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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又见故人 ...

  •   俗话说“死沉不如醉鬼。”萧言此时真是深刻体会到了。怀中之人就像合了水的泥巴一样软在自己身上。萧言见尉迟芜已经人事不省,愈发地焦急。她听说过有人喝酒喝太多,直接喝死过去。刚刚那一大盆酒被这个瘦瘦弱弱的女人一股脑灌下去,会喝成什么样,真不好说。
      老板娘见尉迟芜醉得都不成人样了,也心急得很,扯开柜台抽屉就拿钱要请大夫。二妞扯住尉迟芜的胳膊拼命拉,想把她抱回后屋。石头则着急把围观的街坊请出去。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萧言反而冷静下来。她挡开二妞的手,把尉迟芜放平在地上,然后张开手掌轻压在她胃部,以大指和中指找到两处,用力一按。
      “噗……”清澈的酒液立即从尉迟芜嘴角涌出。二妞又喜又奇,对萧言喊道:“你这招好啊!再来几下!”于是反复几次,尉迟芜终于把喝下去的酒几乎吐尽。萧言一屁股坐到地上,抹掉额头上的汗,长呼一口气:“呼……应该没大事了吧?”
      二妞摇头道:“不知道。她说过她不能喝酒的。她为什么要为我们豁出去啊?这也太侠骨热心了吧!”
      萧言低头望着尉迟芜,还没搭话。老板娘就插嘴道:“别的先不说。人家为我们挡了这祸,成这熊样了,我们就要负责。老二老三,你们把她抱回客房去。洗个热毛巾,好好照顾人家。石头,你出去。她的伙计还在门口呢,你跟他说说。我去找大夫!”

      于是找大夫的找大夫,叫伙计的叫伙计……直折腾到入夜。当尉迟芜被燥热和疼痛折腾醒时,已经是三更天了。她刚睁开眼,就看见杏儿挤满担心的脸。
      “杏儿……啊!疼……”胃火烧般地疼,可没力气抬手去按按。
      杏儿见她醒了,本是坐在床沿上,喜得蹦了起来,赶紧把尉迟芜额头上的面巾拿下,去重新洗了来。“你发热了。大夫说是胃被酒烧了。到底是么子事啊?她们跟我说的我没听懂。你为么子要喝酒啊?”
      尉迟芜又晕又疼,挣扎地吐出几个字:“你在这……糖葫芦呢?”
      杏儿把面巾搭回她额头,安慰道:“怕她担心,还没跟她说。她在客栈睡觉呢。他们三在那照顾她,放心吧。大夫要你玩命睡觉,得养好几天呢。”
      “她……她呢?”
      “她?谁?”
      “她……啊……”胃一阵痉挛,尉迟芜疼得说不出话。
      “……哦!三姑娘吧!她送大夫出去了,一会就回来。你快睡吧。”杏儿隐约觉得东家这些天的反常行为,都和这位三姑娘有关。但是尉迟芜现在这幅样子,她不可能开口去问。何况比起这个,她更担心的是尉迟芜的安危。她掖好了薄被角,没再多说话。
      “我带她看大夫……大夫开了药……我已经买了在马车里,记得给她……”尉迟芜还想再叮嘱几句,可终究敌不过身体的晕痛,话没说完又晕晕乎乎地昏睡过去。
      尉迟芜刚睡着,萧言就端着药碗推门而进。“杏儿姑娘,药煎好了。”
      杏儿竖起食指轻声道:“嘘……她刚睡着。”
      萧言稍微犹豫,弯腰把腰碗放在床头木案上,对杏儿道:“那你去休息吧,我在这等她醒。”
      杏儿刚想拒绝,突然转念觉得未必不好,于是起身道:“那有劳三姑娘了。我回去看看糖葫芦。”她向房外走,与萧言擦肩时突然站住道:“她刚刚醒了下子,叮嘱我记得把药给你……请你好好照顾她,别离开她。”
      萧言指甲暗暗往掌心深陷,垂眼轻声道:“我不离开。”

      待杏儿离去。萧言没搬凳子,像杏儿那样直接坐在床沿。现在除了不省人事的,房里就只剩她一个。她神情顿时骤变,忧伤得和之前的三姑娘判若两人。萧言虽然失忆,但绝不愚笨。这位带小孩的客人对自己种种异常举动,绝不是一句“我喜欢你”可以解释的。很可能,存在前缘。
      萧言缓缓伸出右手,轻柔地抚上尉迟芜的脸颊,然后闭上眼睛,细心体会手掌传来的触觉。果然……是似曾相识的。尉迟芜正在发热,皮肤滚烫的温度,勾得萧言心都抖了。
      一盆酒,就这么硬灌下去,真不知死活……萧言握紧尉迟芜放在被子上的左手,眼睛一酸差点落下泪。萧言大惊,暗叹道:我竟难过如此……她颓然弯腰,扑在尉迟芜胸前,无声抽泣。深藏六年的苦痛,没有预兆地宣泄出来,止都止不住。萧言与其说不想回忆前尘,不如说是不敢,几次的突然发病都是想回忆往事而引起的。可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就像无根的蒲公英,风一吹就起,飘零感无一日不在。萧言明白自己和老板娘石头二妞不是一类人,比亲人更亲,但无法谈心。何况,生活毕竟还是快乐更多。久而久之,她已习惯把孤独和痛苦藏起来,做一个快乐的三姑娘。她没想到,在这位奇怪的客人面前,自己是如此脆弱。萧言深深明白,这位客人欺负自己调戏自己,可是真的对自己很好……现在躺在她胸口上,也是真的很安心温暖……
      “噶兹……”房门一声微响,合上了。二妞蹑手蹑脚地走远。走了几步忍不住跑起来,心里喊道:太美了!太配了……她们两太配了……想着想着忍不住捂住脸,自我批评道:真是恶趣味啊!我真流氓!

      砰砰砰!咚咚咚!
      敲锣打鼓的巨响,把尉迟芜从睡梦中揪了出来。“……好吵……呃?糖葫芦?”
      “小姨!杏儿姐,小姨醒了!”糖葫芦七蹭八蹭爬上床,缩在尉迟芜肘边,眨巴眼睛道:“小姨大懒虫!”
      尉迟芜用力抬起手,捏捏糖葫芦的脸蛋:“腿上摔破的地方好了?”
      “好了,不疼了。”糖葫芦拍拍膝盖,抱住尉迟芜的手掌道:“外面有人敲鼓。”
      杏儿这时凑过来道:“今天是城里祭祀的最后一天,糖葫芦想叫你出去玩呢。”
      “我睡了多久?”
      “三天。这个跨度已然超出了糖葫芦的理解范围咯。”
      “三天啊……啊,难怪这么饿。呃?胃不疼了。”
      “知道饿了就好了。我去给你弄点吃的。”说完杏儿就要走。
      “杏儿!那个……三姑娘呢?”
      杏儿站住,回头坏笑道:“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今天是祭祀撒,她们出去卖饭了。这三天都是三姑娘照顾你。喝水服药,不在话下。”杏儿知道尉迟芜想听什么,于是故意使坏。
      尉迟芜果然强忍笑意,不自然地摸摸唇,赶紧岔开话题:“是吗……那……那我也出去吧。”
      “呃?你有力气吗?”
      尉迟芜掀被坐起,揉着脑袋道:“在房里呆着也热。睡了三天也要走走吧。正好带糖葫芦出去玩玩……对不对啊,葫芦葫芦!呃?糖葫芦呢?”转眼一看,糖葫芦已经捧着她的外袍站在床边。袍子比糖葫芦大那么多,把她整个人都罩在了里面。“那个……葫芦啊,我总得吃口东西吧……”

      随便吃了点,算是中饭了。尉迟芜带着杏儿糖葫芦出了店门。外面艳阳高照,好个大晴天。城里锣鼓喧天,热闹非凡。杏儿抱着糖葫芦挤到路边,去看五颜六色的花彩马车队。尉迟芜则去给糖葫芦买糖葫芦。刚把铜板放到小贩手里,身后就一针嘈杂。
      “来了吗!”
      “来了来了!是灯前大师!”
      “我看到了!灯前大师!”
      小姑娘们气势如虹地向前挤,差点把尉迟芜撞翻。旁边妇人一把扶稳尉迟芜,不满地对小姑娘囔道:“你们这些小妮子太没规矩!灯前大师是出家人,哪听得你们这样乱叫!”小姑娘们扮了个鬼脸,扭身挪腰继续向路边挤去。尉迟芜向妇人道过谢,好奇地看向街心,看是什么惹得这些小姑娘骚动。此时花车已经过去,后面一辆巨大的法车缓缓而来。此车肃穆庄严,四周都扎了法器佛幡。和尚师傅们正在车上念经。领头的那位和尚,身着海清僧袍,庄重得像为住持,竟十分年轻。虽是光头和尚,但一眼望去,着实英俊非凡。难怪那些小姑娘们激动不已。
      这不过是一眼望去,再望去时,尉迟芜的目光紧紧盯在那和尚身上,眼神异样似乎要坠下泪来。她抓住身旁一人,大声问道:“这位大师是谁?”
      “什么?!”锣鼓声依旧很大,路人没有听清。
      尉迟芜指着那位和尚,几乎是吼道:“这位大师,是谁?!”
      “哦!你是外乡人吧。他是隔壁城里石隐寺的住持!灯前和尚!灯前大师!他们做完了祭祀的法事,现在接他们回来。”
      握在手里的两串糖葫芦掉在了地上……尉迟芜拼命向前挤,想把灯前和尚看得更清楚一点。可是她离得远,等挤到街边时,法车已经过去。尉迟芜站在人群中,捂着嘴,心一酸真的落下泪来:没有看错。那人是……
      这时,突然有人拍她肩膀。尉迟芜猛然转身,把身后的杏儿吓了一跳。“东家!你不是买糖葫芦去了吗?你……哭了?”
      尉迟芜把坐在杏儿手肘上的糖葫芦抱过来,紧紧搂在怀里,虚弱地对杏儿道:“你去跟他们三个,随便谁说,去临江郡,码头边,找一个十卦九灵,给她五百两银子,替我好好谢她……”
      “东家,到底……么子事啊?”
      尉迟芜抱紧糖葫芦,突然哭出声了:“算的太他妈准了……”

      灯前和尚,如果有个俗家名字。那便是两个字:唐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11章 又见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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