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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番外三·幸甚至哉 ...

  •   偌大的广州城东边,在那最繁华的的街上,有一家看似普普通通的茶楼,实则上主人家金氏已经传承了三代。这家茶楼占地不大,每日生意却是极好的,除了价格公道,口碑在外之外,来往客商都会进来饮两杯茶,听听说书先生的连珠妙语,好好休息一阵再走。
      金老板一脉单传,膝下没有儿子,倒有一个尚处豆蔻之年的女儿,唤作玲儿。金玲儿尚未及笙,成日里调皮捣蛋的小打小闹就罢了,偏偏心中那一颗少女的芳心却对某个人暗生情绪。
      准确来说,是十里八乡没有出阁的女孩子都憧憬的男神。
      广州著名酒家之一的茗香居老板,兰飞鸿。
      但她也听隔壁的几个媒婆姑婆说了,人家兰老板早就心里有人了,不知拒了多少上门的亲事——听到这里金玲儿简直不敢置信,那个神情淡漠、气质高冷却又每天帅哭邻居家小姑娘的兰老板居然也会有喜欢的人?最过分的是那人至今还没出现过!!
      她喜欢人家,但又不敢说,只好隔几天就找个理由上门去吃喝一顿。这很正常,女孩子家总是脸皮薄的很。
      兰老板倒是好好地招待了她,但久而久之,金玲儿发现他对大部分女性都是一个态度,那就是敬而远之——先敬你,然后疏远之。
      你问少数那部分?
      这丫头表示自己曾看见过一位浓妆艳抹,怎么看都不像好人的女人被兰老板一脚踹出门外,重重的撞在门口的招牌上半天爬不起来。那个女人的嘴角流出了一缕触目惊心的暗红,炫酷男神的冷气大开,逼得旁人无法靠近。
      “若再让我看见你一次!定将你扭送官府!!马上给我滚!!!”
      金玲儿对于男神的高冷表示花样跪舔。可惜她一直找不到这机会。

      兰老板来这里三年多,茗香居也开了三年。茗香居这名字听起来好像是在喝茶的地方,实际上是全广州最好的酒楼之一。听店里的伙计说老板是为了纪念某个人才会把名字取成这样的。
      而每到农历四月初六,都会有一大波人马跑过来找兰老板吃喝玩乐,看那幅彼此熟悉的架势,金玲儿估摸着那八成是老板的好友。然后大伙儿会在三日后,也就是初九日的清晨就会出城去,像是祭拜什么人似得。
      为什么这个春心荡漾的丫头了解的太清楚?得了吧,假如你看中一个汉子,你还不会使出浑身解数去了解人家?哪怕两人之间差了近十岁的年纪。
      今天是茗香居开业第四年的四月初九,一大清早,店里就来了个奇怪的客人,此人挑了个视野好的靠窗位置坐下,要了店里最好的茶后便看着窗外的街景不说话了。
      我们之所以说这个客人奇怪,不仅是因为她风尘仆仆的模样,也因为她摘下斗笠和面纱后,那醒目的白色短发。来为她上茶的金玲儿明知这是无礼举动,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女人约莫二十岁出头的样貌,眉清目秀,神色温柔,一双明亮沉静的黑眸总是闪烁着细碎的微光,让人见了顿生好感。
      “客人,您的茶点,都已上齐,请慢用。”她柔柔弱弱的开口,声音婉转如丛林间的百灵鸟。
      女子没有急着喝茶,倒是笑眯眯地扫了她一眼,问:“你是这店老板的亲戚吧?”
      “不才正是家父。”她浅笑的回应,同时注意到楼下并没有什么新的客人来,谁叫现在还是清晨呢,毕竟像眼前之人还是少数。
      这时,斜对角的茗香居走出了三个年轻人,其中那位少女心仪的男人锁好门后,几人便提着东西,快步朝着城门走去。金玲儿发现这位客人的目光一直黏着那几人的背影,看着他们被一个奇怪的神父拦下说了什么,最后他们消失在街角后才饶有趣味的收回了目光。
      不对,不该说饶有趣味,金玲儿贫瘠的词汇储蓄量一时出现卡机现象。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总之那种眼神是很复杂的,有震惊,有欣喜,也有迷茫。
      她不由得问出声来:“客人您....认识那几位?”
      “啊。”女子回过神来,尴尬地冲她笑了笑,执起一杯茶慢慢喝下,然后斟酌了几秒:“是一位已故至交....她生前结识的几位好友而已,所以他们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他们,只是....想不到他们都在这啊。”
      “那是茗香居的老板兰飞鸿,还有他两位从四川来的朋友,据说都是一等一的大厨师呢。”
      白发女子有些惊奇的打量着这个长相中中却面露桃花之色的小女孩,忽然笑了起来,指指自己对面的位置:“坐。”
      她的声音不大也不狠,可金玲儿还是不由自主的坐下来。一坐下来她就醒悟过来:别的客人没人招待怎么办?
      谁知女子像是看穿她心事那般,淡定道:“没事,陪我聊聊,这时段的钱会给你的。”
      哇!土豪我们来做朋友吧!
      有钱不赚是傻子,面对气势不凡的大金主,金玲儿下意识的把自己摆在一个相对而言较低的位置。“那您想聊些什么呢?”
      土豪女动手为金玲儿也倒了一杯:“...我很怀念我那位朋友,但逝者已逝,你就给我讲讲茗香居的老板和他的朋友们吧。我其实...挺好奇的。”
      “可这故事很长....”
      “无妨,我有的是时间。”

      于是茶楼老板的女儿便从四年前兰飞鸿来此地定居的故事事无巨细的说了起来。少女的心思本身就细腻,再加上对男神的关注度颇高,这一说便是一个时辰。中途伙计们叫了她几次,连金老板甚至上来想使唤女儿下去,但在白发客人丢出的那块重重的银子后,立刻转了口风。
      “这重量.....玲儿你好好陪这位客人聊聊吧。”
      爹你可以更丢人一点吗?
      客人对这些小小的打扰不以为意,只是细细的听着,时不时还会发问。最后,嘴巴都讲干了的少女终于讲完了,请示可否离开了。土豪客人沉默良久,只问了一句:“他可有成亲?”
      “尚未哦~”少女想想兰老板那张俊美无俦的冷脸,开玩笑道:“客人动心了?”
      “嗯。”
      女子单手托腮,定定的注视着金玲儿,轻松地仿佛说好今晚8点去跳广场舞一样。
      ......纳!尼!她只是随口说一说啊!这是开玩笑啊!您听不出来吗?!难道土豪们的玩笑与我等凡人是不一样的吗?!
      那人唇角扬起一抹回忆的微笑:“你这孩子,是喜欢人家兰老板吗?”
      她的脸登的一声红了:“才、才没有!!”
      客人骤然站起身,她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她要被打了,但那个女人只是无奈的挠挠脸颊,拿起桌边的斗笠戴好。
      “喜欢也没什么,只是....劝你放弃吧。”
      “啊?为什么?”
      “那家伙啊....我实在太清楚了....喜欢的东西就算是拼了老命也要得到,可只要他有一丝的不喜欢,就算你把心肺都掏给他瞧,他也只会在上面踩几脚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开....你还年轻,没必要在那个笨蛋身上吊死,世上的好男人多得是,何必纠结这一个呢?”
      说着,便朝楼梯处走去,她呆呆的站在原地,注视着那人走下楼梯,除了店门,却疯了一样趴在窗户上往下喊去:“那您呢!您.....也陷进去了吗?”
      她抬了抬斗笠,没回头。
      “这个嘛,是啊....我早就.....”吊死过一回了。

      弦月从西边的天空升上来,皎洁的月光照亮了男人脚下的青石板路。
      他刚从客栈回来,把远道而来的朋友们安顿好,现在独一人挑着灯笼,踱着步子径直往回走。
      看着那浅浅的光辉,他脑海中却不由得浮现出多年前一起在河边看灯谜的日子。
      那时候的灯笼,款式多样,美轮美奂。人声鼎沸,喜气无比,几步外的江水则披着月光横流。
      他们并肩坐在草地上,谈着美好的未来,那个人脸上的笑容明亮又单纯。
      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兰飞鸿忽然站住了,因为他瞥见就在自家酒楼门口有个人倚在柱子边仰着头看月色,戴着一顶斗笠,面纱垂下,看不清容颜。
      他心中疑惑,但还是迎了上去。
      “本店今日恕不营业,客人还请明日早些过来吧。”
      那个人没说什么,抱着双臂看向他。阿飞面色不变的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脚跨入门槛,却听得身后那人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他们都叫她安星佑,可我们都知道,她宁愿做阿溪。”
      他骤然回首,神色莫测地打量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女人。结果那人的面纱下传来一声有些耳熟的笑声,阿飞却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听过。
      “不请我吃点什么吗?我可是等了你整整一天呢。”
      这个人声音很低,有些沙哑,像是累的,唯一能辨别的出的是说话者的性别。
      他的目光暗了暗,转头走进了屋内,悲喜不明地丢下一句。
      “进来。”
      啧啧,话真是越来越少了。
      这人大大方方地跟着他进屋,随手关上了门。在典雅的大厅里,找了张椅子坐下,阿飞扫了她一眼,叫她不要乱跑后,才从容地走入厨房。
      隔着面纱,她透过灯笼的光线抬头四处张望。
      太黑了,具体有什么看不清,但呆在这里,有种让她很舒服的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换了身清爽的衣服的阿飞端着一碗面走出来,放在她面前,低声道:“吃吧,吃完和我说说她的事。”
      这话说的....和上午她向那个小丫头打听消息一样。
      “喔?斋面吗?”没肉啊.....
      的确,这碗汤头清冽的面上,盛放着木耳、芥菜丁、胡萝卜、玉米等时令蔬菜,看起来色彩斑斓,给人以一种美的视觉效果。她一手半捞着面纱,一手拿起汤勺倒了一勺汤入口。
      体内已经没有昔日那种温暖的力量了,可那种感觉.....还是没变啊。
      坐在他对面的阿飞什么都没吃,只是单手捂住鼻梁下的大半张脸——那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而且盯着她不放。
      安溪又吃了一口面,是最普通的那种细面,在他手里却做出一种不一样的味道来。
      具体什么味道,她没法形容,只是....很久都没吃过了。
      那是家乡的味道。
      她没再吃了,轻轻放下筷子,擦净嘴角,低着头说:“面的味道有点咸了....我本以为你会做龙须面之类的。”
      “原来你吃出来了.....不过,那不适合在外漂泊的人。”
      “那这是....什么面?”
      “......不知道。”他将脸不自在地扭开,与外界传闻的高冷形象竟有些不符。
      “诶?”安溪咦了一声,“什么意思?”
      “....你觉得它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安溪沉默了几秒,抿抿嘴,最后还是艰难地说出口:“可我更想吃牛肉面。”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反驳:“这么晚了哪有牛肉面?再说了,那么晚吃油腻的东西,对于女孩子来说可是容易发胖的。”
      若是没看清他眼里的冷冽之色,不知道的人定会以为是动了情吧?
      阿飞,你虽说变了不少,但还是对女性那么温柔啊......
      虽然很感动,但还是....很不爽啊。
      安溪往椅背靠过去,语气低沉的说出了那个故事。
      “想知道为什么非得是牛肉面吗....因为有人在大雪天,被一碗牛肉面.....交付了一生,在这里我只想问一句,他可曾后悔过吗?”

      “哐啷——”阿飞手里的茶盏顿时惊落在地,碎成几瓣。他却浑然不知的猛然起身,脸色飞快地变化了数种颜色,最终定格在生死别离的那个黄昏时候的神情。
      安溪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一下子拧的发疼。恍惚间,她也站了起来。
      “你......”
      求你.....不要做出那么悲伤的表情.....那个就好像要随时哭出来的人不像你啊,阿飞.....

      兰飞鸿没有如她所料的哭,只是他声音激动的发颤,湖绿色的眼眸里大放异彩——他很久都没这样过了——“他说....他不后悔,再来一次的话....也还是不后悔。”
      后悔?哪里会后悔呢?他只是后悔命运的无常让他错过了那个人。
      是吧,眼前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吧....阿溪......
      想到这里,他近乎站不稳了,巍巍地伸出手,轻轻拿掉那顶斗笠,动作小心的就好似在呵护什么易碎的珍宝....然后他怔住了。
      因为,满头白发的安溪泪流满面的看着他,嘴角边的笑容久违的令他有些不敢置信。
      他用温热的掌心替她擦掉脸上的眼泪,不知不觉中,自己的眼眶也红了。
      “是、是你吗.....阿溪....头发都白了啊.....”
      可是....没关系,头发白又怎样?只要是你,怎么样都可以。
      “是我.....我回来了。我只想向你要个答案.....那天在宫里,我对你说出那句话,那你的下文是....什么?”
      “如你所愿....上次没说完的话,我今天告诉你。我等了很多年也没来得及说出的那句话....我爱你.....太久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安溪一边笑着,一边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从没看错人——我眼里的那个人...一直都是你啊。”
      原来看不见的情敌一直是他自己吗....那真是....太好了。
      你能回到我身边来....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阿溪。
      “.....我也是。”
      我也一样,眼里只有你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番外三·幸甚至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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