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疑忌（1） ...
-
从山坳里出来，终于再也看不见毒窟，我所有的精神一松弛，立刻双腿酸软，全身疼痛难忍！
背上黏黏的都是鲜血，衣衫已是破烂不堪。
想起惊马落坡的惊心动魄，心中依然是余悸犹存；和毒王斗智斗力，拼命求存时，我可以笑若春风，面不改色，然而事后想起却是真正害怕！
短短时间内竟然几回出生入死，性命攸关，尤其是代人受过，几欲枉死,真正是身心疲惫，濒临崩溃！心中难过得不堪回想：就在惊马的那一刻，霜大哥救的不是我！甚至我惶急召唤，他依然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伏坐在泥地上,瘫软的双腿再也抬不起来,心口隐隐作痛,竟比渗血的伤处更痛上几分。
周围已是夜色深沉,偶尔一声鸦雀的怪叫，更显得寂静清冷。夜风吹得树叶飒飒作响,拂过我的身躯,沁入丝丝寒意。我什么都不愿再思想,一动不动,渐渐地手脚麻木冰凉，失去知觉......
“雪儿！”是霜大哥的声音。我立刻站起来，微微抖了一下，差点摔倒，急忙咬牙站好，抬起头，霜天已出现在眼帘中。
再次见到他，恍若隔世。他来了，他就在我身边！原来能活着再见到亲人的感觉是如此庆幸欢悦！我迎着他，脸上绽开一朵足以烁耀天宇的笑容。
“雪儿！”他低低地唤我，离我一步之遥，伸出手小心翼翼抚摸我的脸颊，像似怕碰碎了什么易碎的珍品，我仰起头，清楚看到他脸上深深的忧急和恐惧，原本清亮的眼眸蒙上一层浓郁的哀痛，深沉幽暗如潭。
“我看到那匹马......”他的声音破碎嘶哑,哀恸得像心在颤抖，“那匹马......已经跌得粉身碎骨......我......我四处找你......”
像是终于确定我还活着，他猛然拥我入怀，怀抱紧得甚至箍痛了我！什么话再也没说，只有深埋在我颈间的呼吸有着滚烫的热度。
我哽咽了一声，微微有些哭音，连忙忍住，道：“霜大哥，害你为我担心，其实我一点事都没有，是你帮我做的缚仙索救了我的命呢！”
他稍稍放开我，微笑，然而笑容里没有一点轻松：“是你的机智救了你！从现场看得出，当时的情景有多么危急！”
他的眼神微暗，“雪儿，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他一定想起了当时没有理会我的呼唤,首先去救凤绮衣的情景,但是怎么能怪他呢?——歹徒的目标明显就是她,而他此行的责任就是保护她。
他和凤绮衣是自幼结识，其间的情谊非同一般。
——即使我和她同样是他的妹妹，他对她又多了一层道义和责任。
这，我深深明白，所以，不想让他更歉疚。
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危厄，我，永远不会向他提及！
双手箍紧了他的脖子，我的笑容像星月一般灿烂，声音如风儿一般轻快悦耳，“霜大哥，从古林开始，你就知道你的雪儿是个十足的闯祸精，还有着用也用不完的运气呢！我一点事也没有，就怕别人会遭殃了！”
我在他颈边轻语，呵得他的耳朵痒痒的，“大哥不会嫌弃我这个闯祸精吧，否则雪儿真的要哭死了！”
他笑了起来，但笑意一晃而逝，静静凝神瞧着我，眸中流光润溢。许久，他猛然抱住我，深深把我拥住，像拥住失而复得的珍宝，再也不肯放手。
深沉的夜色里，寂静的大山中，我们两个人的身影紧紧相依相贴，久久，不曾分开。
身后，凤绮衣不知什么时候赶到，望着我们，脸上的神色震惊莫名。
“霜大哥，凤姐姐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现在出去不会有事吗？”
我躺在床上，问身后正要为我擦药的霜天。
——刚逃出时我披头散发，任何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我是个女子，还有霜大哥声声唤我“雪儿”......
知道被瞒骗,她一定气极了!
回到客栈，她不肯理睬我，一点好脸色都不给，全不顾我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人。霜天见我背上的刮伤严重，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
“她去了武林盟在当地的据点，不会有事。”
霜天的注意力并不在和我的谈话上，解开衣衫后，他明显倒抽了口气，动作凝滞住片刻。
“大哥？”我看不见自己的伤口，说道：“现在没那么疼了，估计只是一点擦伤而已，绝对没伤到筋骨的！我是大夫，大哥放心好了！”
“嗯，”霜天低低地应我，伸手想要触摸我的伤处，僵硬着终于停在半空中，他看着我，目光充满难言的歉疚和疼惜，道：“大哥只是担心，这一片血肉模糊，怕是会留下疤痕的！”
我轻笑起来：“大哥忘了我吃了多少玉颜花了吗？还有黄老教我制的药膏呢，不要紧的！”
霜天沾水濡湿我的伤口，他的手法已经尽可能的轻柔，我咬牙忍住，然而当他开始剥下黏在血口上的碎布片，稍稍一动，我立刻遏制不住地叫出声来，浑身颤抖，猛然一下抱住了霜天，哽咽的道：“大哥，我......我好疼......”。
从小到大，我何曾受过什么伤，几乎不知道疼痛的滋味，然而离家入宫以来，每次生死挣扎一回，所受的痛苦折磨都不是常人能够忍受的。上一次被玲珑陷害承受棍刑，疼痛的恐惧已深入骨髓，这一次我无论如何承受不了，再怎样强忍都是没用。剧烈的痛仿佛牵动了心里所有的委屈，我哽咽得不能言语。
霜天立刻扔下药膏，紧张地拥着我，“嘘，别怕，大哥会很小心的！”
他小心翼翼的怕碰到我的伤处，轻柔细心地扎起我的长发，然后给我披上一件长衣避免着凉，最后深深地搂住我，抚摩着我的肩膀，仿佛要给我所有安心和温暖，“雪儿，大哥在这里！不会，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他的语气透着无比的坚毅，如同誓言般郑重衷心。
一颗心好像被撩动了什么，我默默地泪如泉涌，记忆中，有一个男子对着我为另一个女子郑重起誓。
霜天手足无措起来，惶急地问道：“雪儿，怎么了？是不是还有什么地方很痛？”他连忙查看我的手脚，那温柔疼惜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让我的泪流得更凶，仿佛，我内心最酸涩的地方被轻轻抚弄着—— 不，不一样的！从来，从来没有人，是这样的体贴爱护我，只有他，只有他了！
即使，只能做兄妹，也是好的！
“大哥，疼......”我带着泪笑看他，腻声搂住他的脖子,厮磨着他的耳际，任性地要求更多的呵护,全天下只有在他面前，我才会这样放肆撒娇，性情毕露，只有他了，在他面前，我没有任何机心，只是一个单纯任性的小女人，虽然还有偶尔的伤感，但，在他身边，我是最快乐的！
“你......”他的呼吸和我的只在咫尺之间，凝注着我又哭又笑的表情，神情一僵，看着我微微有些痴了。
当天夜晚，我纠缠在深深的恶梦里，一遍遍地被诡异的怪物和灰衣人追逐着，浑身冷汗，不断呢喃。
再一次醒来时，只见床边坐着一个熟悉的人影，月光照在他洁白的衣衫上，化作一片祥和的光影，立即驱走我梦中所有的黑暗和阴冷。
安心地叹息着，伸手抱住了那一片灿烂的光芒。
他轻轻低语道：“以后不再让你离开我身边一步了！每次放你走开，总是发生令人无法预料的事情。”
我点点头，知道他已猜出这次的事决不是我所说的迷路那样轻描淡写。
他继续道：“江湖不是长久之计，一点也不适合你，等绮衣的事了结，我带你回家，让你真正做一个小公主！”
小公主？是被他疼入手心的小公主吗？我微笑。
何其有幸！失去了全部的我，却遇见了这世上最温柔最慈悯的人，让我在他的照拂中享受无微不至的关切和温暖。
“霜大哥，你的家是怎样的？”
他笑了，“它在冰川的深处，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外面银装素裹，粉雕玉琢，但在里面却是温暖如春，繁花盛开，仙瀑流泉。”
我惊讶道：“那不是仙境吗？”
“是的，小丫头！那就是仙境，是所有江湖疲累的人真正的仙境！”他大笑，笑容里有着怀念和想往，“这次我离家也久了，如果再带上你回去，家里的那些人一定会很高兴！”
“家里的人？是霜大哥的父母吗？”
他的笑容有瞬间黯淡，但立刻笑道：“不是,有时真正的亲人并不就是生身的父母——雪儿，我是个孤儿。”
我笑道：“霜大哥就是我真正的亲人。”
他揉揉我的发，笑：“机灵的小丫头！”
依在他怀里，噩梦真正远离，霜天守着我，再也没有离去。
接下来的行程越来越接近西部边陲，高原荒漠的风景特色渐渐突出了。
一直生活在明秀绮丽的南方的我，一路走来，终于慢慢适应了西部的气候，只是风沙实在太大，能够看到簇拥人群的地方越来越少了，尤其是潋滟水光，几乎难得寻觅了。
“雪儿，快醒醒！”霜天轻轻摇晃在他怀中已经沉睡的我。
因为背痛，我只能侧身骑在马上，整个身子都倚入他怀里，路途的疲累使我睡得格外香甜，听到呼唤只是微微睁了睁眼睛。
“来，我们到达水源了！”霜天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边轻哄着，他掀开披风，双手环拥着把我抱下了马。
微微带着惺松，我在他胸前睡意未消地轻蹭着，好不容易站稳了脚，半闭着眼睛往前走，没有几步，霜天从身后赶过来，揽住我，低头叮咛道：“水凉，小心别贪玩！”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给我系紧了风领，呵护的神情像对待一个小孩子，看着我眼睛睁不开的样子不由又笑又叹，“懒丫头，走路还能睡，小心别掉进水里！”
他的话刚出口，我脚下一绊，几要跌倒，他一把把我牵住，抱在手里，无奈笑道:“看来若是让你自己走，你大概要先变成鱼，迟早泡在水里！”
贴在他胸前，我抬起头，一眼看见身后凤绮衣气鼓鼓的脸颊，她狠狠地瞪着我，我冲她做了个鬼脸，她的脸色立刻变了，气得脸都涨红了，我无声地大笑起来。
湖水的清透和沁凉让我欢悦不已，许久没有这么舒爽的感觉了。
这个小湖泊隐在一片树林里，映着蓝天白云，水光荡漾，湖水清可见底，底下平铺着细腻柔滑的白沙，看得我心头大痒，恨不得立即扑入到水里去。只见红雪早已踏入水中，享受着霜天给它的轻抚擦洗，惬意地摇头摆尾，蹄子时不时地举起踏动着，好像在倾听着林间的鸟叫，好不快乐！
一缕阳光透过叶隙，照在低头和红雪贴在一起的霜天的身上，他的白衣染上了一层金辉，温柔
微笑的脸庞映在光影中，熠熠生辉，像是粲然的一道光芒，照亮了林间的黯影。
我微微看得痴了，忽然想起两年前入宫之前在溪边远望着他的情景，原来世间的缘份是这样奇妙啊，那个时候，我绝对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和对面的男子走在一起！
心头忽然大乐，我悄悄走到红雪身后，向霜天撮唇轻嘘禁声，然后毫无声息地靠近它，猛地掬起一捧水，向它当头浇下！
红雪骤然被一泼冷水浇得一个激灵，眼睛被睫毛黏住睁都睁不开，使劲晃着脑袋，狼狈地嘶叫着，我哈哈地大笑起来，正要走开，蓦地身后衣领被拽住，身子跟着腾空而起，背后传来霜天的轻笑声，原来是红雪报复地咬住了我，把我高高吊了起来！
我立刻挣扎着下地，大叫：“大哥救我！”红马的吻触又紧紧追来，我闪躲着它的口水攻击，惊险万状，连连哀叫不已。霜天看着我们，笑不可抑，却只是袖手不理，只有我快跄跌入水时才过来一救。
红雪咴鸣着不肯解恨，一人一马，就在湖滩上绕起了圈子，欢愉的笑声冲破了林间的雾霭，惊起一群鸟雀，在树林上空盘旋着，轻鸣不止。
“你和霜天，到底什么关系？”
在我准备入湖洗澡的时候，凤绮衣前来问我。
她终于忍不住了。
这些天霜天为我疗伤，对我的态度微微有些不一样了，无形的亲昵和爱护弥散在我们中间，似乎远比昔时更深浓，一旁的她不会看不出来。
我淡淡道：“结拜兄妹啊。”
“可你和他不像一般的兄妹，他对你的疼爱，呵护为什么从不用在我身上？我和他自小认识，为什么他从不像对你一样对待我？”
因为你仍然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因为你没有像我一样凄惨到失去所有，背井离乡！
我冷笑。
这样一个据说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的侠女，但出道以来何时不是在父亲和部属的保护之下，连一点挫折都没尝过，让她来体会我的心境岂不是笑话！
“凤姐姐，我是一个伤员啊，这几天又不见你来帮我，只好事事都让大哥动手了！什么时候姐姐你受了伤，也让大哥好好照顾你就行了！”
我一笑，“上次大哥第一个救的不是你么？只要姐姐不要表现得那么强悍，大哥一定会喜欢呵护你的！”
凤绮衣脸上一红，喉咙里好像被口水呛住，连连咳了两声，“你长得这么漂亮，我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对你动心？”
有人在侧，看来沐浴不成了，我微笑着穿上衣服，拾起地上的马鞭，不理会她的质问，坐上高岗，扬鞭敲着石头，双脚翘动着，自顾自哼着路上听来的小调：“东边路、西边路、南边路。五里铺、七里铺、十里铺。行一步、盼一步、懒一步。霎时间天也暮、日也暮、云也暮，斜阳满地铺，回首生烟雾。兀的不山无数、水无数、情无数......”
凤绮衣气得一跺脚，转身走开。
“哗哗”的水声响起，刚刚沐浴完，我一点也不想从水中起身，赤脚轻轻踢着水面，白玉般的脚趾在清澄泛绿的水中更显透明无暇。
衣襟只是稍稍掩上，长可及膝的黑发瀑布般披散在身前，几条小鱼调皮地在我□□嬉戏着，弄得我的腿痒痒的，我不禁笑着，在水中跳动着，惊散了一群群鱼儿。
正玩得开心，忽然头上传来一个男声，冷冷道：“你玩够了没有？光天化日之下，人人必经之地，就这么不知检点吗？”
我一惊，下意识地掩起衣襟，抬起头，对面高岗上的树林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名年轻男子，一身墨黑色没有半点纹饰的长衣，乌发墨冠，身边的马也是一身墨色，深沉得没有一根杂毛，只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闪着炯炯的亮光，这一人一骑，仿佛被黑夜包围了一般，几乎融在树林深处的暗影中。
我望望四周，为我看守要道的凤绮衣竟不知去了何处，这个男子站的地方虽偏了一点，但不至于看不到，难道是她故意放进来的？自己披头散发的样子，衣衫不整的狼狈，已经无一遗漏地被一名陌生男子看进了眼里，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看到了多少，竟然大剌剌地不闪不避，口气里冷冷地透着一股鄙夷，把我当成卖骚的女子了！
心下暗恼，脸上却淡淡地笑起来，道：“人人必经之地？这里有其他的人么？我没看到！”只看到几个畜生！
背对着那男子，我自顾自走到一旁，在一块大石上坐下，悠然自得地梳着长发，一双玉藕般的小腿在水底轻轻划动着，时不时激起一阵水花。
身后一片静默，许久，传来一个压抑着怒气的冰冷声音，道：“□□！”
好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个人是自己找来的麻烦，须怪不得我！
只见那名男子催着马慢慢下了高岗，来到我刚才沐浴的地方洗涮，我梳洗一新，墨玉般的头发编两个小髻披垂在身后，一袭白裙若蝶，施施然来到他面前，歪着头四处打量一番，弯眸浅浅一笑，“大哥哥，我要找我的发簪。”
他的表情明显怔了一怔，刚才还放肆不羁的女子忽然变成娇俏小童，让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冰冷阴沉的脸上仿佛绽开了一道裂痕，默默点了点头，回身拉着马，退开几步。
但就在他转身的一刻，我的手中弹出了缚仙索，将它挂在树上，身子随之而起，向他头上扑落而去，他听到风声立刻回头，就见到从天而降的我，浅笑如月，张开了双手仿佛要拥抱下来，那一袭白衣，宽袖长摆，随风而舞，花儿一般绽开，如雪漫洒......顿时,他微微地呆住了。
间不容发之间，我用一截树枝在他的座骑身上狠狠一戳，然后拉着缚仙索远远荡开，只听黑马惊嘶一声，猛然跳跃而起，溅出偌大的水花，撒开四蹄慌然跑了出去！
呵呵，和红雪朝夕相处的我，怎么不知道马儿的弱点，这一下不会受伤，但那滋味是够呛的，再好的马儿也受不住，看他怎么安抚！
那湖中的主人，被黑马溅起的水洒得满身狼狈，他呆在湖里，不去追赶爱马，只是用冰冷的目光瞪着我，一身黑衣更是冷然得发出阵阵寒意。
出了林子，只见凤绮衣和霜天正和一个人说话，那人脸色微黑，穿着一件蓝衫，年纪只有二十上下，身佩长剑，看来应该也是个江湖客。
凤绮衣的眼界极高，平常的武林侠士和她搭讪或是认出她，她都是不假辞色，但眼下这个青年却让她漾出了真诚的笑容，道：“天青哥哥，自从你五年前去天目山学艺，我们就没再见过面了！”
天目山？是武林中“三山两湖”，五大世家中的第一山吗？他的师傅竟是武林名宿星宿老人！
这天目山在武林中位若至尊，历届武林盟主都出自此门下，只有十年前宣布放弃加入盟主之争，现任盟主才换了出自凤氏世家的凤连祥。它在武林中的威名和尊荣是至今任何一个世家难以比拟的，尤其听说此届山主星宿老人择徒苛刻，能够进入山中学艺的人如凤毛麟角，这个天青实在不简单啊！
正在介绍，天青突然高声笑道：“师兄，原来你早到了，你的马脚程好快啊！”
只见他目光所向，正是我身后那个一身水迹的黑衣男子！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疑忌（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