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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章一 ...

  •   暖阳初初升起,一缕澄光划破黑暗,东城的大宅子也有了响动。一个眉眼清秀的小姑娘扎着两条细细长长的小辫子,上身穿着浅粉色小袖衣,下身一条同色棉质长裤。小姑娘将将出了房门,便被一个年长的嬷嬷狠戳了额头,“二嫚,你个懒货,也不瞧瞧如今什么时辰了?老爷和夫人都要起身了,你……你……”那嬷嬷额头渗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就是忙活了许久的。而双丫髻小姑娘却是一副晨起的模样,本不过是一个小丫鬟,如何能够睡懒觉?也难怪嬷嬷这般生气。

      小丫鬟二嫚讨好一笑,对那嬷嬷说:“王嬷嬷,二嫚记住了。”

      王嬷嬷瞪了一眼二嫚一眼,随即又说:“罢了,要不是嬷嬷我和你祖奶有那么一丝关系,我才懒得理你呢。”

      二嫚脸上的笑容越发甜蜜了,王嬷嬷立刻从襟里掏出两个铜板,交给二嫚,道:“大管家最爱的便是东一胡同口老王的油炸桧,赶紧的买些来。买来了,你嬷嬷我还能护你几日。”

      二嫚十分开心地接了两枚铜板,也不理会王嬷嬷身后警告的话语,一溜烟便往不远处的小角门去了。二嫚到了东一胡同,已是卯时过半了。不同于二嫚主人家上层的朦胧初醒,东一胡同已是熙熙攘攘,一派热火朝天之景。

      二嫚人小身量也小,而老王的油炸桧却是这周围有名的早点,自然也是密密麻麻围着一大群人。二嫚被淹没在人群中,只能凭着印象往老王的方向挤去。好不容易挤到老王身边,却被告知尚需一盏茶的时间。听此,二嫚也只能蔫蔫儿地蹲在老王身边,看着老王熟练地拉长面团,然后入油锅,又操着一双长长的木筷子不住地在油锅翻动。

      看没一会儿,二嫚就感觉有些无聊,便凝神听起周围人的讨论。

      “……最近有无什么新鲜的消息?”二嫚听出这个声音是马大胡同李掌柜的二儿子。

      “新鲜的玩意儿?什么算是新鲜的玩意儿,昨日儿皇帝老人家睡了一个新晋的秀女娘娘算不算。”二嫚捧着脸,这个声音……啊!是一直走街串巷的兔老五,她娘还买过兔老五的胭脂呢。听她娘说,这兔老五本姓涂,后来因为消息灵通仿佛长了一双兔子的长耳朵,就从“涂老五”变成了“兔老五”。

      周围一片嘘声,“行了行了,也不看看这里还有一个小姑娘呢。”

      那兔老五撇嘴,说:“行,那我给你们说点新鲜的。你们可知道驴肉胡同的大傻子?”

      “你说的可是前头死掉的副都统的大儿子?”人群中传来疑问,但谁都知道……

      兔老五说:“驴肉胡同除了那个大傻子还能有第二个傻子?”

      “那傻子如何了?”

      “还能如何,你也不想一想。那副都统夫人可是继室,那大傻子又不是人家的亲子,人家姑奶奶凭什么会接着养?又不能帮着摔盆,反过来还要像供祖宗一样供着,谁受得了?”

      听着的人皆是慨然,“那这傻子被赶出门,也就是个死吧?”

      兔老五一脸傲然,道:“要真是那傻子死了,我还提这嘴做啥?不嫌晦气。”

      “咦?莫不是还有什么后续?”

      “自是如此,被赶出门后,那傻子不傻了!”

      “傻子不傻了?老五爷说清楚点呗。”

      兔老五最喜欢的便是别人奉承一句“老五爷”,耳根舒坦了,嘴上也就没把门了。兔老五突突突全倒出来,说:“或许是人家爹在天有灵,让这傻子开窍了。这一开窍吧,没想到这傻子竟然是块天生的读书料子。景山官学知道吧,那可是北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学校。几年前,死去的副都统将两个儿子送进去的时候,还被人嘀咕一句浪费名额。如今……啧啧啧。”兔老五说起来时,眼中还带着一丝不可思议。“那景山官学每年一考,前三名可是能够进那红墙里学习的。”

      那么多的官学,也就只有景山官学有这种特权。也是因为如此,当初大傻子和他弟弟被送进景山官学的时候,才会被议论。而红墙里的咸安宫官学更是所有官学,不,应该是天底下所有学校私塾中最厉害的一所了。听说那咸安宫官学可是离皇帝老儿不远哪……要是哪天被皇帝老儿看中了,那可真是飞黄腾达了。

      二嫚听得起劲儿,老王就递给他用油纸包起来的十一合油炸桧。二嫚接过数了数,说:“王伯,多了一合。”

      老王挥挥手,“多的那一合就送你解解馋了。”

      二嫚听了眉开眼笑,抱着一大袋子的油炸桧慢慢走远了。走出人群的时候,二嫚还听见兔老五说:“那傻子不傻了,倒是显出一两分清秀了。一个月前我可是见过他了,要不是那头毛茬儿,老五爷我肯定认为那是个小姑娘。啧啧……”

      二嫚边咬着多出来的那合油炸桧,边想道:哼,一个小哥儿如何能比姑娘家好看?说起好看,二嫚就不免想到大小姐。在二嫚看来,大小姐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了。二嫚还记得第一次看到大小姐时,自己的呆样儿。要不是大小姐身边的阿茹姐姐帮她说了两句,她就要被撵出去了。二嫚将最后一点油炸桧塞进嘴里,鼓鼓的,小嘴巴泛着油花,又忍不住想,不知道她这辈子还能不能穿上一件和大小姐一样的衣服。刚想完,二嫚自己也觉得不可能,阿茹姐姐可是说了,大小姐那一身衣服,没有个百两银子是置办不下来的。一百两银子……她的月钱才半两银子。

      正想着,二嫚就看见一辆半旧不新的马车从她身边驶过。紧接着,便在老爷宅子大门前停了下来。车夫从前室上跳下,车夫的年纪不大,不过十八九岁,只是身上的衣服有些陈旧了。车夫撩开布帘子,先是一垂髫儿童,再下来的是一个年纪稍大一点的男孩。

      二嫚正想移开眼睛,那少年便转过头来,二嫚当时便愣住了。

      二嫚没有读过书,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男孩,但二嫚觉得这少年真漂亮,比大小姐还要漂亮一百番。恰时,那少年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二嫚就看到一双很黑很亮的眼睛。没一会儿,少年便带着小一点的男孩和车夫进了大门。

      二嫚木木地张大了嘴巴,嘴里还有一点嚼碎了尚未吞进肚子的面制品。二嫚回过神后,便立刻抱着还有一点热乎的油炸桧进了大门不远处的角门。

      二嫚对王嬷嬷说:“嬷嬷,嬷嬷,二嫚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很好看的少年。”

      王嬷嬷睨了一眼二嫚,说:“你这妮子,这才几岁,就开始思--春了?”

      二嫚噘嘴,“嬷嬷,二嫚说真的。”

      王嬷嬷道:“你看到的应该是老爷的客人,嬷嬷听说今天有一对兄弟来做客。你可不要冲撞了贵客,否则连嬷嬷都保不住你了。”

      贵客?二嫚歪头,为什么贵客的衣服还没有大少爷的漂亮,还旧旧的。

      没等二嫚想个清楚,二嫚就被大小姐身边的阿茹姐姐给带走了。二嫚手里被塞进一个托盘,托盘上摆着两盏茶。阿茹认真细心地对二嫚说:“二嫚乖,等一下你进会客厅里奉茶,下来后给阿茹姐姐说一说那两位贵客怎么样,好不好?这事做得好了,二嫚这个月的月钱翻一番,如何?”

      二嫚听见月钱加番,连忙点头,家中大兄要娶嫂子了,她可要好好攒钱。二嫚同意了,阿茹便又细细地和二嫚说该如何做。

      等二嫚托着换了一次茶水的托盘离开,阿茹才转进内室,对着坐在铜镜前的豆蔻少女说:“大小姐,吩咐妥当了。”

      那豆蔻少女恍然,回神后又立刻低头,脸上浮起两朵红云。听娘说,要是没有意外,这一次厅里坐着的可有她的未来夫君。

      二嫚端着托盘进了会客厅,二嫚也不敢抬头看,只小心翼翼地借着端茶的时候瞄了瞄王嬷嬷口中的贵客。近距离一看,二嫚觉得有些眼晕。原来还真有比姑娘还好看的少年啊!

      刚刚将茶放下,坐在上首的中年男人便让二嫚离开。二嫚也不敢违拗老爷的话,只捏着托盘退出了会客厅。

      二嫚一出会客厅,便被阿茹给带走了。阿茹怀揣一点期待和紧张,问道:“二嫚,那贵客如何?”

      二嫚扭着衣服下角,说:“很漂亮,嗯……比大少爷还要好看,是二嫚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了。刚才二嫚给他端茶的时候,他还和二嫚点头了。”

      阿茹似乎放松不少,抓起一边盘子里摆放的糕点,塞了两块给二嫚,便让二嫚离开了。阿茹转身进了内室,那豆蔻少女同样放松不少,只脸上的红晕更甚了。

      阿茹小声建议道:“大小姐,可要去悄悄看一眼?”

      豆蔻少女拧着手帕的手不住用力,将好好一条纱帕给拽得不成样子,“……这不合礼数。”

      阿茹又说:“可那是小姐您的未来夫婿,瞧一瞧没干系的。阿茹知道那会客厅后方有扇屏风,小姐躲在屏风后是瞧不出来的。”

      少女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又小声地问:“阿茹,你……他……他叫什么?”

      阿茹忍住笑意,说:“听我娘说,好像是……善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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