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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四回:藏经阁九尾取精血,空灵山白蛇见日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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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高脚铜油灯盏里头浅浅一泡黄澄澄灯油,那灯芯燃得旺,红紫的火焰向着顶上去一蹿一蹿。
红漆镂空格子窗扇被月亮照下阴影子,一格一格投在阁楼木板地上。
藏金阁昏沉沉的,只瞧到那红耀耀的灯焰一移动,才给一个又一个照亮。后一个亮起来,前一个却灭下去。
方明主持得意的弟子晨安没修得佛身,却教那蒹葭苍成了佛。几个月里晨安夜夜去了那藏经阁,把经书翻破了,心里还一团气窝起。
晨安只身着了件素白色中衣,下身一条青色僧裤。手里把那盏铜油灯高铜脚抓住,正在那书架当中穿梭,忽然碰着一个黑影子倚靠了书架上。
“是谁人在那里?!”晨安一面向了黑影子大声问道,一面抓着油灯照上去,见到是个身材凹凸的女子。
晨安给一愣,那样子一个身材,他不有见过。却见到昏昏沉沉里头,念雪把红唇细齿一动,向着晨安一笑,道:“小师傅寻什么?”。
“寻……”晨安脸一红,看了念雪一眼,赶忙移开眼了,结结巴巴:“寻经书”。
“可是这本?”念雪把一本举过灯前,一脸子疑问,把红袖子咬住一角。
晨安听说,把头抬起来看过去,却见到念雪那张瘦骨窄脸。一对三角眼,艳红的唇抿起来,湿漉漉的眼珠子扑着雾气一般。
正看得痴了,忽觉到手背教一阵柔软包裹住,给一惊,把油灯撒落了地上。灯油泼出来,撒了一地。火焰子灭掉,藏经阁暗下去。
好一时候,晨安才看到黑漆漆当中,一只雪白的手把他手背抓着。
“是妖孽!”他叫道,却不有把手抢回来。
念雪听说妖孽,一蹿过去,扑到了晨安的身上。晨安只觉着温水里泡了一程,把他心里那团火气也泡不见了。他脸上烫滚滚的,一把将念雪抱住。
念雪一惊,要推开他。晨安却越发火急火燎起来。这时候念雪将他一把推开,眼睛一道红光对望上晨安的眼珠子,打起一抹笑来。
只瞧着那七条红尾巴缠过晨安的头颅,将整个脑袋包裹住。松开后,念雪只过去把油灯拾起来,捧在手上,给重新点燃了。
过后只见到那晨安躺在窗扇前头,双手里捧住适才念雪拿的那一本书。念雪只等着。过去把窗扇打开,坐了窗户上头,面对着将满不满的月亮,面皮子上一抹凄然的笑容。
待着晨安手中解决几个来回,觉到脚下如绵眼中似醋,一丝青魂入了书里头。念雪遂一条红狐狸尾巴将那本书卷起来,看也不将晨安看一眼,在窗口不见了踪影。
却说明方主持一见到蒹葭苍手心里躺的一撮红色毛发便怔住了,不再开口。
好半晌,只将蒹葭苍狠狠瞪了一眼,道:“横竖是你了!倘或不是你将浮生丹盗给了妖孽,我折灵寺也不会惹出这起子事!”。
一时说罢了,给生灭师傅也瞪了一眼。
明方主持语毕了直向自己的房间奔去,一个肥墩墩的身体,走快了东歪西倒。至了门口,忽地煞住脚步,朝身后头跟着的和尚冷声道:“你们且回去歇下了,不用在门外头守着”。
他见到那两个和尚作了个揖,转身走远,身影子给一个墙角挡住了才打开门走进去。一进去了,果不其然,念雪当真坐在里头吃茶。
“是你杀了我徒弟!”明方主持瞪着念雪的背影子,压低了喉咙吼道。
念雪听说,捏着白瓷青花茶杯子盏子,贴着艳艳的朱唇,疑惑地将明方看住,纳罕道:“我哪里有害过他?”。
“你的狐狸毛发都还在!”
念雪听了,把明方主持盯着一笑,反问道:“我如何杀害他的?”。
明方主持听说,一脸羞怒,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把脸僵着。念雪见着他那样一个形容,拿并着的手指指尖捂着嘴,呵呵笑了两声,道:“他是给自己害死的,怪不着我!”。
“你可还想修佛身不修?”念雪一时把明方看着,脸上没了笑容。
好半天,明方主持沉着一张脸子,过去床上坐了下去,给脸摔过去把念雪看住:“只说你要那东西是何东西?”。
“幻灵镜!”
另一边,廊下铁马在响,那小屋窗上映上一个边缘毛毛的红圆斑点。是烛光落了白色窗纸上。
生灭师傅吃了一口茶,拿眼睛把蒹葭苍看了一眼,瞧他默默的,遂问道:“晨安这事,你如何看?”。
“狐妖采精血修炼罢了”蒹葭苍淡淡地说,心事在别处。
“倘或你一心打算还俗,”生灭师傅咳了一声,特为把蒹葭苍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又不愿替我取那浮生丹,到时候替我启动幻灵镜就好了”。
蒹葭苍第一次听说幻灵镜,把生灭师傅看着,忙问道:“幻灵镜是什么?”。末了心里一程子惴惴的,是走峡谷山路,老觉得有鬼跟着后头。遂促促一个声口,接着问道:“那个东西拿来做什么?”。
“破乌云”生灭师傅捋了一把花白胡须,看蒹葭苍一眼,“我只要你替我做这一件事,待我取回了浮生丹,便教你还俗”。
“怎的还要取浮生丹!”蒹葭苍气急,他以为自己师傅懂自己,偏在这桩事情上不过去。于是把一双眼睛用力对过去,紧紧盯着生灭师傅。
“浮生丹是因了你才落到了那白蛇手里头,况且那白蛇想要在十五月圆之日,借助浮生丹成仙,本就是逆天的事,我不过行份内的事!”生灭师傅见到蒹葭苍那个形容,眼睛里头简直不有他这个师傅,也气上心头,冷起一个声口。
“千错万错,是我把浮生丹盗出来,何要把她扯出来做什么!”
生灭师傅听说,铁青一张脸,狠狠瞪向蒹葭苍,道:“那雷音寺的圣物就教你这般子送了人了,那佛家颜面放在哪里!”。
蒹葭苍听了这话,把他师傅瞧进眼里,直觉得这个人生了。往向同自己讲“普度众生”,现下却谈起了佛家颜面,难不成那小白蛇不是众生里头的一个?!她一心要成仙,何为不允,教她作妖才好?!
良久,蒹葭苍把生灭师傅瞧着,仿佛要在这一刹那看个底儿透。到末了,只破口而出:“现下究竟是佛家颜面了,她却是条性命子呀!”。一语末了,转身夺门,冲了出去。
只听着现下风涌了,群山在夜里起起伏伏,那蜿蜒的线条一直朝着身后跑。草地上的露珠子扑到鞋面上,不见到天边一条橘红的线亮起来。
那条橘红线拨高了,拉开一个卷轴一般,天际一片红晕朝霞。那太阳升起来,小小一个圆,银碗一般,给火烧得烫红。渐渐地,越上到高处,越发大起来,红色的铜脸盆,颜色淡了下去。
露如霜在山洞门口见到蒹葭苍时,发丝也没有绾起来。那青丝披散在肩上、背上,人字式的前刘海盖在额头上。丹凤眼睛冰冷冷的,极像是覆上一层白霜。
她看见一个人影子冲到洞门口,以为是蛟尧回来了。又见到那影子却在那里立住了,心里纳罕道:“怎的不进来”。于是赤着一双脚,走出来,把一只手撑着洞壁,才看到原来是蒹葭苍。
“你怎么来了?”露如霜很纳罕,无意识说出来,想起蒹葭苍上次说有句话同她讲,便问道:“是要和我说上回不有说出口的那个事?”。
蒹葭苍听说了,却是一愣,半晌才想起来那晚上向露如霜提过,要和她说一桩事。
露如霜瞧着他并不开口,疑惑地把他盯住。
太阳已经上去,热烘烘的日光烤在洞口,两个人身上一档子热。那淡红发白的日光像是水洗过一般,褪了色,染着两个人身上,很是糊出的一张画。画上头两个人影子对立着,一个盯着另一个,另一个是和尚把头低垂下去。
她见他久久不言语,倒觉得有些僵。
“你来一趟,不说话是怎么?”露如霜冷道。
“上次,”蒹葭苍把头抬起来,了露如霜一眼,嗫嚅起来,“我是要和你说,我要还俗”。
露如霜一时听了,一愣,心里道:“我是听错了不有听错?这个和尚要还俗,还俗与我何干?!”。
“你还俗同我说个甚?”露如霜觉得好笑,瞥一眼蒹葭苍,掉过头去。
“原是无关,偏偏有关”蒹葭苍把眼睛瞧过去,见到露如霜扭着脖子,生起了两条褶子,眼角眉梢染着红日光。
露如霜一时听见,笑起来,道:“如此倒是矛盾了,又说无关,又说有关。不管有关不有关,却实在沾了我的缘故”。
蒹葭苍见到露如霜走出洞口,背向着自己立着。她一身白衣裳,腰带却是水绿色,发丝教风刮起来。这才看到她没有穿鞋子。
给惊了一跳。露如霜听见他一声惊讶,疑惑把头扭过来看,却听见他盯着自己脚下,一脸担忧的神色,口内喃喃道:“怎的不穿鞋,总得着凉了”。
露如霜心里一撞,又听见蒹葭苍说道:“我心生了杂念,作不得和尚了。我这样坏,只怨你这样好看。”。
她瞧着他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望进自己眼睛里。那山峰一般的脸上偏又有日光,太阳出来了。
蓬、蓬、蓬,那钟声缓慢的,一声一递,绕着自己。抓紧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