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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6、第 1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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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多年后,长锡百姓想起那日发生的事,都还不禁感叹匪夷所思。那种高门大院历来在乎名声,门当户对的连休妻这类事都很少发生,而那天却是一封和离书公开递到了府衙,可以说是当着城中百姓的面,公布了消息。
处理好脖子上的伤后,宇文承权万念俱灰,在老夫人再次催促下提笔写下了那封和离书。
“三载结缘,则夫妇相和;三年有怨,则来仇隙。”
想到自中秋相遇至今种种,他也终于记起那年惊鸿一瞥之人身旁站着的身影到底是谁。一切仿佛冥冥注定般,火树星桥的邂逅终究归于虚无。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白纸黑墨,一笔一划书写缓慢,宇文承权执笔凝视着写尽他们二人的寥寥数语,最后蘸墨提笔落款。老夫人生怕其后悔,早早就在一边准备好了宇文府的印章,在他收笔那瞬间,就直接盖了上去,麻利地收好交给身边人保管。
“承权,为了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你付出的已经够多了。”老夫人瞧着孙儿失魂落魄的模样,心里还是疼惜不已。“如今彻底划清界限,这封和离书已经很顾全她的脸面了,当真足矣啊。”
男人此时哪里还想听人念叨,他神情落寞道:“祖母,将东西给她们,你让孙儿一个人静静吧。”
一步三回头地出了书房,老夫人迈出门槛那刻便换了副表情,昂着头瞧着院子里等着的几人,语气不善:“拿了和离书,你们全给我滚出宇文府!”
没有在意她的态度,舒冉信步上前双手接过一旁仆人递来的纸张,眼里浸润了希望。在确认一遍没有遗漏后,她步伐都轻快了些,走到林游身边将和离书交给了她保管,然后才又转身看向阶梯上那个高高在上的老太太。
“还有一事希望宇文大人可以配合,这封……”
没等她说完,老夫人就跨着脸厉声道:“你不要得寸进尺!”
可开门声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宇文承权盯着下方的女子,眉头不展:“何事?”
“还望你能同我一道去趟衙门,将和离书公示盖印。”
耳边是老夫人一口一个荒谬,宇文承权却是不舍得移开一寸目光,舒冉可是从未如此恳切的看过他啊。
那时距离正午只差一刻钟,衙门外却围了好多群众,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里瞧,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府尹大人可谓是惴惴不安,拿着那纸张宛如一个烫手山芋,再三确认后才忐忑说:“那下官这就去盖印,誊抄留存一份就拿去宣读了?”
宇文承权没有答话,负手而立脸上阴云密布,倒是舒冉欠身客气道:“麻烦府尹大人了。”
看着马上完结的走向,古静心里那叫一个舒畅,喜眉笑脸看着落单的冯程,挪过去小声问:“怎么就你一个?”
“他们二人陪姑娘留在宇文府呢,毕竟我们以后还要同他们做生意的啊。”冯程保持着表面的笑意,轻轻动了下嘴皮子:“总得安抚安抚嘛。”
没有其余人那么怡然,林游一双眼紧跟着府尹的身影,生怕他在纸上做什么手脚。而对方在她眼神的锁定下,愈发小心谨慎,暗地里又催促着手下,怕让这几尊大佛久候。
哆嗦看着手下将文件递到男人面前,府尹搓搓手心道:“劳烦大人盖个手印。”
垂下眼皮瞧着一式两份的纸张,宇文承权偏头望了眼外面嘈杂的人群,最后将视线放到了舒冉身上,“书霖,你会带走吗?”
没料到他会当着外人面问出口,舒冉稍稍迟疑后回答:“我会尊重书霖的意见。”
书霖……宇文承权心中反复念着孩子的名字,突然看向林游,眼中恍然随后自嘲一笑,长吁一声利落地覆上了手印,没再留恋挥袖就离开了府衙。
围在外圈的百姓还在眺望离开的身影,前方却传来让他们震惊的宣告。一双双眼睛伴随着衙役浑厚的声音,几乎全都落在了门边站着的女子身上,那个不少人还未好好见过的,前宇文夫人身上。
事情已然过去了十日,碍于宇文府在长锡的地位,明面上是没多少人再去讨论,但背地里关上门,那还是众说纷纭。
身为主人翁的舒冉并未过多在意,处理完这些事后,她们三人就专门答谢了孙盈袖,提出告辞搬到了镖局里居住。
虽然不知她后来和宇文府的人达成了什么交易,但终归对她们是没有恶意的就好。而且孙氏反而还同景隆镖局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商贸协议,说是也算报答了林游的恩情。
一直来回折腾的心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绚烂过后的深夜恢复了平静,林游简单收拾了番,穿好衣裳去厨房提了小半桶水回来。她拧干帕子帮舒冉擦拭着身子,眼中温存不减。
待弄完一切,舒冉往里挪了挪位置,声音还轻微染着哑,她伸手央着:“你上来我们再说说话可好?”
褪去外衣,林游留了盏火,侧身看向她笑:“想聊什么?”
“我同堂姐提了,下月初我们就离开长锡,北上去洛安。”
牵着她的手,林游自然欣喜,“没几天了,那我明天通知静儿要开始收拾行李了。”
“你好似很想快些离开,”舒冉轻笑,“这般不喜欢长锡啊?”
“倒也不是,只是这里盯着我们的人太多了,总会觉得拘束。”
想想也是,这几日镖局外的眼睛可真是不少。“只怕我们再不离开,宇文府的人会忍不住出手吧。”
犹豫了须臾,林游摩擦着她的虎口,“书霖那边,这几天你跟她说过吗?”
“嗯,前天我去找过去她。”舒冉眨了眨眼,林游自然地将她揽入怀中,指腹划过她的衣领,继而慢慢说:“她想留在长锡,虽然老夫人对她不咸不淡,但作为父亲,书霖还是放不下他的。”
“而且,她还没有理清思绪,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呢。”
这些天其实林游也试着去跟她交流,从一开始的避而不见,到昨天已经能浅浅打个招呼了。虽然关系没有恢复如初,但也算是不小的改变。“毕竟她年纪还小,一时间无法接受也很正常。再者说洛安条件也确实不如长锡,或许等她再大些,我们可以邀请她过去小住些时日。”
“我们……还会回长锡吗?”
十分诧异她会有此一问,林游拨开她挡在眼前的发丝,轻笑道:“长锡是你的家,没人可以阻止你回来,只要你想,我一定陪你。冉冉,我从不在意身处何处,我希望的,只是今后能和你一起而已。”
握住从额边滑落的手心,舒冉仰头贴近,呼吸交缠,从手掌顺着手臂往上,搭在了对方的肩上,缠绵间缓缓将林游压制。
感受到炙热的气息在游走,林游耳尖在烛光下透着粉,她启唇唤着气:“冉冉,才收拾干净。”
“那便稍后再收拾就好。”
烛火摇曳,窗外是不知名的昆虫振翅,而薄被下的两人将夜色又渲染出新的绮丽。
距离上次离开五个月后,在四月初一的清晨,三人轻装上阵,道别完送行的几人后,策马再次离开了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
相比从沂州前去长锡的路途,这段北上的行程那可是更加放松惬意了。行了约莫半月左右,三人坐在马背上随着马儿的节奏慢慢前进,古静口中还胡乱哼着前几日跟村里小姑娘学的歌谣,逗得另外两人连连失笑。
可总有些碍事的人突然出现,试图打断别人的好兴致。
勒住缰绳看着横在道上的十余人,林游双腿夹了下马肚子,走到最前面扫了眼他们,“几位可方便报上名号?”
为首的大汉扛着一把斧头趾高气扬:“你姓林对吧?”
看来不是简单的山匪了,林游居高临下看着他们没有丝毫慌乱,“正是,是有人雇几位来找我麻烦?”
“麻烦?”大汉嗤笑一声,啐了口痰道:“爷爷们是来取你性命的!”
眼神在他们举着兵器攻上来的瞬间变得凌厉,腰腹用力,林游右手撑在马鞍上借力跃起,足尖轻点双掌大开大合,一招云起雪飞反击而去,冲在前面的五人顿时就被波及,仰面倒地哀呼起来。
落地没有停留,裙摆扬起弧度与她嘴角的自信相互照应,她心中暗讽:“看来对方还是低估了她的武功啊。”
尽管以寡敌众,但对方丝毫没有讨到什么好处,跟林游周旋片刻,地上已经横七竖八的躺了不少人。那为首的大汉早就没了之前的跋扈,双手握着斧头扭头冲身后大喊:“你他娘的还不出来是不是想跑啊!”
对付这几个喽啰实在无需费心,林游分神看过去,只见一蒙面的黑衣花发男子足踏树枝翻身而来,无声落在大汉身侧,抽出身后别着的拂尘,一挥一搭于手肘间,露出来的一双眼微微眯起,神色不明的穿透人群直视林游。
看到来人她心中这才浮现出一丝紧迫,林游招式不再游走八方,电卷星飞般收拾完扰乱的其余人,踏步上前望着仅剩的两人道:“想来您才是对方雇的人吧?”
雄厚的声音从面巾下传来:“正是,今日老夫便来会会你这古深亲传弟子。”
谁知那大汉听他这么一说,吓得斧头直接落了地,慌忙骂道:“古深的徒弟?你可没说她是古深的徒弟啊!”
趁着两人争执,林游右脚往旁滑了两步,在运功上前的刹那,足尖勾起地上跌落的短刀,侧旋身足背用力踢向刀柄。只见那短刀径直射向一旁的大汉,可她的人却是挥掌直取蒙面人命门。
与他缠斗势必不能再分心,留下那个大汉面对身后两个姑娘可不是明智之举。然蒙面人好似察觉到她的意图,闪过她的攻势后,拂尘一弹一转,竟牢固地缠住了飞驰而过的刀柄。他顺势用力,反将那柄短刀掷向林游。
躲开兵器,林游脑子飞速运转,嘲讽道:“你既不肯透露雇者身份,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心中想来也是明白这买卖脏的很吧!”
蒙面人按兵不动,倒是身边的大汉又忍不住,扒拉着身边往这儿爬的小弟,指着对方兴师问罪:“难怪你蒙面,感情把我们哥几个当替死鬼了,你也忒不厚道了!”
男人眼中透着厌烦,一脚直接踹向那大汉胸口,居高临下道:“想拿钱就给我把右边那姑娘杀了,不然你们几个的命就别怪老夫保不住了。”
转身快速看了眼,林游眼中戾气重了些,想到他们的目标是下死手,但她没料到这对象竟会是舒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