复容貌，还能和以前一样，和霜天畅所欲言，得尽呵护吗？男女之间本就有许多羁绊，恐怕他只会守之以礼，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了。
　　决定了以后，我在脸上做了一些妆饰，重新抹黑，画上斑点，粘上毒瘤，只不过和以前的丑陋相比已是大大改善了。
　　霜天在门外等候，看见我无恙，终于吐出一口气。
　　“玉颜花果然神奇！过一段时间等我回来，药效完全吸收，大概会变得连我也不认识！”
　　我心虚地笑笑：“霜大哥，你会去多久？”
　　“顺便还有一些事情要做，来去要两个月时间。”他拍拍我的头，道：“你在这里我比较放心，现在有县衙为你撑腰，古林里的蛇大哥也成了你的靠山，只要你不去惹事，没谁敢动你！”
　　“什么呀！大哥以为我是惹祸精吗？”我大为不满，作拼命状，狠狠揪住他的衣襟。
　　“在我看来，以你的机敏和胆色，连古林都去，没有什么地方你不敢闹腾！”
　　他被我弄得胸口痒痒的，不由大笑：“惹祸精，乖乖等我回来！”

　　我没有收县太爷的所有酬金，只在其中挑了一座山林，位于古林的入口，附近有不少居民。
　　我在山上一间小屋里住下，平时为村民看病，也常到镇里出诊。县太爷对我这个医圣弟子推崇备至，一时间我成了镇上鼎鼎大名的人物。
　　日子如水一般平静而过，正是我想要的生活。只是住处接近古林，不免有异事发生。
　　一天看诊回来，刚打开门，眼前一道白影迅速掠过，消失在窗外。
　　我查看家中，没什么遗失，但藏在床下的玉盒被挪动了位置，盒上的搭扣有爪子挠动的痕迹。
　　看来是个小贼，我从爪印大小估计，想好了守株待兔的办法。
　　第二天回来，屋子里果然多了一位不得不留下的“贵客”。
　　那是什么？一身雪白的绒毛，尖尖的小耳朵，滴溜溜的黑眼珠，真是可爱的小狐狸！但是它身后那一大篷尾巴，数一数竟有九根！
　　难道是传说中的圣兽九尾狐？
　　在我打量它的时候，小家伙已经哀哀地鸣叫起来，黑眼睛里充满了可怜的泪水。它的爪子一只陷在盒子里，不能动弹，一只爪子做作揖赔礼状，看得我忍俊不禁。原来是个聪明会讨好的小贼呢！
　　“教你一个乖，以后别随便做小偷，总有一天被逮住！”我看着它光泽的皮毛，窃笑：“这身皮可以卖上一大笔钱吧！”
　　像是能听懂我的话，小狐狸瑟缩了一下。
　　“别急，我暂时不缺钱！”不由自主地和它说起话，把它唬得一楞一呆，越来越是害怕，这才大笑得不可抑制。
　　放了小狐狸，它见我不伤它，反而停留下来，绕着玉盒逡巡不已，眼巴巴地看着我。原来还不肯死心！
　　我想了想，从古林里带回两朵玉颜花，吃了一朵，还有一朵暂时想不到什么用处，就给了它吧！
　　打开玉盒，小狐狸一口叼起花朵，向我摇了摇尾巴，立即消失在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