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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真相之前 ...

  •   听她此言,朱清语的笑容僵住,慢慢收回嘴角,停下脚步道:“皇上何意?臣不明白。”

      萧言依然坐在石头狮子上不下来。距离太远,让朱清语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老师万事皆通,为何此时自谦?您冒着抗命的危险留在王城,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朱清语握紧手中长剑,笑得冰冷:“皇上要杀臣?”
      萧言跃下石狮子,衣袍临风飘逸。她从背后抽出一本书运力丢去。书卷破风飞去,正好落在朱清语身前:“这本《晨缘暮断》,被父皇列为禁书,就是因为作者小苏子大概是当年那段情缘的知情者,小说影射了父皇和您。您不会没看过吧。晨曦姻缘,黄昏即断。您进宫以来,终父皇余生,再没见他一面。您直到今日,都在恨他。只怪我,竟才明白……”
      “哈哈哈……”朱清语大笑,拾起那本《晨缘暮断》,没有翻开,而是一点一点地撕成粉碎。振手一抛,碎片被风吹散,渐渐无影无踪。“难怪您会知道我要来太庙。今日叛军临城,御驾西避,太庙必定无人侍卫。我才能走进这里,才能走到您父亲的灵位前。您说的没错,我就是在等待这一刻。从我让您派密使去芝婷身边起。不……应该是从我向你父亲请求做你的老师起。”
      杀气顿起,尘仞的寒气溢鞘而出顺着萧言的手臂缭绕,终融入风中。“您让我堤防芝婷,让我派密使去芝婷身边。买通我身边的内侍,拦下芜给我的私信。再自告奋勇接下传诏燕南的皇命,却暗中通知芝婷,让她派人抢走皇诏和御物,以致燕南军反叛。您真是以一人之力,挑动天下反!”

      “您高看我了。”朱清语笑意涟涟,似乎很轻松得意:“有一点您没说,我让您派密使监视芝婷。密使一走,我就让芝婷知道了这回事。所以,五年前芝婷就知道她的那位管家是谁的人。然而,她还用他与宗雪和小尉迟联络。您说,这是为什么啊?我这四个学生啊……哈哈哈……”朱清语向来端庄,今日却连连大笑,简直判若两人。

      “咳咳咳咳……”萧言强忍住胸口痒痛,一扫之前的微笑,怒视朱清语,紧紧咬唇。她曾揣测,朱清语对宗雪之死或还有一丝愧疚。而现在看来,愧疚,是完全不存在的。

      “我现在不想和您纠缠,您若要杀我,就让杀我的人出来吧!”朱清语目光掠过萧言,落在太庙紧闭的殿门上。她并没多问萧言如何推断出真相,似乎真的不在乎。

      萧言强压下怒火,把麻布从外袍上剥下来,朝天抛去。剑光闪过,麻布裂成十几块,碎在石阶上。“这是我一生一次的复仇,我怎么会让无关人等插手。”她横举尘仞,握拳指向朱清语笑道:“尘仞真冷,又是短剑,不如归涂用得习惯。不过用这至寒之剑,杀至阴至毒之人,最合适不过了。”

      剑气出鞘,震得寒风都绕着萧言划过个圆圈。也许隔得太远,朱清语并没有注意到。她又缓缓向萧言走去,也把剑横在身前笑道:“皇上,您还记得这把汉泱剑吗?您父亲总说宗雪练剑勤奋,他不知其实有一人比她还勤奋。您别小看我了。”当日她在荆庐给萧言把过脉,又拾到萧言落下的手帕,知道都是重病之像,以为不足为惧,所以这下说得自信满满。

      “学生岂敢小看老师,那日见老师能以剑劈柴,就知道您剑法超群。只是……”萧言从石狮子后端出一个香炉,摆在太庙的正门中央,吹燃香上火星,跪地叩拜,轻声道:“列祖列宗在上,请原谅儿臣今日在太庙之前杀戮。”说完起身,不动声色地从袖口里摸出杨大人给她的白瓶,倒出那粒药丸咽下。“太庙乃我先祖供奉之地,我身为子孙,就是拼死一战,也不会让您踏进半步!”她知道,那支香能燃一个时辰,香灭之时,便是药效失尽。

      “那好……请皇上赐教!”朱清语抽剑出鞘,足下发力,向萧言扑去。
      剑招狠厉,来势汹汹。萧言刚转身,剑锋已到胸前。
      “嗤!”剑尖刺破血肉的声音。鲜血涌出,瞬间就将蓝袍染红一道。剑锋已入右胸两寸,朱清语怔怔地看着萧言,竟没有再递力。一招即中,反而大出她的意外。

      “老师,”萧言看也不看刺进自己胸膛的汉泱剑,决绝地说道:“萧言弑师,有违伦常。所以这剑,我不躲不避。但是,从现在开始,朱清语,你我师生缘尽!”

      “好……好!你想弑也要能弑得了啊!”朱清语大怒,手上加力,却发现再不能递剑分毫。萧言猛然抬左手握住朱清语的右腕,贴身笑道:“那块手帕,是我特意丢给你看的!”话音刚落,寒气旋风而至。朱清语挣开萧言,抽剑向后急退。踉跄几步,好容易站住,还不忘挤出笑容:“我为您把过脉,您的确重病在身了。又何必勉强呢?”

      “呃……呼……呼……”药效开始发作,萧言感到暖流急速掠过五脏六腑,源源不断的大力冲进四肢,胸口一片燥热,似乎要马上爆发出来才能痛快,完全没了之前的虚弱感,就连右胸伤口的痛楚都感觉不到。 “朱清语,你看你的左臂,还能动吗?”

      “什么……啊!”剧痛从左肩传来,朱清语捂住痛处,险些跪倒,再看掌下,已满是鲜红,肩臂连接处一道极深的伤口,竟不知萧言怎么创上的,明明已经躲开了剑锋。“为何……”

      “剑气啊!”萧言高声说道,绕着手腕翻腾尘仞,像是极度兴奋:“都说宗雪剑术登峰造极。尚家剑法独步天下。但别忘了。两百年前,林尚两家同起义兵,起初地位相当,为何尚家甘愿为臣。因为,两家当家曾有比试,结果林家剑要更胜一筹!不过后来身为君王,深藏不露,久而久之被世人忘了罢了。也许剑招,尚家剑更为精妙。但是要说剑气,”萧言竖起尘仞,以剑锋遮住一只眼睛,嚣张地咧嘴而笑:“朕,才是天下第一!”

      再看城中战事。濮洲军前锋进展不顺利。陈芝婷又得到军报,燕南军已攻破临王郡,正全速向王城袭来。虽说大道被前日雨水所淹,能拖延一下进军速度,但毕竟水势不高,临王郡距王城也不远,燕南军奔袭不需多少时间了。于是她下令全军突击,竭力向皇宫攻去。在尸横遍城的代价之后。她和濮洲精锐终于撕开了一个口子,敲开了皇宫的大门。

      那朱红铜钉的大门一开,满身血污的濮洲兵便呐喊着冲进皇宫。一道道暗红的激流在乳白的石阶栏杆旁掠过,和金碧辉煌的宫殿极不相配。陈芝婷亲率一支精锐,向皇宫深处奔去。这里的道路她熟悉的很,但还是忍不住多向周围看了几眼,毕竟这是她度过少年岁月的地方。红墙金瓦,依旧没变……她还来不及多看几眼,远方一个身影出现,渐渐清晰。
      芝婷本纵马飞奔,看清此人时不禁心下一沉,立即放慢马速。那人窄衣紧裤,身形极瘦。不是她的师傅罗乾又是谁!芝婷苦笑,不想碰到第一道阻拦竟是他……
      罗乾手执铜棍,带领一队亲卫,站得笔直,挡在宫道之间。他眼神如炬,还隔得百步远就看清来者是自己曾经的徒弟,于是高声喊道:“芝婷,你还记得我吗!”
      芝婷挥手让队伍停下,拉住缰绳翻身下马,毫不犹豫地跪下向罗乾行礼:“芝婷见过师傅。”
      罗乾见这位五年前的纤柔少女如今已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心底不禁涌上一阵喜悦,可他明白这股喜悦绝不能表露,只得赶紧压下。他把铜棍从左手换到右手,面无表情地对芝婷道:“难得你还叫我句师傅。为师现在只想问你一句,当年我待你如何?”
      芝婷咬唇,略顿一下就规规矩矩地回道:“师傅向来一视同仁,将武艺倾囊相授,对我很好。”
      “那你今日,真的要与为师刀剑相见吗?”
      “我……”芝婷站起身,皱紧眉头深深看向罗乾,横过右手握住了长剑的剑柄。
      “师傅……这几年来,您可好?”

      “芝婷……停下吧!不要一错再错!”罗乾当年是四人的武习师傅,所教所言,都是与武相关,像现在这种话,倒是第一次说。但他见芝婷毫无犹豫地将剑抽出,便知劝阻无用。所谓劝阻,不过是尽一个老师的义务。
      “师傅,如剑气已出,不可能中途而止。”芝婷垂剑,毕恭毕敬地答道。
      罗乾点点头,沉身横棍,摆出架势。面对千军万马,气定神闲,目光炯炯,只是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来吧,让我看看你的剑术有没有长进。”

      芝婷凄然苦笑,突然振臂挥剑,没有指向罗乾,而是反手扎进自己左手臂!
      “芝婷!你……”
      “大人!”秦节政等人见芝婷自伤,大喊着就要上前扶她。
      剑尖透臂而出,转眼又被拔出,洒出三尺鲜血砸红了白石地砖。芝婷挥剑拦住众人,终忍不住疼痛单膝跪地,冷汗顺着下巴滴进砖上的血印中融为一体。她拄剑而跪,声音都疼的发颤:“学生……不能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给师傅……添光。反而……要刀剑相向。陈芝婷大逆不道,理应……自罚!”
      听她如此说,罗乾不禁动容,收回招式,微微松开手掌。握得太久,铜棍在掌下都温了。“你背君叛国,岂不更加大逆不道,又何必独对我如此。若还有知耻之心,就悬崖勒马吧!”
      疼痛稍减,芝婷撑剑站起,走到自己的马前,扶鞍而立。姬弧美赶紧撕下干净的战袍给她包扎伤口。伤口贯穿手臂,但不伤至筋骨,暂且没事。待包扎好了,芝婷归剑入鞘,挽发耳后,莞尔一笑:“所谓背君叛国,学生不以为耻,因为我没有。而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让我尊敬的师傅。所以……我不敢对您以剑相向,只求师傅让我们一道!”说完,芝婷不待罗乾反应,立即翻身上马,右手握剑一挥,大喊道:“冲!”
      她身后的将士们得令,从腰带中摸出白球一样的东西砸向地面。顿时白烟四起,五步内根本不能视物。
      罗乾一闻此烟气味,便知不好,脱口喝道:“是石灰,闭眼!”
      亲卫们紧紧闭眼,一时间觉得身旁马嘶如风,呼啸而过。待白烟散去些,罗乾勉强睁眼回首看去,已见不到芝婷和濮洲精锐的身影。再转头,濮洲大队人马就快冲到眼前。
      “大人,追吗?”
      “我们两条腿,怎么追得过人家四条腿。尽力挡住这大队敌人就是!”
      罗乾执棍冲入敌阵,只一棍,便把前阵打散。厮杀间,他还抽空在心里骂骂刚刚用了苦肉计的学生:这臭孩子,竟敢欺我。不过,竟觉得这样也好……

      临王郡距王城两百余里。燕南军不顾道路积水,踏水狂奔,已路行一半。濮洲军几乎都被拉进王城,沿路上并无设防。燕南军前半路没遇到阻碍,倒在离王城百里时,积水越来越少的前路出现了一块黑压压的阴影。远远看去,像一条短粗的黑线把大道划城两片。
      芜与赵赣部行军在大军最前,还没接近那块阴影,就有探兵飞马来报。原来所遇阻隔是一群农民打扮的百姓。人数不多,只有几十人,也没有兵器,像是逃难的难民。
      芜恨不得马不停蹄地奔向王城,但是难民见大军前来,依旧不散,是不寻常的。于是她还是按下心中焦急,让探兵带了几个领头的来问个明白。
      那几个难民互扶互持地踉跄而来。芜见他们衣衫褴褛,神色疲惫,身体已不能支撑还要急着向前。不由心里一沉,怕是有什么大事了。
      果然,难民们刚走到军前,就趴倒在地,再起来不了。其中一个看来强壮些的,勉强挣扎,撑起身子喊道:“是……是燕南军吗?!”
      赵赣亲自驱马上前,让士兵把他扶起:“没错儿,你认识我们的军旗?”
      “将军啊!”那人挣开士兵,扑倒在赵赣马前,大哭道:“快救救我们吧!”
      “咋的了?!”
      “洪水……洪水冲垮了江堤,水太大了!江堤,全垮了!我们北丰,兆新,安意三个郡,都被水淹了!郡衙都冲没了!三个郡八万多人啊!全被围住了!我们都是拼死出来,跑了两百多里来王城求救的,求将军快去救人!求将军了!求将军了!”他已不能跪好,还一次次地把头撞下地面,嘶声力竭地哭喊。
      “啥玩意?!”赵赣焦急回头,没有看见那位穿青翎戎袍的统帅有同样焦急的表情,而只是一张恍惚的脸……

      君?民?若要再选,可会有他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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