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有八九》小人参

24、Chapter 24

　　沈家松下了班径直回家，打电话叫了外卖然后在书房里开始工作。
　　最近他把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以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有时回来加班一整夜然后第二天照样儿去上班，以至于这段时间公司的销售业绩明显地上去了。
　　为此纪明远还挺高兴，答应了他把所有要往外跑的事儿全交给了纪明诚。
　　纪明诚很怨恨，但碍于纪明远总裁的身份还是只能选择接受。

　　在书桌上看了一会儿文件，沈家松到底没有忍住，随手拉过今天送过来的报纸。他伸手翻了翻，然后看到了那张熟悉得叫他闭着眼都能画出来的脸。

　　梁容绯挽着头发，穿着套装，微微含笑地站在一堆外国商业精英里。
　　他的梁容绯，不管什么时候，不管在哪儿，不管什么样儿，都这么引人注目。

　　沈家松嘴角微微扬起。
　　他当然知道现在梁容绯是商界各大媒体关注的人。英国报纸和杂志自然不要说，中国媒体也得到了风声大肆地报道这位“美女商业新星”。毕竟是中国人，也让中国媒体兴奋了一把。
　　不过他确实不知道梁容绯原来是有商业才能的。他眼里的梁容绯，一直都是埋头在各种各样的书里，跟一堆字母和音标打交道，闲着无聊时看看电影，不喜欢逛街，晚上睡觉前还要搂着他说会儿话，当然，是在她还有力气的前提下。
　　那样的梁容绯才是真实的，自然的。这样在灯光照耀下光鲜的梁容绯，不是他的梁容绯。
　　至少，不是他喜欢看到的梁容绯。他也知道，这同样不是她自己希望变成的梁容绯。

　　沈家松放下手里的报纸，抬头看着空荡荡的书房。坐了一会儿之后，他起身走到卧室，在梁容绯以前习惯睡的那一侧躺下来。

　　梁容绯最近觉得忙不过来。好不容易一点点儿的对公司的事儿上手了，那些可恶的媒体又缠上了她的私生活。她跟哪个人外出，照片拍了一大摞，闹得她恼火地叫人去买回那些照片。可还是有人不愿意的，登出来，加上各种各样的猜测和评论，关于她的说法一时间乱七八糟。所以她白天几乎就忙于这些事儿，到了晚上，深夜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的时候，不忙了，心里就开始有小虫子在咬。开始是细细碎碎的，到后来就疼得她喘不过气儿来。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想那个人。她以为自己可以坚强那么一点儿，可是现在四五个月都过去了，这种想念的感觉却愈加明显。
　　她承认她后悔了。她没有想过离开他是什么样儿，而现在就成为事实叫她体验了。就是她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他生日的那天她格外失常，一整天都坐立不安，脑海里不断闪现出他帮她过生日的场景。William知道她心神不宁的原因，拉着她去冲浪，结果她到了海滩就忍不住坐下哭起来。

　　沈家松。沈家松。

　　梁容绯走上房间阳台，看着连星星也没有的天空。
　　她其实不怪他了。她早就不怪他了。她还是相信他是爱她的。而且她自己也有错，她不信任他。
　　他们本来是要结婚了的呀。
　　可是她的后悔，他听不到。从中国到英国，地图上拿手指都要滑那么远。
　　他们之间，隔了多少英里啊。

　　“小三儿，咱出去旅个游吧。”
　　纪明诚反复地瞟了专注地坐在桌边的沈家松，仿佛不经意地说。
　　纪明远坐在一边儿悠闲地喝茶，只抬起眼瞟了纪明诚一眼。

　　最近公司的事儿少了些了，大家都闲了一点儿。纪明诚就马上起了幺蛾子。而且他知道，沈老头儿是不会阻止沈家松的。他到底还是心疼沈家松的，只是不表现出来。况且他已经给各个机场都下了命令，梁容绯暂时是不能回来扰乱他儿子看似平静如水的生活的。加上他也知道梁容绯姑姑那边更不会松手，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不过老头儿在知道梁容绯有这么一个姑姑的时候还是吓了一跳。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和对梁容绯的羞辱他也有些不安。沈家松知道他去找过梁容绯之后更是回家直接质问他，不过他当时质问的神色想当平静，平静得让他都有些不安，第一次在儿子面前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沈家松只苦笑着说了一句：“爸，从前是你瞧不上她，现在，是我们要不起她了。”
　　说得沈长山心里一紧，很长一段时间都怕警卫员突然跑来跟他说沈家松回来了。

　　“去哪儿啊你说？”
　　沈家松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纪明诚马上来劲儿了，坐直身体兴奋地说：“去哪儿都行啊，除了挪威。媛媛让我对那儿产生心理阴影了。”
　　想了一会儿他又说：“咱来点儿刺激的，去非洲？开普敦怎么样？”
　　沈家松面色一沉，站起来：“不去。还是在这儿呆着，别乱跑。”
　　说完沈家松就走出了书房，纪明诚愣在那儿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扭头看着纪明远：“怎么了他？刚不是还答应得好好的，怎么一会儿就变卦了？”
　　纪明远嘲笑地看了他一眼：“你戳到人小三儿的痛处了。傻气。”
　　说完纪明远把手里的杯子放下来，顺势躺在宽敞的沙发里。
　　纪明诚还愣在一边儿琢磨，一会儿之后听见纪明远懒洋洋的声音：“老二，咱得做好准备。机会来了。”

　　沈家松站在阳台上吹风。
　　差不多大半年前，梁容绯就躺在这阳台的躺椅上边儿，一边懒洋洋地翻着手里的杂志一边说：“哎，咱去开普敦玩玩儿怎么样，看上去挺漂亮的。”
　　当时沈家松凑过去往杂志上瞟了一眼，说：“你怎么不去巴西呢，那儿也漂亮。”
　　梁容绯扬起眉毛瞪了他一眼：“巴西不怎么安全！人家说去巴西的时候，那叫什么来着，对，萨尔瓦多，他们说去萨尔瓦多老城区的时候还不能把相机挂在胸前，人家会抢劫，见你是游客好欺负。”
　　沈家松好笑地看着她：“非洲就安全了？没准儿你往好望角那儿一站，风暴潮就冲着你来了。”
　　梁容绯知道他在取笑她，不再跟他争论，索性扑上去搂住他的脖子撒泼：“我就要去开普敦就要去就要去！”
　　沈家松被她吊得喘不过气儿来，求饶地拉她的手：“行行行，去，咱等有时间了就去成不成？”
　　梁容绯立马眉开眼笑，得寸进尺：“我要住桌湾酒店。”
　　沈家松笑着在她鼻尖亲了一口：“行，你要露营我都陪你。”

　　结果他们到底还是没有等到那个“有时间”。

　　沈家松抽了一根烟，倚在栏杆上。身旁的躺椅此刻空空的。
　　梁容绯已经走了半年多，一点儿音讯也没有。不管是电话，邮件，沈家松什么都没有收到过。他已经有些耐不住了。身边儿的狐朋狗友奇怪他这半年多“独守空闺”，纪家兄弟知道内情，却什么忙也帮不上。
　　这种日子，真他妈的难熬。

　　梁容绯早上在花园里逗狗玩儿的时候听William说姑姑要在自己家里开晚宴，听得梁容绯差点儿把自个儿手指头塞进她刚弄回来的牧羊犬嘴里。
　　“开什么玩笑，在这儿？”
　　William点点头：“没开玩笑，就在这儿。估计很多人会来，你不知道？妈妈已经准备有一段时间了。”
　　梁容绯摇摇头。
　　她哪里还有空暇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William在草地上坐下来：“妈妈说法国德国那边也会有人过来。正好来做生意，就顺便邀请了他们。”
　　梁容绯拿手在耳边而扇了扇：“所以我要做好准备，不能丢脸是不是？”
　　William“噗嗤”一笑：“基本上是这个意思。”
　　梁容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儿：“靠，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我恨你。”
　　William没有忍住，大笑起来：“姐姐，请收敛一点儿，妈妈要是听到会逼你改国籍的。”
　　梁容绯凶相毕露：“誓死不从。生是中国人，死是中国魂。”
　　说完又泄了气，慢腾腾地转身回屋去挑礼服了。

　　晚上七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家里庞大的客厅已经被布置成了宴会大厅，长餐桌摆在中央，各式各样的点心极有次序地摆在桌上。请来的客人陆陆续续的来了，梁容绯穿着礼服裙站在门边儿，心想姑姑绝对是故意的，为了钱，也为了把她彻底地浸淫在商界里。所以她一面在心底诅咒，一面满脸微笑地把客人迎进来。
　　等她看到一对亚洲人走过来的时候心里便开始有了亲切感。天天见洋人她都要疯了。
　　而亲切感并没有维持多久。因为当那两个人走近的时候，她看清那个男人，分明就是纪海洋。
　　梁容绯脸上的笑容就僵硬在了那里。
　　纪海洋依旧笑着走过来：“Sophie。”
　　他说的是法语，法国人喊“Sophie”的时候没有英国人那么干脆，而是把重音放在第二个音上，拖着音，喊得人心里软软的。
　　梁容绯回过神来，维持着笑容：“Good evening,sir.”
　　然后她才发现纪海洋身边的女人也是中国人，穿着漂亮的旗袍，头上一顶小黑帽，帽檐垂下来一截黑纱，拦住了半边脸，透过黑纱看过去，面容姣好，五官分明。而且她还戴了一双黑色丝绒的长手套，挽着纪海洋的手，看上去想当般配。
　　纪海洋见她盯着自己的女伴，微微一笑，介绍说：“我太太有事儿没法来，所以我找暮暮做我的女伴。她是纪明远的女朋友，林岁暮。”
　　梁容绯看着纪海洋，又看看微微笑着的林岁暮，心里暗叹一声。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纪海洋和林岁暮以及纪明远这三个人，必定有故事。不过这是他们纪家的孽缘了，以她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暂时还顾不上去八卦人家的事儿。
　　梁容绯伸出手去对林岁暮说：“你好，我是梁容绯。”
　　林岁暮抬手握住她的手：“你好。”
　　声音软软的。

　　梁容绯忍不住心里感慨——怪不得纪明远不要江山要美人儿。

　　William在这时径直走过来，看了一眼纪海洋和林岁暮，微微一笑，点点头：“纪先生。”
　　梁容绯吓了一跳，马上又反应过来——纪海洋的太太也是法国名媛，William认识他也是很正常的，这才松了一口气儿，抬眼看着William：“是不是都来了？”
　　William点点头：“人齐了，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