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做王子》陌上烟花

5、风暴

　　第四章 风暴

　　时光是世界上最公平也是最无情的东西。因为它永远都不会因为任何事情，任何人而有所耽搁。

　　为了给沈唯茜提供更好的修养环境，也为了方便就医，齐家搬离了美丽的郊区别墅，回到了沈老太爷所在的沈家老宅——华楼。
　　然后，一家人在一种近似乎过分快乐的气氛下，就这样过去了三年。

　　“啊，对了，天喜，”天欢放下手里的勺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妹妹，“上次你说的那个什么资料的，呆头蚊已经帮你找到了。”
　　“啊，这么快啊，爱文哥哥好厉害。”天喜一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米粥，一边笑眯了眼睛回答。
　　“哼，才不是他厉害，”天欢挥挥手，“好象是他在英国留学的那个什么同学给帮的忙，指望那个呆子，你等到猴年马月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一声轻笑，“是这样的吗？看来你对我的评价还真是每况愈下。”

　　“爱文哥哥。”天喜抬起头，冲着刚刚走近大门的男子打招呼。

　　“啧！”天欢吐吐粉舌，脸上力持镇定，却始终不敢回头。

　　严爱文走进来，先是笑着对一边的老管家——他的爷爷，打声招呼，“爷爷，我回来了。”

　　“恩，回来就好。”严管家点点头，“一会儿正好送天欢去上课。”即使自己的儿子已经是沈氏企业的总裁，严管家还是坚持自己的身份始终是沈家的一个管家，而且也坚持自己的儿子，孙子都应该为沈家服务。

　　“这个自然。”严爱文点头，然后状似无意地走到已经浑身僵硬的天欢身边，将她死命抱在胸前的空碗拿开，“那么我的天欢小姐，我们是不是该走了呢？”修长的手指掠起一缕长发于手中，“迟到可不好哦。”

　　“你！”被他靠近的气息熏红了脸的天欢只得回头猛瞪着他。
　　爱文眨眨眼，用只有两个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敢在背后诋毁我，看来我的天欢还需要再教育哦。”

　　“呆头蚊！”被他这么一逗，天欢的脸简直快充血了。

　　而这个时候，刚好下楼来的沈唯茜和齐磊则笑笑地走过来。
　　“天欢，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再叫爱文这个了吗？！”齐磊率先开口，语气虽严厉，却没有多少责备在里面。

　　天欢瞪了一边偷笑的爱文一眼，然后转向自己的父母，小脸上已经是一脸的委屈，“人家是习惯了嘛，再说，”她一顿，手搭在爱文的胳膊上，“我不叫他‘呆头蚊’，他都反应不过来。”

　　“哦，是吗？”唯茜和齐磊看向严爱文。

　　“这个嘛，”爱文刻意停顿了一下，感到手臂上忠实传来的刺痛。
　　你又掐我？！他用眼神控诉。
　　你管我？！快回答我爸妈，不然有你受的。她用眼神回答。

　　爱文保持优雅的微笑，“天欢说的也没错，毕竟都叫了近二十年了。”

　　“你们啊，”两个人的小动作，唯茜和齐磊怎么可能看不到？他们两个摇摇头，“都订婚了还这么孩子气怎么成？”

　　天欢十八岁高中毕业后，就和已经上大学的严爱文举行了简单的订婚仪式，不过千万别去问天欢此事哦，她准会哭给你看的……

　　“好了啦，”为了防止继续成为镖靶，天欢立刻站起身，“我吃饱了，呆头蚊，还不送我上学去？”

　　“天欢！”齐磊对女儿口中的称呼皱眉。

　　糟糕，叫顺口了！天欢做个鬼脸，拿起身边的提包，对着对面一脸看戏状的天喜皱了皱鼻子，“资料晚上给你。”
　　哼，居然不救你亲爱的姐姐，晚上你惨了。

　　天喜笑出两个酒窝，“好的，晚上见。”唉，可怜的姐姐，你还是先顾自己吧，你没看见爱文哥哥一脸要跟你秋后算帐的样子吗？天喜看着天欢拉着爱文风风火火地跑出家门，心里想，但愿姐姐不要被“修理”得太惨，她还等着那份资料来做作业呢……

　　唯茜看着大女儿消失的背影，转回头来，看到小女儿若有所思的盯着手里的碗，“喜喜？再不快点吃，你也要迟到了哦。”

　　“啊！”天喜猛得回神，看看墙上的古钟，“糟糕了，迟到了，迟到了！”

　　齐磊接过老婆递过来的早餐，听着天喜叮哐啷地一阵忙碌，然后头也不抬地开口，“不要把勺子顺手揣进口袋；书包就在你后边的椅子上；不要忘记带午餐饭盒；制服外套不要忘记带。”

　　“啊！勺子！”刚刚背上书包的天喜，急忙从口袋里掏出自己总是顺手放进去的勺子，然后一手提饭盒，一手提着外套开始往前冲。

　　“小心门口的台阶，你麻纱阿姨昨天刚刚擦过——”

　　“啊！”危险地稳住自己前倾的身子，天喜回头，“讨厌啦！又笑人家。”看着已经笑到不行的父母，天喜嘟嘟嘴，“我上学去了哦，爸爸再见，妈妈再见，严爷爷再见……”然后也消失在门外。

　　齐磊抬起头，看了一眼，“天喜的模样像你，这种迷糊的样子怎么也这么像你，”转身靠近唯茜的脸，“真是可悲的遗传不是吗？”

　　唯茜瞪大一双眼睛，看着齐磊挑衅的表情，鼓了鼓腮，“讨厌！”
　　那模样，你别说，确实和刚刚的天喜一模一样……

　　☆☆☆　☆☆☆

　　打开教室的门，天喜默默地走向自己的位置。
　　无声无息。
　　毫不引人注意。

　　自从搬回华楼以后，天喜和天欢也跟着转学到了父母曾经就读的学校——成南中学。只不过那是三年前，现在天欢已经高中毕业，就读于附近的一所资深大学，而她也即将成为高三的考生。

　　“齐天喜，”坐在她前排的同学转过头来，“昨天的数学作业你做了没有？”

　　“有。”天喜点点头，简单的回答。

　　“我可不可以看一下最后一题，”那女生双手抱拳，“拜托，拜托，昨天晚上我想到头炸，都没有想出来。”

　　天喜淡淡一笑，递给她自己的作业本，“给，不过我也不知道这个解题过程行不行。”

　　“你的一定没有问题啦。”同学随口奉承两句，已经拿过作业本转过身去。

　　天喜也不在意，始终都是带着浅浅的笑意。

　　这就是她，齐天喜。
　　出了家门后，她的活泼也随之消失，完全恢复了原本有些温暾的性子。而在这所她刻意隐瞒了身份的高中，她也恢复了自己所希望的平凡学生身份。

　　没有显赫的背景。
　　没有趋炎附势的人出现在四周。

　　天喜望向窗外，几只麻雀正快乐地飞过——如此平凡，如此自由，这才是她所要的学生生活。

　　说也巧合，就在这所中学，二十多年前，她的母亲，也是怀着这样的心情，隐瞒下自己的身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平凡无奇的人。

　　当时，她母亲沈唯茜的平静生活，最终因为她父亲齐磊的出现而彻底打破。
　　而这一此，做出同样选择的齐天喜，又可以维持这样的平静多久呢？

　　☆☆☆　☆☆☆

　　风暴，在来临前，永远都不会给你预告。

　　齐磊的换帖好友——何克从美国回来，带来了一个足以震撼齐家上下的消息。

　　“你说什么？！”齐磊猛地站起身，一把扯过何克的领子，丝毫不管这么大的动作，会把那昂贵的衬衫扯坏。

　　“我说，嫂子的病有办法治疗了。”何克无奈地抿唇，早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他居然还穿着未浓难得买给自己的衬衫来——真是自作孽啊。
　　呜，老婆，我对不起你。

　　“不是！后边那句！”齐磊费劲自制力才勉强止住要把何克揪起来摇晃的冲动。

　　“磊！别这样。”一边的沈唯茜站起身，把手轻轻搭在齐磊的青筋暴出的大手上。

　　“没事，嫂子，”何克冲她笑了笑，“我早习惯了。”

　　“何克！”齐磊松开了他，反手握住唯茜的手。

　　又被扁了。何克耸肩，好歹他可是一下飞机，连家都没回，就赶过来报信的哎，真是交友不慎，千古恨啊……
　　他整理了一下衣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嫂的病来自于家庭遗传，本身就很难根除，琼斯医生的医疗小组目前在世界上可是心脏科的魁首，最近还吸收了来自世界各国的医学精英……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去——”

　　“去你个大头鬼！”齐磊大声打断他的话。

　　而刚刚进家门的天欢和严爱文，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
　　“老爸怎么了？吃炸药一样。”天欢小声嘀咕，刚刚想跨步进去，却被爱文一把拉住。
　　“等一下，先别进去，情况不对头。”爱文压低声音道，这个时候他们这些小辈进去，反倒不方便。

　　接着，传来了沈老太爷的声音，“齐磊啊，你先别冲动，阿何的主意其实也是一条出路啊。”

　　“出路？什么出路！”齐磊别开脸，“开心手术，百分之三十的成功几率！这算什么出路。”

　　什么？！天欢听着，心头一震，挣开爱文的手就要进门。
　　“天欢！”爱文暗叫声不妙，刚要上前，却发现一道身影更快一步抓住了天欢。
　　“姐，先别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天喜抱着天欢的腰，小脸埋在姐姐的长发中看不到表情。
　　“天喜？”天欢的动作止住，握拳的双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大厅里，争执仍然在继续。
　　“百分之三十又如何？”何克的耐心告罄，终于也开始吼起来，“你以为我愿意看嫂子冒险吗？可是不这样又如何？你难道忘了两年前，医生说的话了吗？嫂子的病随时可能复发，而下一次，也许就是——”
　　何克的话刹声而止，可是所有人都知道他未出口的字眼是什么。

　　“难道没有更好的方法了吗？”何老太爷疲声道。
　　何克摇头，“我已经调查的很清楚了，目前最高水平的医师就是琼斯医生，他以往接触的案例有六宗是和大嫂类似的情况。”
　　“那么成功的又有几宗？！”齐磊闷声道，声音中满是压抑。

　　何克停顿了一下，眼神中略带歉意地开口，“两宗。”

　　六比二，三分之一的机会。
　　霎时，沉默接管了一切。

　　天欢僵硬着身体，紧抿的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严爱文无声地叹息，相关的调查，他也在进行着，所以听到这个回答，他并不意外，只是，无奈和伤心也不意外地出现。
　　天喜靠在姐姐背上，一动都不动。

　　良久，久到世界仿佛都要石化了。

　　齐磊抹了一把额前垂下的发丝，开口，“阿何，去拒——”

　　“我答应。”一道坚定的声音突然传出。

　　“唯！”齐磊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大嫂！”
　　“唯茜啊！”何克和沈老太爷也是一脸惊讶。

　　沈唯茜淡淡地扬起笑容，她抬手放在丈夫的唇边，“命是我的，本来就应该由我做主的不是吗？”然后转过头来，对着何克，“阿何，你去回复琼斯医生，说我答应配合，请他那边开始准备，”她顿了一下，视线微微转到，转开脸的齐磊身上，“另外，我这边，也会尽快做好过去的准备。”

　　平地一声雷。
　　无声，却可以把人炸个粉碎。

　　一张敞开的双扇木门，阻隔了两个沉默的世界。
　　门内，四个人久久无语。
　　门外，严爱文任天欢把自己的手握到发痛，却出不了半声。
　　而天欢的背上，也渐渐传来一阵湿意……

　　☆☆☆　☆☆☆

　　一个小时后。
　　“妈，我们回来了。”粉饰过一切后的三个人走进大厅，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沈唯茜，天欢率先开口，“咦？爸爸呢？”
　　唯茜抬起头，脸上只有慈母的笑容，“和你何克干爹在楼上呢。”她站起身，走到女儿身边。

　　“啊哈，我就说小干爹来了吧！”天喜笑嘻嘻地走上前，握着天欢的手，“我刚刚明明看到了小干爹的车停在院子里的嘛，你还不信。”

　　“啊……是，是啊。”天欢停了一下，然后搔了搔头，笑着说，“好啦，算你赢，还不成？”

　　唯茜看着两个女儿笑闹开来，转向一直站在一边的严爱文身边，“爱文啊，今天怎么回来的有些晚？”

　　爱文推了推眼睛，“我和天欢在路上遇到天喜，两个人非要去喝什么奶茶，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臭呆头蚊，你不要乱告状！”天欢回头过来，警告地一瞪。

　　唯茜宠溺地笑了笑，“好了，你们两个还不赶快回房间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要开饭了。”

　　“好啦。”
　　“是。”天欢和天喜耸耸肩，然后听话地上楼。

　　爱文本来想跟着天欢上去，却被唯茜一伸手阻止了。

　　“干妈？”对于他来说，沈唯茜不止是自己母亲的好友，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干妈，更是未来的岳母大人。

　　唯茜没有回答，只是低声道，“我这两个女儿，从小就懂事到让人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啊。”

　　原来……爱文一愣，随即明白过来。

　　“爱文，”唯茜拍拍他的肩膀，“干妈在这里就把天欢交给你了。”

　　爱文听着唯茜的话，猛得垂下脸。
　　“是。”
　　黑色镜框下的一双狭长的眼睛，微微地泛红……

　　☆☆☆　☆☆☆

　　与此同时的另一边。

　　日本，东京长谷川财团的本家，也有着风雨欲来的预兆。

　　“川田先生，资料您都准备好了吗？一会儿，星子他们就会过来。”长谷川家目前的族长——长谷川横石对着同样跪坐在一边的律师开口。
　　他他本是长谷川家族外系亲族。长谷川财团前总裁长谷川桐生在世时，见他资质不错，便将他收为部下。而后来在长谷川星子，也就是桐生总裁的独生女因为私生子丑闻被逐出家门后，他便摇身一变成为了桐生的养子，进而在桐生去世后接管了整个财团。

　　“真不明白爷爷是在想什么？！”坐在他一边的年轻男子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回桌子，“我们辛苦打下来的企业，凭什么要白白送给那个小子？！”他是长谷川敬越，长谷川横石的长子，表面上看算是长谷川家里的长孙，而他也确实过着长孙一般的优越生活。

　　“敬越！”长谷川横石瞪了自己儿子一眼，“这里是长辈说话的地方，你开口做什么？没规矩。”
　　话虽是在骂自己的儿子，却也连带地表示了自己目前的权威。

　　敬越张口又想说什么，却被父亲一个凌厉的眼神止住。

　　这个时候走廊一边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妈，小心台阶。”接着，一道挺拔的身影搀扶着另一个较矮的身影出现在门前。

　　“哥哥。”长谷川星子一进门，见到横石后，便有礼地行礼。两个人虽然仅有着八竿子打不到的亲戚关系，但是她总是用通用的“哥哥”二字，表示尊敬。
　　横石点点头。

　　扶着母亲进门的常聿见母亲坐下后，才起身，对着众人点点头。

　　“哼。”敬越鼻子里冷哼一声。这个小子，还不是大少爷呢，就开始摆架子。他心想着，原本不俗的长相变得有些可憎。

　　“川田先生，可以开始了。”横石对着川田律师开口。

　　“好的。”一脸精干的矮小老头带上瓶子底一般的眼镜，拿出准备好的资料，“两年前，我已经根据长谷川先生的遗愿公布了遗嘱，这里为了保证公平起见，我在复述一下，”他的手抖了抖，翻出另一份文件，“根据遗嘱，长谷川星子小姐，及其子长谷川聿先生，乃是长谷川财团的合法继承人，两人各持有长谷川财团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遗嘱公布后，两年内，如果长谷川财团的效益在长谷川聿先生的管理下有超过百分之三以上的增长，则长谷川聿先生有权利继承长谷川财团的总裁一职。”

　　老手又抖，“这里呢，根据我律师事务所的调查，过去两年内长谷川财团在长谷川聿先生管理之下，经济效益已经增长了百分之三点四七，完全符合遗嘱的规定，所以，”老手又一抖，接着推推滑下来的眼镜，“即日起长谷川聿先生将成为长谷川财团的新任总裁。”呼~长出一口气，不算长的宣读，差点要了他的老命。

　　而除了他以外，屋子里的众人，所有人却都屏住了呼吸。

　　长谷川横石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下垂的脸，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情。而他身边的儿子则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愤怒与嫉妒。
　　屋子里的另一端，长谷川星子，眼角含着终于被家族承认的喜悦泪水。
　　长谷川聿，却只是抿着一抹几乎没有的笑容，英俊的面孔朝向窗外，那匆匆飞过的几只斑雀……

　　风暴已经来临，而你，无处躲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