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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按照秦广王与卞城王的想法,嬴政同那老僧之间不管谁胜谁负,谁将要被灭杀。他们都要于第一时间出手,使局势向着对他们有利的局面而发展。

      只是那帝王的离去也好,偌大地藏法相的崩塌也罢。这两位阎君都似乎无从插手,更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与布置。

      有恐惧、有不安留存在这两位阎君的心头,如同罗网一般将他们紧紧束缚。

      以致于有佛号在耳边响起,秦广王与卞城王终是回神。

      对视过一眼,目光与神情中俱是残留着惊惧不安与忐忑。

      恍若是大梦初醒,那颗被提起的心脏终是回落。于两位阎君目中所倒映的,恰是老僧慈悲祥和,恍若是未曾受到任何变动的面容。

      枉死城的上空,那巨大的地藏法相仍在坍塌掉落,将佛光洒下。

      间或有剑光纵横,剑气残留做出切割。

      然而老僧金身无漏,纵使秦广王及卞城王的衣角袖口都被佛光、被剑光、被嬴政与老僧之间的交锋所破坏。可是老僧的神色与气机间,却看不出任何的反应,更看不出任何影响。

      于是秦广王与卞城王便知晓,他们所想要达成的设想及局面,或许从一开始便注定是无法被完成。

      甚至于这个中的情形与局势,还在向着两位阎君所不想要的、更加严重的方向而发展。

      只是纵使以冥府的时辰流逝来看,嬴政落到此间的时间同样算不得长。可是以这位秦皇陛下所做下的种种,即便两位阎君再如何自欺,亦无法天真的以为,那位秦皇便当真于眼前消逝。

      就此魂飞魄散,再没有任何踪迹。

      更大的可能,自是嬴政通过那九幽黄泉,回到皇陵地宫之中。

      将骊山皇陵之下的封印揭开。

      那么届时......

      秦广王与卞城王于老僧看似温和的目光之下倒吸一口凉气,俱皆是感受到了急切与紧迫。

      彼此间的说道与算计,以及同那老僧言语间的种种尚且不提。很快,老僧便对着两位阎君双手合十为礼,身形随同那佛光一起散去。

      无边炼狱之内,无尽怨魂之间,眉目慈悲且悲悯的地藏王菩萨睁开了眼。

      指尖念珠转动却又陷入到停滞,有几不可见的雪亮剑光如同细线一般从那指尖透出。

      恰如同惊鸿照影一般由下而上的自地藏眼前掠过。

      地藏闭上了眼。

      等到再睁开时,那剑光早已经消逝。然而在这位菩萨眼前,在那无尽炼狱之中,却是有怨魂在喧嚣鼓噪。有玄鸟的图腾,在悄无声息间出现。

      只待燎原。

      枉死城内,老僧身形散去,属于地藏的这一化身法相消散之后,卞城王将要如何处理城中事宜、如何做出恢复暂且不说。两位阎君面色铁青,久久望着嬴政消逝的方向,终是有秦广王开口,对着卞城王道:

      “难道就真的叫那秦皇将那封印揭开不成?届时......”

      不可言不可说,仿佛便连触碰同样是一种禁忌。

      只要是想到那个可能,便有大危机大恐怖遗留。

      因而秦广王很快住了口,将话音转过,对着卞城王道:

      “这一局本就由西天佛门起手,本是说好了,我等不过是配合而已。现下既然生出了这般变故。我等又何不叫那地藏王菩萨负责到底,使其拿出点真本事?”

      以目光扫视过这恍若废墟一般的枉死城,秦广王似是在对老僧的撒手离去表示不满,又似是在替做为此间管理者的卞城王表示不忿。

      “此前倒是我等小看了那秦皇。地藏这样一尊化身前来,又能够做得了什么?当使其亲自前来相助,一同将那秦皇绞杀才是。”

      然而卞城王摇了头,却是双眼微眯,面上现出几许凶相。

      继而抄着手,老神在在道:

      “地藏真身前来?且不说此关系着那西天佛门于我冥府布局的大计,若是其真的来了,敢问你是想看到佛门再添一尊护法明王吗?”

      于是秦广王无言。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出现在此,甚至有崔判官在向着这枉死城赶来,就是不希望秦皇叫地藏收服,成为其利刃与武器。

      只是不成想嬴政的表现似乎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以致于某一瞬间,两位阎君动了叫嬴政同地藏两败俱伤的念头。

      然而事情或许在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却又未曾全然朝着他们想要的方向发展。

      以致于在嬴政与地藏的战斗或者说论法之中,由始至终,这两位阎君并没有找到合适的插手机会。

      甚至任凭着嬴政在眼前消失离开,飘然远遁,而无法有任何阻拦。

      但这并不代表若是地藏真身当面,嬴政便能够做出反抗。更不意味着两位阎君及其身后的地府势力便全然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够任凭着嬴政长驱直入,将封印解开。

      因而秦广王以手捋须,似是在做出试探,又似是在等待着卞城王主动将那议题提出。

      开口,对着卞城王问道:

      “不知以贤弟之见,该当如何?”

      “我等苦心孤诣,不正是为了这一日?大哥你为十殿阎君之首,那骊山下的皇陵,秦皇去得,大哥你又为何去不得?”

      卞城王于是便笑。

      目光与神情俱是意味深长,给出秦广王想要的答案。

      秦广王同样在笑。

      原本莫名紧张的气氛似乎随之而散去,伴随着秦广王、卞城王心照不宣的大笑,整个空气中似乎充满着快活、愉悦与阴谋相纠葛的气味。

      有在且无处不在的怨魂似是从街角、从废墟中探头,而后很快叫尚且充盈在这城中的、未曾被彻底泯灭的剑光及佛光绞杀。

      秦广王唇角笑意缓缓收敛,开口,故作谦让道:

      “如此,还需仰仗诸位兄弟多读扶持。”

      “我十殿阎君共同进退,自当上下一心,成就大业。”

      又以目光环视过左右,皱眉,道是崔判官......

      于是卞城王同样色变。

      按照道理与情形,崔判官当早早到达此处才对。又为何会久久未至?

      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幽冥背阴山中,崔判官心中退意既然已经生出,那么接下来所要做的,自是如何体面收场。

      待得来日,再同李信算账。

      只是未成想崔判官固然想退,李信却不愿意就此收手。

      手中长枪缓缓舞动,攻势愈发连绵。恰如同潮水,将崔判官的退路封锁。

      直叫崔判官心中暗恨之余,眸中神色变了又变。

      便欲因此而说出什么。

      未成想下一刻,李信竟是虚晃一枪,身形撤出去老远。

      有战马生成,从远处的黑暗中跑至近前。

      李信纵身一跃,翻身上马,遥遥对着崔判官道:

      “此前承蒙崔府君及诸位阎君关照,尔等放心,待得来日,我李信定有厚报!”

      马蹄声伴随着李信的话语及身形于空气中消散,在崔判官眼前远去。

      狼狈回神的崔判官目光阴沉,面上神色变了又变,终是一振袍袖,缓缓流露出略带了几分尖利的笑容。

      “本判官道是你李信有甚本事,又有甚奇遇。原来所凭借的,不过是秦皇那一剑所遗留的力量。但秦皇......”

      崔判官冷笑,目光沉沉的注视着李信纵了马,消失在眼前,遁出自己的感知范围中。

      以这阴神法眼所见,树影交错惨白的月光自冥府的夜空中倾泻而下,有虚无的长剑遥遥指向自己。

      使自己不敢有任何妄动。

      更不敢做出追击与拦阻。

      直至李信的阴魂消失,那剑光同样彻底崩颓,再没有任何痕迹。

      虚空中似是有隐秘的波动,有存在且只存在于诸判官、阎君之间的传讯方式在被沟通和连接。

      皱起的眉头松开,一阵隐秘的交谈与交流之后,崔判官同样放声大笑。

      面色与眉目间不无得意。

      显然是敲定了新的想法及可能,并且将要付诸实施。

      只不过——

      “对那秦皇,我等接下来可要继续做出阻截?”

      这自然是要的。

      飞鸟难渡层层天罗地网之下,嬴政于虚空中再度现出身形来,已经是距离那接连九幽沟通黄泉的骊山皇陵极近的位置。

      冥冥中似是有什么在同他相勾连,在对着这帝王做出呼唤。

      等待着嬴政到来。

      只是脚下的路,却并不是那么好走。眼前的种种,更是充斥着危机,等待着嬴政自行投到那网中。

      这帝王的双眼似是有那么一瞬间生出改变。

      借着神器碎片残留神力的影响,洞彻虚妄窥探幽冥。仅仅只是在那一瞬间,嬴政便看到了立在眼前等待着自己往前的六道轮回。

      看到了鸿毛不浮飞鸟不渡,以众生之怨念所汇聚的深渊。

      看到了刀山火海,油锅斧钺等组成的炼狱。

      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诸判官及十殿阎君等齐齐出动。

      各据一方。等待自己将那陷阱踏足,将法阵亮,被传送至相应的位置。

      这样的手段自不是说此刻的嬴政便已经踏足到六道轮回处,又或者冥河水所流经的位置。而是空间与位置于此被折叠,嬴政不管是进是退,都将走向那被设定的位置与道路,落到一众阴神的陷阱之中。

      嬴政两手空空,自袖中探出的手腕与手指间,诡谲与暗沉的纹路在蔓延。

      神魂识海之内,神器碎片意识开口,无精打采极是疲惫的表示,自己将要陷入到沉眠。

      一声断喝,鬼哭神嚎之声于稀薄且惨白的月色之下回荡。唢呐声响,好似有黄纸、冥钱于虚空中落下。

      “到这里来,到这里来。”

      “秦人嬴政,你且到这里来。”

      不同的方位之内,不同画面与异象之中,各据一方的阎君居高临下。

      齐齐对着嬴政指指点点,以手捋须,发出大笑。

      有勾魂摄魄,阴悚诡谲的声音似是在虚空里响彻。

      仿佛是深入到脑海直入到灵魂,在对着嬴政做出邀请与挑衅。

      对这本不属于此世之帝王,威严与威仪的挑衅。

      纵使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是神州一统,这天地间最后一位神代帝王又如何?

      那样的剑,嬴政显然已经不可以再使出。而这帝王的掌下,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武器再凝结。他们的算计与谋划,终将被实现。

      这偌大的冥府,不管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同秦皇嬴政之间,可是不会更不可能有任何相干。

      “此一句,寡人认为可以被称之为,请君入瓮。”

      以法相展开,分明是跨越了无尽距离,彼此之间展开交流的秦广王轻笑。

      以指尖伸出,虚虚点过那不得进、不得退的嬴政。

      秦广王开口,极是自得道:

      “秦皇陛下,这样的结果,你又可曾想到?”

      “不若舍了那一身傲骨,说不定我等尚可以留你一点真灵不灭,往生轮回?”

      “若不然,”

      秦广王语音有意停顿,而卞城王、楚江王等阎君及一众的阴神俱是笑开。

      眼神交汇流转,纵使间隔着久远的距离,彼此并不处在同样的空间中。可是那份轻视、默契及算计等种种,却是不言自明。

      并不加任何的掩饰及遮掩。

      恰如同那故作衰弱,却又一步步将猎物逼至了墙角的猎手一般,终是显露獠牙。

      开始猫戏老鼠,洋洋得意。

      甚至于法相投影之下,本是玄衣高冠、身量高挑的帝王于他们的眼中,便如同那被关在琉璃瓶中的老鼠。

      只能够被迫接受着他们的谋算安排与玩闹,再无法做出任何的扭转及反抗。

      嬴政神魂识海之内,神器碎片意识倒吸一口凉气,而后恹恹的表示出无能为力。

      毕竟那单一的阎君或许好对付,可是当那十殿阎君联起手来......

      无怪乎在很多世间传说与众生的印象当中,除了开辟冥府的后土大神以及陷入到沉眠的酆都大帝以外。这冥土......

      总不会是有人真心的以为,这冥土便当真是随便的什么势力都可以入驻的吧?

      若非是遭受了挫折,那位本应当早早便可以成佛的地藏王菩萨又何至于被大愿所裹挟,再无法离开冥土?

      以大慈悲之心立下大宏愿的在冥土、在炼狱之中,自是有着不输于诸佛菩萨的神通与威能。可是一旦以真身离开,那么那千万载修行,怕是要毁于一旦。

      更不必说西天佛门于此冥土中的布置,同样要被毁去泰半。

      只是地藏不糊涂,西天佛门不糊涂,而十殿阎君......

      十殿阎君固然有所算计,可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能做的不过是做了一副庸庸碌碌模样。

      暗中积蓄。

      但这并不意味着这十殿阎君、地府诸阴神,便是土鸡瓦狗。

      唯唯诺诺,没有丁点脾气。

      真身未曾被打碎的昆仑镜自然不惧于此,可现下只剩下碎片的神器意识,自然对此无能为力。

      甚至因为在此前的战斗中,暗中襄助嬴政、为其提供神力的缘故,愈发虚弱不堪,即将陷入到沉眠。

      秦广王等看中和等待的,似乎同样是这样的机会。

      是天子剑被插在那森罗殿中,一柄又一柄以神魂力量所凝聚的长剑尽皆毁损,嬴政再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上下前后四方与左右,于十殿阎君联手之下,此一片地界已经彻底被沦落为他们想要的模样。

      恰如同一点礁石,一座孤岛。

      只要嬴政脚下踏出,那么等待他的,便必是灭亡。

      是十殿阎君合力,受到了天庭敕命册封的诸阴神联合之下,针对嬴政所设下的一个巨大的、将亡的局。

      现下的十殿阎君以法相投影而至,主动现身在嬴政面前,并且将那诸多种种异象显露。而非是悄无声息的任其流转运行。

      直至嬴政踏足其间的那一刻。

      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嬴政已然借着那神器意识的力量,看透了这一切。更因为在秦广王等一众的阴神看来,幕布被掀开,这秦皇俨然到了穷途末路。

      所以他们已经没有了那个隐藏与隐瞒的必要。

      只是于嬴政的面上,这些阴神们并没有看到他们所想要看到的情绪。

      不管是不安、惊惶、畏惧,还是愤怒。

      甚至于暴露在诸阴神法眼之下的神魂之间,并没有因此而生出任何波动。

      于是自觉或不自觉的,那窸窸窣窣的声响、喧闹及哄笑等种种尽皆褪去。

      以秦广王为首的一众阴神们目光沉沉,以层层法力隔空压下。

      等待或者说逼迫着嬴政的选择。

      什么样的选择?

      举世皆敌诸方天地尽皆被封锁,每一条道路所对应的都是绝路,都是针对自己而设下的将神魂泯灭和磨去的重点。嬴政抬手轻咳,有血迹顺着指缝而落下。

      本就稀薄的神魂,因此而愈□□缈虚无,衰弱不堪。

      但君王的腰背仍是挺直的。

      眉眼沉凝,足以叫人生畏。

      有带着恶意的阴魂在嬴政身后聚集,有黑暗与阴影在嬴政身后不断蔓延。

      发出呓语,发出声响,发出喧嚣且嘈杂的叫唤。

      但自始至终,却未曾有手自黑暗中、自背后伸出,更未曾有任何阴神于此而做出私下的动作。

      妄图将嬴政推到那陷阱之中。

      时间与空间仿佛因此而凝结。

      一众阴神也好那些在且无所不在的怨魂也罢,都似乎是沦为陪衬,在等待着嬴政的选择与动作。

      猎物与猎手的身份似乎因此而转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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