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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出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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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243年,楚中,南郡。
由于马车夫被庞煖吓昏过去,无奈之下只能由春申君亲自驾车。
但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位学富五车的大人物哪里会驭马之术?不一会儿,就完全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马车也陷入一处泥潭。
庞煖见状,想用蛮力把马车抬出来,谁知他的握力实在太重,直接把连接马匹的木轴给扳断了。
马匹发现好不容易重回自由,哪还能乖乖带着?伴随一声嘶吼,兴奋的向前狂奔而去。
项燕想要飞跃抓住马绳,谁知双脚陷入泥泞,只能眼睁睁看着救命稻草消失在密林之中。
“现在咋办啊。”项燕有些慌了,这不会困死在密林里了吧。
看着稚气未脱的项燕,以及昏死过去的车夫,春申君深深的叹了口气。
“庞将军,你是怎么到这里的。”如今他的希望,只能放在庞煖身上了,“是不是您知道什么密道啊,或者其他可以离开这里的方。。。。”
庞煖都没听他讲话,就拨浪鼓般的摇头:“迷。。我迷路。。走。。三年。。”
春申君听到这话,咽了口唾沫:“你说你在这林子里,迷了路,走了三年才到林泉?”
庞煖点点头。
项燕听后,差点晕厥过去:“三年?那快把那车夫弄醒啊,只有他知道路。”
春申君点点头,示意庞煖把车夫放在地上,用力扇了他几个耳光,试图让其醒过来。
“搞哪样?!拉改哪逮克!?马儿撒!!!!”
车夫惊醒之后,环顾自周,看到庞煖也不怕了,反而面带惊恐的说了一大串土语。
“老板你冷静点,官话会不会说?”春申君抚摸着他的背脊,试图让他镇定心神。
“大爷啊,你把偶带来拉力啦?我的马儿咧?”车夫哭丧着脸,尽可能的把话说清楚。
春申君把之前的事讲述给他听,接着迎来一阵哀嚎。
“我滴亲娘哎!!你害苦我了!!”车夫放声痛哭,双手不断击打泥泞的地面,“这疙瘩可是黔岭咧!走不出去咧!咋办啊!!”
“你别慌,听我说。”春申君虽然心里也咯噔了一下,但还是保持冷静,“你告诉我,这里东边通往哪里,南边通往哪里,西边通往哪里,北边又通往哪里?”
车夫哭了一会,才冷静下来,开口回答。
“这疙瘩往东就是长沙咧,远得很,我们就是从那里来的咧!”
“往南可不能去,都是蛮子啊!”
“往西就到汉中咧,秦国地界,也去不得啊,要杀头的。”
“往北是南郡,但偶也木有去过咧,这可咋办啊!”
春申君认真听他讲完,大概分辨出此地的方位,开口对庞煖说:“将军,能否拨开顶上的树枝,让我看看太阳?”
庞煖二话不说,伸手就够到了小树的顶端,扒拉开之后,一缕阳光射了进来。
春申君转了个身,面朝北方,开口说到:“我们往南郡方向走,只要遇到河流,就一定有人烟。”
车夫将信将疑,但也没其他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四人打定主意,按照春申君的指引继续赶路。
庞煖体格健壮,又常年在这密林中生活,自然脸不红气不喘,显得游刃有余。
最舒服要数项燕,庞煖直接把他扛在肩上,一方面是为了关注太阳的朝向,免得再次走错路,一方面也是大家都疼惜这个小娃娃,不想让他受这份苦。
反观车夫,胆战心惊的边走边望,他熟悉黔岭,知道什么老虎豺狼这里都有,一刻都不能松懈。不过车夫也算常年从事体力劳动之人,走路是不会嫌累的。
最惨的,要属春申君了。他的年纪过了半百,加上舟车劳顿,早就疲惫不堪。现在不单单要强撑着跟上众人,还要时刻矫正行路方向,如果不是用坚定的意志死撑,恐怕早就放弃了。
再加上之前车夫所说的话,也让他思考了良久。
来到一片空地后,众人稍作歇息。项燕主动请缨,与庞煖一起去寻找水源与吃食。
“老板,你说西边通向汉中,那里的守卫很多吗?”休息了一会,春申君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守卫倒是没有,但架不住人多咧。”老板擦了擦汗,“秦国的憨包都是整脑子,看到外人就拦,鬼迷日眼地!”
“你去过吗?”春申君眉头一皱,继续发问。
“去过咧,之前有个趴耳朵,非要来长沙夹叉打混,遇到打仗,回不去咧,就坐我的车,送他到汉中咧。也是点子背,差一点就拐求了”
春申君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默默记在心里。
没过一会,项燕就坐在庞煖的肩头,提着一个用芭蕉叶做成的包裹回来了。
“大叔!我可厉害了!”他兴奋的从高处跳下,“刚才看到只大老虎,我刚抽出湛卢要动手,这老虎就自己逃走了!”
春申君听后微微一笑,并未过分惊讶,老虎本来就没有人们口中那般可怕,若不是饿急了,绝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你不信?“项燕看他无所谓的态度,有些急了,直接把芭蕉叶摊开,露出一堆血淋淋的肉块,”我还抢了老虎的猎物呢,看啊!!”
“啊?!”这可把春申君吓到了,“虎口夺食?这怎么可能?”
平常的老虎确实不攻击人类,但进食时就另当别论,任何畜生都会护食的,那一刻不管对方是谁,都会倾尽全力扑杀。
“厉害吧!”项燕高傲的扬起头,好像做了不得了的事。
但春申君的目光,却聚焦在庞煖身上。
他当然知道,老虎怕的不是项燕,而是这个凶兽般的男人。
武艺这玩意,一旦天赋、技巧、苦练、实战都到达了顶峰,就不单单是人中龙凤,而是连豺狼虎豹都畏惧的万兽之王。
“这就是武的巅峰吗。”
知晓这一点,也更坚定了春申君扶持庞煖出山的信念。
四人升起火,稍作补给,便乘着太阳还未落下,朝着南郡方向赶路。
吃了东西之后,大家都有了体力,连续走了四个时辰,终于看到了一条宽阔的河流。
更让春申君兴奋的,是远处那燃起的袅袅炊烟。
“终于出来了!”项燕开心的不断蹦跳。
庞煖则是感慨万分,五十年了,第一次回到这人世间,兴奋与迷茫同时涌上心间。
“项燕,拿着这东西!”春申君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交给项燕。“你和老板,去炊烟的方向,看到人后,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朝廷的官员在哪里,让后把这东西给他看,让他派马车到这里接应我们。”
“我和老板去?”项燕瞥了眼庞煖,示意自己还想坐这架肌肉马车。
“就你们两个去!”春申君严厉的喝止,“你觉得庞将军这样子能见人吗?”
“好吧。。。”项燕败兴而归,准备出发。
“等一下!”春申君又叫住了他,“把湛卢也留下。”
“哦。。”项燕嘟着小嘴照做,随后领着车夫向远处走去。
春申君一方面是体力透支,不想继续走路了;一方面也是想单独和庞煖聊几句。
“庞将军。不如让晚辈帮您净发把,我也学习过待诏技艺。”
他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要把庞煖这杂乱的头发修建一下,不然等下又要吓到别人了。
庞煖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
春申君在秦国当人质的时候,为了伺候好楚考烈王,学了一身奇奇怪怪的本领,这待诏技艺也算娴熟。
加上吹发可破的湛卢,没一会功夫,杂乱的毛发就被清理干净。
但是常年累积的污垢,依旧遮挡着庞煖的脸。
春申君又湿了湿自己的丝巾,抬起手递给庞煖,示意他好好擦一擦自己的脸。
“庞将军,你日后有何打算?”借着这个熟络的契机,春申君开口询问。
“跟。。跟。。你。。灭。。秦。。”庞煖一边擦,一边断断续续的回应。
“你要跟着我?”春申君心中一跳,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若有这位凶神助阵,那楚国军威必然大盛,只要他在世一天,秦狗必不敢贸然犯境。
但是此时春申君还有一个更长远、更宏伟的计划。即便心有不甘,但为了做到极致的隐蔽,只能忍痛割爱。
“庞将军,您是赵国擎天一柱,我是楚国君侯,只怕这样有些不妥。”
庞煖听后,放下手中丝巾,上面已经满是污垢,但自己的脸只清理了一半。
“不。。不怕!”
五十年的沉淀,凶兽的心中早已没有家、国、君、臣等等这些世俗情节,谁灭秦,谁就是自己能为其舍命的主人。
春申君望着他的半张脸,即便饱含沧桑,但依旧让人心生畏惧。
随后他带着万般不舍的语气,再次开口拒绝:“庞将军,有灭秦意志之人,不止楚国,赵国也有。”
“谁?!”庞煖双眼放光,赶紧追问。
春申君清理了下丝巾,再次抬手交给他,同时回答:“此人名叫李牧,是这几年才冒出头的千人将。”
庞煖接过,喃喃自语:“李。。牧。。”
“没错,我与李牧心意相投,已有了全盘的灭秦方案,您去投靠此人,必将重新威震天下!”春申君信誓旦旦的引导。
“他。。他。。在哪。。里。。”
“在雁门关,正在抗击匈奴。”
“好!好。。男儿。。”庞煖放下丝巾,露出英武的脸庞,感慨万千。
春申君见他打定了主意,嘴角一咧。从怀中掏出一包刀币,塞到庞煖手中。
“庞将军,此地去雁门关路途遥远,这些刀币您留着傍身。从这里一直往北走,就能到达赵国境内,那里的所有人,都翘首期盼您能回去。”
“如果可以,尽量做到隐蔽行踪,不然秦狗得到消息,恐怕会派人刺杀。”
“还有,此行也会路过魏国,廉颇此时就在大梁城郊,您可以与他见上一面后,稍作补给后,再去雁门关。”
春申君如此安排,一是为了混淆秦狗探子的视听,二是想要借庞煖出世来刺激下廉颇,一旦天下第一将和天下第一武能够同时竖起抗秦大旗,那灭秦方针几乎稳操胜券。
“廉颇。。。”每每听到这个名字,总能让庞煖燃起斗志,“我。。先去。。先去大梁。。再。。再去。。雁门关。”
“好!”春申君面露笑意,虽然一路坎坷,但总算完成了预计的目标。
“那。。那我。。我先走。。”庞煖把丝巾还给春申君,又将刀币塞进破衣之中。
最后用笨拙的举止,对春申君行站立礼。
“谢谢你。”他发自肺腑的表示敬意。
“不用客气。”春申君拍了拍庞煖厚实的手腕,“我们会再见面的,而且不会过太久。”
“好!”
庞煖答应一声,就迈开大步,头也不回的往北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