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往事》安娜巫

35、寒芝

　　“怎么，问这个，方才姐姐过来作甚，她对你不好么？”

　　“没有，只是说说话。”

　　苍耳又道：“她说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没有。”

　　“明明就有，”玄衣男子扶正她的身子，仔细打量她的表情，眼神柔和，“你在担心什么？”

　　“没有就是没有，哼。”

　　她别扭地转过头去，头靠在他结实的胸膛，看见窗外似有流水盈动，波光潋滟。

　　“姐姐自从练了裂血术，便愈发不可理喻，她身体里有魔，有时会无法自制，但姐姐对我是极
　　好，云儿多担待她吧。”

　　怀里的女子沉默半响，轻声道：“她想杀我，怎么担待？”

　　“我在，没有人可以杀你。”

　　霄云感觉额头有温热的东西落下，她看见头顶那个人深沉的眸子和倒蹙的眉，为何他连这样时刻
　　都是皱着眉头，他心里一定有什么东西放不下吧。

　　“别皱眉，一切都会过去的。”

　　他笑了。

　　嘴唇沿着鼻梁慢慢抚摸到她倔强的唇，苍耳做的一切都是如此温柔，甚至让人感觉不到时光在流
　　逝，他呵护这个女子如手心里一滴露珠，怎样做都不好，只有时时刻刻看着她听她说话闻她的鼻
　　息，抚摸她的心跳，才能稍稍安心。

　　此刻的霄云渐渐迷恋进那种呼出来的浅浅酒气，整个人都醉了，慢慢闭上眼，任由他温柔吮吸自
　　己的唇，心跳剧烈，连呼吸都有些紊乱，女子本来苍白的脸慢慢爬上了滚烫的嫣红，耳边却听见
　　一声嘲笑。

　　“你还敢笑~~”她暮地睁开眼，狠狠瞪着头顶的人，那张脸里明明满是醉意，眼里有迷离的光，
　　着实可恨得紧。

　　“之前我对姐姐说你是我妻子，可喜欢？”他轻轻问，吐出的酒气让人醉了。

　　“唔…也不知道有没有以后，不知道会不会成真…”

　　“可是我喜欢呢…”一句话没说完他重重落下一个吻，怀里被压紧的白衣人慌乱以为他马上就会
　　离开，没想到苍耳这个吻落下去后舌头就开始霸道地要撬开她的牙关，不余余力地闯入，渴望已
　　经从他迷离的眼睛中溢出，霄云不敢看了，赶紧闭上大眼睛，两条舌头在打架，就像拳击，一退
　　一进，各有得失，打了好多架之后，霄云败下阵来，任由他肆虐侵略占领，似乎没了对手苍耳也
　　渐渐没了方才的霸道转而温柔起来，，一点点耐心地带领她与自己缠绵，二人呼吸愈发急促，霄
　　云整个身体都发烫，头顶那人也是满脸通红，掉下的汗珠湿了她的脸颊。

　　“等等…”她忽然挣开他的禁锢，急忙坐起身来，呼吸紊乱，好一会才让自己平复，才道：“我
　　有话问你。”

　　苍耳失落地看着她，方才本来就要成功的，又被打断，他有些懊恼。

　　“卡密山那些时候，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为何还要和瞿泪同房？”

　　苍耳方才想起以前都干过什么事，被这个问题弄得哑口无言，很囧地擦拭汗水，假装什么都没听
　　到。

　　“你不说，就别想再碰我。”她更加生气，想起这茬就怨恨，冷眉横扫，别过头去。

　　苍耳无言地坐在原地看着她的侧影，斟茶来喝，入口竟是母亲的气息，轻轻叹了口气。

　　恰巧此时有婢子来报，“少主，龙三公子到了，在门外等候。”

　　他放下茶盏站起身，此时霄云也站起来，脸上依旧怒意冲冲，却上前为他整理穿戴。

　　苍耳又笑了，轻轻在她唇上啜了一口，“等我回来。”便出门去。

　　那屋子里又只留下她一个人，透过巨大的落地窗，霄云见着大红喜服的人与玄衣人并肩沿着湖走
　　到对面的楼里，在他们即将进门的那刻，霄云似乎恍惚了一下，见那大红喜服的人回头看了她一
　　眼，眼神忧郁，转而二人都消失在那楼里。

　　那楼是苍千若的居所。

　　他们，是要商量什么大事么，为何要去找苍千若…

　　霄云神情恍惚站在原地，头脑混乱，难道…真如苍千若所说，这一切都是真的，他会为了天下放
　　弃所有，为了这个虚无的天下杀了所有人，包括自己的兄弟和女人？

　　她已经不敢想，踱步出了自己居住的小楼，身后两名新来的女侍跟上来，她慢慢回头，“我不喜
　　欢人跟着，若你们少主回来，道我出去散散步就好。”

　　那两名女侍互相看了看，显得很不放心，她又道：“我晚些时候会在你们少主之前回来。”话说
　　完人已走远，两个小女侍只好惶恐地等在原地。

　　霄云心情烦闷，冥冥之中觉得会发生什么，她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又无法停止胡思乱想，疾步
　　走过好几个院落，皆是客人住的宫殿，路上也碰到很多喝醉酒后被龙宫女侍搀扶着回房的奇奇怪
　　怪的人，或头上长角或身后跟着一条大尾巴，有些还腾云驾雾，身后童子童女各三人。想这些不
　　是各地有名精怪就是天上的仙人。龙宫据说财大势众，东海向来聚宝，这次又和王母结为亲家娶
　　了她最疼爱的七公主，天庭借此机会封龙音为仙，他的大姐和二哥都是上仙，龙宫有着不可扳倒
　　的地位，所以天上地下有权有势的都要来巴结。

　　好几次都有喝醉的人撞到她身上，有个孔雀精还吐了她一身。

　　之所以知道那人是只孔雀精，因为他屁股后明晃晃插着七支彩色羽，招摇又媚俗，也不知那人是
　　不是故意，霄云疾步避开他，那人一下子扑了个空，尖嘴猴腮地冲着她猥琐笑，旁边女侍二人急
　　忙去拉住他，孔雀精此刻觉得那龙宫的女侍都是俗品，面前的有人气的妹妹才是天下独一无二，
　　踉踉跄跄又故意往前栽一个跟头直扑霄云身上。

　　霄云忽而避开，孔雀精不满足竟追着她跑，二名女侍抓也抓不住她，干等在原地着急，只盼那位
　　白衣小姐能跑快一点，免得闹出事非，担待不起。

　　霄云被这无赖追得烦，孔雀精跑步速度倒还是不赖，眼看就追上来了，她一个趔趄将将摔倒在
　　地，面前尖嘴猴腮极度猥琐男也凭着酒力故意装醉趴在她身上，嘴里流出恶心的液体，，霄云本
　　想在龙宫不便用利刃，忍着这么久终于爆发，倏忽抽出长剑架在那人脖子上，厉声道：“赶紧起
　　来，不然我杀了你！”

　　那猥琐男一号迷离的眼半天才从她胸口抬起猥琐的脸，“嘻嘻，妹妹真漂亮，晚上来我那睡吧，
　　本王封你个鸟后做做，嘻嘻…”

　　“要死啊，赶紧走开！”她握剑的手又紧了一分，怒气冲冲死盯着他，全身都想从他巨重的身体
　　下挣脱，无耐实在动不了，那个猥琐男全身无力所有重量都压在她身上，居然“呼呼”睡着了。

　　底下可怜的白衣女子发现周围围满了人，里三圈外三圈都对他们指指点点，其中不乏自诩为出淤
　　泥而不染的某些女仙，他们正在用一种很鄙夷的眼神看这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卑贱的人类，不时发出轻蔑的笑声。

　　霄云非常窘迫，死命推他，可是、那个猥琐男半天也没被撼动半分。

　　她想，这辈子的人都丢光在这里了。

　　苍天啊…

　　后面两名女侍呆看了他们半天，又急急忙忙上前要拉开孔雀精，使出吃奶的劲也拉不动，那要死
　　的孔雀精竟如一块顽石沉重不堪。她们也是着急，这底下的小姐就算是个人类也该是有身份地位
　　的，不然哪里会到龙宫来，这事弄到龙王那她们也吃不了兜着走，可怜的女侍们只能努力再努
　　力，一次次尝试把他拉起来，结果、结果那精怪突然醒了一下，张开色咪咪眼睛冲身下人儿猥琐
　　一笑，“哇哇”嘴里吐出一大口污秽在她胸口，臭气熏得她崩溃。

　　“小姐您等等，我去找人来…”一名女侍急急忙忙跑开，剩下一人动也不敢动了，慌张站在原
　　地。

　　霄云看见旁边围观的人这么多，没有一个愿意上来施点法术什么的帮她起来，心里着实薄凉薄
　　凉。

　　就这样，在别人的嘲笑中，她十分镇定地收回剑，取出一张符，念了一个诀往那人身上一
　　贴，“起！”

　　本来对于这个可能是鸟王的精怪这符不会管用，她也只是试一试态度，没想到那妖怪倒慢慢从她
　　身体上笔直站起来，还是睡着摸样，整个人很奇异地悬浮在半空，嘴里打着呼噜。

　　一介鸟王居然这么容易被镇住了…

　　白衣人站起身，看着胸前的污秽直皱眉，看着面前的人就更恼怒，又掏出一张符，双手结印嘴里
　　念一句什么，抛出符，孔雀精贴上那符就疏忽变为一只身体僵硬的孔雀掉在地上，嘴里还打着呼
　　噜。

　　周围的“啧啧”声变为欢呼声，大家对这个弱女子另眼相看，有位白须老者上前作揖，道：“姑
　　娘何方人士，如此了得，将来若愿意入我洞君山门下，老道看姑娘也颇有仙缘，愿助姑娘早登仙
　　位。”

　　霄云无心听他说道，欠身回礼，“在下无心修仙，多谢道长好意。”

　　“哎，年轻人该有抱负才是，修仙之事岂能毫无想法，我看姑娘也是有些根底，倒是出自谁家门
　　下？”

　　“师傅早故，在下亦被逐出师门，不便告知。”

　　“如此，以后如若想来，直接来洞君山找我就是，老道号清远，此番结缘，日后有事尽可来寻我。”

　　“多谢。”

　　霄云看他骑着一只大虎远去，恍然想起当日空雨山的那老虎爷孙俩，竟有片刻动容。

　　脑子里又想起了白，不知他现下如何…

　　此时周围的人都看着她，女仙们个个都是鄙夷态度，嘲笑她此刻的狼狈模样，那些男仙装作清高
　　不为动容，精怪男人就惋惜一个好看的姑娘自己还没弄到手就被糟蹋成这样，连连叹气。

　　霄云恼羞，急急推开人群离开，却见一红衣女子带了一群人向这边过来。

　　红衣人头上的珠钗乱颤，偏头去听一名女侍说话，霄云发现那人正是方才离开的那名女侍。

　　红衣人明白了那人说的话，正眼看着霄云道：“鸟王在哪里？”

　　霄云指了指躺在人群后的那只猥琐孔雀。
　　红衣人看了一眼，镇静道：“来人，把鸟王大人的符取下送回宫殿休息。”一排女侍上前七手八
　　脚取下他身上的两张符，又有一排侍卫吃力地抬鸟王上了软轿。

　　红衣女子这才对白衣人说：“今日之事是龙宫招待不周，让小姐难堪，请先随我回去换件衣裳，
　　再遣人送小姐回殿，可好？”
　　霄云看了眼身后的人，觉得现在只能这么办，人已经丢光了，早早离开是好，便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牵起霄云的手与她并坐一抬软轿，路上时有寒暄慰藉，霄云知道她正是龙音新娶的夫
　　人，天君七公主寒芝。那寒芝公主总是重复说今日龙王龙母都忙着招待宾客，不知道有这回事，
　　奴婢们才找她这个清闲人来处理这件事，龙宫是会给她一个清白的，安慰她不必挂怀啊之类，霄
　　云听着实在累，只报出自己的姓名，却没让她知道她是跟着苍耳来的，听到这个来历寒芝公主还
　　不定客气到什么时候。

　　二人坐着软轿过了很久很久，霄云累得就要睡着，轿子停下了。

　　掀起金色轿帘，眼前是一幢气派华丽的宫殿，那金色屋顶晃得人眼模糊，恐是由纯金铸成，墙为
　　朱色实木，其间有镂空雕花，却都镶满奇异宝石，龙宫果然很有钱。霄云一眼就看出那些材料质
　　地是因为小时候常常跟着父亲进宫，那时的莫皇后特别喜欢她，时常带她看一些进贡的宝物，如
　　此往复各种宝物的质地她一眼就看得出。

　　恐怕人间的皇宫都不比这龙宫来得气派，光是客人用的房子就极度奢华，今日见过主人住的宫
　　殿，真正是华贵无比。

　　随着那身形轻巧的寒芝公主进了内殿，一众女侍缓缓放下用纯金造的帘勾，内殿便立刻暗下来，
　　又有几名女侍拿出夜明珠摆在案上，室内便慢慢亮堂起来，亮度竟和外面的白日不差毫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