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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第 6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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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越院中有弦歌声。
这混蛋甚是享受,喝着酒,听着曲儿,脚搭一边一上一下摇晃。
手中各搂着一个侍婢,浪荡风流。
他那些兄弟皆是一副一言难尽模样,忍不住道:“大哥,今儿是父亲寿辰,你何必如此。”
杨越伸手揽住他肩,“你生于何时,他记得?”
“大哥!”
“你向着谁!”杨越瞪眼。
“我……我……”
杨越见他说不下去,将酒杯塞他手中,“喝!”
八公子第一个拿起酒杯灌,杨越啧一声夺过,“你滚蛋。”
“我想喝。”
“果真?”
“自然。”老八仰着下巴。
“好,是我好兄弟。”说罢给他满上,老八嘿嘿直乐,两人你一杯我一杯。
其余兄弟也加入其中,谁也不敢触他眉头。
他们这大哥行事无忌,但对兄弟姐妹甚为关心,从来不分嫡庶,别家争权夺利,唯有他家嫡庶一片祥和。
一些弟弟,爹不会叫倒都先学会叫大哥,姨娘侧妃亦皆把孩童送到他跟前混眼熟,可见其手段。
笼中鸟儿扇动翅膀,老八醉醺醺走去,“大哥,这鹦鹉可是广平侯那只?哼,敢骂我!”
他猛地一拨笼子,谢常泊摇晃数下,高傲睥睨他。
这态度似将他激怒,“咿呀!还敢瞪我!小心小爷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你敢挖他眼珠子。”杨越踉跄走来,脸上红扑扑,眼神迷离,几个兄弟扶他,他挣开,“用不着。”
走到鹦鹉笼边,他出神,一下一下抚摸笼子,伸手将笼门打开。
“大哥要将它放走?”
“出来罢。”杨越拍拍笼子。
谢常泊侧侧头瞅他,见他醉醺醺,脸蛋红彤彤,眼神似有薄雾笼罩,瞧不清情绪,顾不得许多,他振翅而出,于屋中盘旋一圈最终彻底飞出窗外。
老八急道:“大哥那鹦鹉骂过我呐!”
杨越摸着他后脑勺,怜爱道:“该骂。”
老八骨朵嘴,被他拎回桌上。
谢常泊朝广平侯府扎去,风从身侧滑过,屋宇皆在身下,他鼓翅欢叫,看到广平侯府匾额,“嗖”一声越过大门,飞过众人头顶,往王氏院中飞去。
经过花园时听见有小孩哭泣不止,声音稚气,随意一瞅,咦,是紫鸢。
他停下飞翔,轻落树上。
白鹤安慰道:“别哭,可还疼?”
紫鸢点点头,抹眼泪,“疼,他连踢我几脚。”
“谁让他是主子,咱们是……日后咱们离他远一些。”
紫鸢颔首,“我知道,从我被卖至牙行,我就知晓我也是奴。”
“等日后,日后我们长大,找夫人求个恩典赎身。”
“官奴若非特赦不可赎身。”紫鸢声音低沉。
白鹤安慰道:“十年,十年我们便能得自由身,若夫人愿意放我们离开,我们也能如寻常人一般。”
紫鸢点头,“嗯!”冲他一笑。
相依相偎,青梅竹马,真好。
原来他们是官奴。
不知家中犯下何事。
谢常泊正打算振翅飞去,忽听见一少年叱骂而来,白鹤立刻捂住紫鸢嘴,带她躲到丛林中。
“那小贱人在姨母院中还是下人房中?”
“公子,夜色渐深,咱们还是回屋去,免得夫人训斥。”
“要去你去!”
小厮劝道,“公子,听闻那两人在大姑奶奶院中,这般晚怎好打搅长辈,免得传到国公爷耳中。”
少年朝树干猛踢几脚,“我娘是嫡女,她一个庶女,难道还能比我娘金贵不成。”
“那自然是咱们夫人金贵,公子消消气,咱们且回去。”
“哼,还有那谢常泊,一个庶房小子,竟叫外祖父大费周章,不去求谢家人倒一味麻烦娘家人,看来谢家人也不过尔尔,什么国师什么神通……”
“公子!慎言!”小厮吓得魂飞魄散,压低声音道:“这话咱们心里说说便好,叫人听去如何是好。”
这时树丛中传来窸窣声,少年立刻喊道,“何人!”
一道黑影嗖一声飞来,少年惊叫一声,脑门一痛,立刻挥舞手臂原地打转,“啊啊啊——”
他啄啄啄!
哼,专挑脑门。
少年胡乱挥舞手臂,吓得嗷嗷直叫,小厮扑上前去赶那只鸟,不料那鸟灵活无比,冲着小厮脑门一家伙。
灯笼落地扑灭,谢常泊嘎嘎笑,自他们头顶盘旋又迅速飞下,翅膀对着他们头脸而去,那捂着脑袋的手也不放过。
少年哭着跑远,小厮立刻跟上前去。
谢常泊满意,朝树丛瞅瞅,二人已不知去向,算他们机灵。
他乐颠颠飞回娘亲院中,见门窗紧闭,灯火透亮,落地扇翅,“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
门刷一下打开,是莺歌,她欢喜道:“夫人,是小九!”
王氏披衣匆匆而来,他猛然飞起落她肩上,贴贴她脖子,“回来了,回来了。”
王氏眼中带泪,抚摸他背,雀屏掀着帘子,“外面天寒,夫人和小九先进屋。”
“对,对。”王氏擦眼泪,带着他坐到床上。
“小九,你认得路。”
他口中滑过叽里咕噜声响,歪着脑袋瞅她,见她眼中带泪,忍不住道:“别哭,别哭!”
莺歌惊喜道:“夫人,小九知道安慰人呢。”
王氏摸摸他翅膀,心中宽慰,道:“平日咱们教得多,小九记得也多,没枉费大家这般费心费力。”
“是小九聪明。”雀屏道,“前面咱们都是拿东西逗引着才能说一两句,现如今舌头越发灵活。”
谢常泊瞅见她手包着帕子,嘴里咕噜几声,终于吐出词句,“有伤,有伤!”
王氏侧头,朝他道:“没事,小伤。”
“有伤有伤!”
莺歌对他道:“今日夫人去齐王府上要小九回来,他为难夫人还将夫人手背打伤!”
谢常泊猛然撑开双翅,羽毛乍起,喉中发出呼嗬声。
雀屏莺歌诧然,这鹦鹉真灵性。
王氏一下一下抚摸,“没事,不重,明日便能好。”
说罢,命两人找只鸟笼,再去端一盘点心。
等两人走后,王氏摸摸他脑袋,语气温柔至极,“没事,娘没事……”
他爪子伸向前,她伸手过去,将他捧到眼前。
瞅着她嘴角温柔笑意,他眼睛一热,埋头,用喙左右蹭蹭她掌心,别怕,他给她报仇。
话说杨越一夜宿醉,晨起头疼欲裂,伸着懒腰才走到院中,眼睛都还未睁开,一物陡然飞来,朝他脑门嘣嘣几下,不等他反应又对着他后脑勺几下,痛得他捂着前后痛叫。
见好就收,得手就跑,鹦鹉扑闪着翅膀消失于天空中。
“小畜生敢欺负你爷爷!”杨越声音自地面远远传来。
呵,是你爷爷教你做人!
谢常泊欢欢喜喜回到王氏身边,岂料又看到昨日那少年来找茬。
紫鸢和白鹤被拦住去路,那少年让他们跪下学狗叫。
他想起这小子来,当日让紫鸢交出鸟笼之人就是他。
这小孩是不是脑子拎不清,伙同外人抢表弟东西。
这坏东西!
不能忍。
少年正得意二人朝他跪下,眼前一花,一道劲风扫过他面颊,他啊呜一声惊叫。
啄!啄啄啄!他使劲儿啄!
两小厮挥动手臂,叱骂,“不长眼的小畜生,走开!走开!”
鹦鹉时不时飞起,头顶盘旋一圈。又朝着他们俯冲而下。
雨露均沾每人一下,直令三人抱着脑袋鼠窜。
谢常泊可没打算放过他们,越发来劲儿,对着他们脖子时不时来一下。
三人满院子惨叫,他落于树上,咕咕欢快扇翅。
他扇动翅膀飞到二人身边,紫鸢欣喜,“是小九!”
谢常泊落她肩上,“紫鸢,紫鸢。”
她伸出手,轻轻摸摸他背部,“小九,多谢你。”
“不谢。”他扬扬下巴,傲娇不已,斜眼看向白鹤,白鹤面上一红,“多谢小九。”
他飞到他肩头,白鹤顿时路都不敢再走,整个人坚硬如石像,他侧头,;绿豆眼咕噜噜转,口中滑过滋滋轻啼。
白鹤轻声道:“好小九。”
一连三四日,谢常泊都过得十分愉快,长风明显感觉他睡一觉起来便高兴几分,不但语气活泼起来,面上笑容也边变多。
不知这小儿高兴些什么。
路上,一人道:“这一路无人跟随,小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可不是,范征竟未派人找事,怪哉怪哉。”
“许是知晓上官鸿落败也怕受牵连。”
“楼中还有其余长老,按他性子,必要回去观望形势,莫不是他已赶去楼中?”
几人陷入沉思,长风冷冷道:“无关紧要。”
“也是。”
谢常泊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倒是那些人开始引逗谢常泊说话。
谢常泊只腼腆笑笑,并不说话,任他们问什么皆不言语,讨个没趣,大家也就不再询问。
休息时,长风问他,“白日为何不同那些人交谈。”
“我是孩童听不懂那些。”
“哼。”他鼻间发出一声响。
烛火下他眉心微蹙。
“你愁眉不展,忧虑何事?”
“范征此人心狠,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上官鸿虽落败,但谢锐尚在,抓你是他首要任务,他不会如此安分。”
“那你当日你为何不杀他。”
“此人可用。”
“他过于冷酷。”
“楼中正需要这种人。”
谢常泊咬唇,“那楼中之人难道皆是杀手?”
“行商济世,正经营生。”长风瞟他一眼,甚是高傲。
“打打杀杀,瞧着不像正经人。”他嘟囔。
“哪里没有争斗没有杀戮。”
他当然知道这道理。
这时空太过残忍,这才多长时间,已让他经历种种生死,真不知到底这儿好还是从前那些日子好。
若说如今好,无非仗着老天偏爱,侥幸活着。
想想此前那些死亡,痛与绝望如影随形,令他戾气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