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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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门向内打开，周翩往前一踉跄，才勉强站稳。
屋里一片黑暗，走廊的灯光倾泻而下。耿星河没开灯，而是慢条斯理地打开鞋柜，给周翩拿了双拖鞋：“能站稳吗？自己换。”
他的阴影笼罩下来，周翩蹲在地上，后知后觉地有了几分惧意：“耿……耿星河？”
只消她一个眼神，耿星河就明了她心里顾虑。
“这时候才知道怕？”耿星河冷笑一声，反而俯身贴近她，“是谁加班到深夜，一杯就倒，还在外面喝酒？”
他呼吸温热地洒在她头发上，压迫感扑面而来。周翩不禁往后靠了靠——后面是墙壁，根本退无可退。狭窄逼兀的空间里，他身上的乌木香气铺天盖地而来。
“……我哪知道我酒量这么差。”周翩嗫嚅地解释，“第一次喝。”
“也不是第一次了。”耿星河又凑近几分，随着他的话语，喉结上下微动，“你还记得么，上次喝菠萝啤——”
周翩恍然。
那是很久以前了。
穿着校服的少男少女脱离了大部队，摸黑爬上白云山看日出。耿星河给她带了罐菠萝啤：明明标注着无酒精果味型汽水，但周翩一罐下去，上头得走路都摇晃了起来。
旧日的尘埃细细，在空中发出摩挲的声音。
周翩像是找着了主心骨，漂在空中的心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她怕什么呢——七年里那么多失眠的夜晚，她把所有的回忆一遍遍反刍：所有的爱渐渐稀释，所有的自我怀疑逐渐消解，所有的思念酿成酸涩梅酒，再和着天边的圆月，强行咽下。
求而不得的，是她啊。
血脉里热意流淌，周翩突然抬起一只手，试图拢住他的脖颈。
耿星河下意识往后站起，而她更进一步，光裸的脚落在冰凉瓷砖上。她的指腹柔软，贴上他颈侧皮肤，能感觉到温热皮肤下，有动脉在咚咚跳动。
寂夜里，呼吸声震耳欲聋。他喉头翻滚，眼里有破碎喑哑的光芒。
耿星河想抽身而去，又怕周翩腿软站不稳，骨节分明的大手覆住她的纤长指节，将她的手紧紧包裹。
他想拉着她站起来，她偏不。
明明他的手已经将她寸寸裹满，但她一使劲，他便害怕弄疼她似的，只是将就她的动作。
走廊的声控灯啪一下灭了，黑暗中，四周都被剥得只剩一层青色月光。
他们在黑暗里对视。过去、现在、空间、时间、事象，一切色彩都湮没在了无尽的黑里，只剩两颗不肯熄灭的星。
她的眼熠熠生辉，逼得极近。
“喂，耿星河。”
他的眉毛微挑，眼里闪过了然。像是防范她要做什么，耿星河先捏住了她的下巴。
“你是我的守护神吧？”周翩于是蹭了蹭他的手，长睫颤颤，声音柔柔，“再帮我一次，好不好。”
他的手骤然一紧。
良久，空气里荡起一声极浅极浅的叹息。
耿星河站起身，“啪”地打开房间里的灯。
“你傻不傻。”他一脸平静无波，蹲下身，把拖鞋套上她的脚，“醉酒踩光地板，小心着凉。”
如果耳侧没有泛出微红，他的无动于衷会更可信几分。
周翩半醉，像个娃娃一样被他带着洗漱。耿星河心细，已经在车上提前下了订单，连卸妆油都买了份小样。
闭上眼睛，脸上拂过温热的毛巾。
“醉成这样。”耿星河叹道，换成自己的毛巾洗漱，“别换睡衣了，直接去睡吧。”
“那你呢？”周翩酒气上脸，红唇娇艳欲滴，“你陪我吗？”
耿星河把洗干净的毛巾晾好，又抱来一床新被子，温声说：“你先睡。”
“……你呢？”周翩手里捏着他的袖角，固执地问。
“我去洗澡。”耿星河将她摁下，坐在床上，“别怕，好好休息。”
周翩垂下头，低声说了句什么。
小醉鬼。耿星河蹲下身，好声好气地追问：“刚说的什么？”
周翩眼睛盯着膝盖，不肯看他，嘴唇张合。这回他听清了，她说的是“不许再消失”。
她嘴唇紧紧抿着，眼眶似乎比刚刚更红了。纤细的手迟疑着攀上他，似乎在恳求一个笃定的拥抱。
耿星河不动声色抚下她的手：“……明天，你若想假装忘记今晚的事情，我不会戳穿的。”
似是怕她再说下去，耿星河直接将被子往她身上一裹，推她摊平躺下。
这是要……？周翩的心跳骤然加快，身体一僵。
“别多想。”他轻轻在她头上敲个爆栗，“睡觉。”
他躺在她身侧，一只手揽着她，热力透过薄被，沁到她肌肤里。
新洗过被子的肥皂香，他身上微苦的乌木香，深夜的凉风里的飒意，混合成某种踏实的安全感——无边黑夜中，白雾漫漫，溪水缓缓流，青苔渐渐长。
心弦一松，已然疲惫至极的周翩直接坠入梦乡。
片刻后，耿星河睁眼，顺手帮她掖好被子。她披散的长发中，露出一抹瓷白的素净侧颜。白的晃眼，他看得愣了愣。
“你以为我是守护神？”他声音沉沉，“傻瓜，我是那个灾难。”
之前总听同事说，早上睡醒接受现实的那一刻，会有种淡淡的死意。
之前，周翩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毕竟她有心心念念的J17要做，时间怎么算怎么紧张。
但今天早上起床，她突然理解了这种感觉。
视为生命支柱的J17——解散了。
渣过她的初恋耿星河——正式重逢才几个小时，此刻正睡在她身畔。
现实太复杂，还是死了算了。周翩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但她马上又睁开眼。
趁耿星河还睡着，偷看几眼不过分吧？
毕竟是刻骨铭心喜欢过的人，抵抗不能也很正常。周翩宽慰自己。
耿星河睡相很规矩，正经地仰躺着，呼吸声清浅。脱下眼镜，他锋锐的五官像是打上了柔光滤镜，泛出温润的质地。
薄唇柔软，像是个无声的邀请。
蝴蝶振翅，呼啸的风穿过苍绿与黑暗交织的森林，徒留一池涟漪寂寂。
七年前，她曾吻过他。
那时高考放榜前几日。他们躲在闷热机房，害怕别人发现，没开空调，还把窗帘捂得死死。
他睡着了，纤长睫毛随着呼吸颤动。额头碎发被汗打湿，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燥湿夏日，他身上清苦又柔和的香气氤氲，若有似无地往她鼻尖里钻。
她一凑近，少年便撩开薄薄眼皮，沉黑瞳孔深邃。
他的黑眸如深井，平静之下，永远涌着周翩看不懂的情绪。直到他垂眸，喉结滚动，她才终于意识到他的呼吸太近。
轻柔的吻落下，像落叶覆盖另一层落叶。
到底是谁先主动的？周翩还没想明白这个问题，耿星河就已经发现了她的分神。
少年惩罚性地轻咬一口她的唇瓣，扣住她的后脑，固执地加深了这个吻。
彼时她以为，吻是一段故事的开头。
没想到这是个句号。
他消失了。毕业典礼不来，班级聚餐不来。发短信，泥牛入海，打电话，只有一声忙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身边的耿星河突然一动，发出了一声“嗯”的轻哼，将她从回忆里拉回。
快醒了？周翩一骨碌缩回被子里，闭眼装睡。
她仔细聆听身边的动静。布料摩挲的声音，他应该是坐了起来。
“啪。”玻璃和木头相撞的声音，是他摸索着拿起了床边的眼镜？
随后，她脸上拂过一阵痒意，像毛茸茸的化妆刷拂过脸庞。
是他细碎的呼吸。
柔软又温暖的触感贴上额头，又顺着耳畔滑落，轻柔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他的手指带着微小的电流，噼里啪啦，眼前有蓝紫色的火花闪过。
周翩只觉得身子一轻，只剩一颗心，在半空中砰砰跳动。
一下又一下，擂鼓般震耳欲聋。
他没打算放过她。指腹轻柔地摩挲着脸颊肌肤。
“没发烧啊。”他低沉的声音由远到近，语带疑惑，“怎么脸颊这么红？”
随后是近在耳边的呼吸声。细微的热感在耳骨上巡游，带来一阵阵酥麻。
怎么觉得他像是……趁机戏耍自己？
像是听到她的腹诽，一声轻笑在她耳边爆开：“呵。”
他的手抽离开，带来一阵清凉的空虚感。
床垫传来些微的波动，拖鞋圾拉的声音踢踢踏踏。他离开了。
周翩张开一只眼偷瞟，他应该是走出了房间。她目光一移，床上他那边的被子掀开，和自己身上这床颜色花纹都不同。
睡在一张床上，但分被子……
她坐起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果然，衣裳齐整，扣子也没有多扣一粒、少扣一粒。
周翩顿时松了一口气，庆幸着没有随便发生什么……埋怨他不识风情，又隐约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女性魅力。
一片混沌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个巨大的问题泡泡：为什么硬要两个人挤在一起，不让她睡沙发？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迈入卧室的耿星河正对上周翩的眼睛：“醒了？”
他戴着黑框眼镜，语气淡漠冷然。即使穿着一身闲适的黑色丝绸睡衣，上位者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周翩来不及缩回被子，眨着眼讷讷：“呃……早安。”
“清醒了？”耿星河绅士地停在门口，一步没有多向前，“洗手间里紫色的那套牙刷、毛巾，都是你的，昨天新买的。”
……他怎么一点也不尴尬？
不过，这也是她熟悉的耿星河了：优秀、淡漠、成竹在胸。
“谢谢。”周翩欠身致意。
“不客气。”
一片尴尬的安静中，她盯着床上的被子，越是着急地想找点话题，越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耿星河先打破了沉默：“我点了粥，洗漱完一起吃早餐。”
他顿了顿，看着恨不得把被子盯穿一个洞的周翩，嘴角勾起一丝弧度：“顺便，聊聊你的J17？”
差点忘了，耿星河是东篱CTO，他是真的位高权重，能帮上自己！
周翩眼前一肃：“我马上就来！”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