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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和离 ...
顾舟野来庄梦阁时,温柚宁没什么意外,她知道顾舟野一定会为雨氏走这一遭。
这也是两人几次不欢而散后,第一次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
温柚宁未施粉黛,穿着白色的中衣坐在床榻上。
过长的裘裤里、指甲修剪圆润的一双小脚踩在火狐皮上,露出来的皮肤更白了。
又密又黑的青丝全都披散下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柔润,慢慢地眨着那双清澄的眼睛。
一笔一划都是精心雕琢,犹如青莲,适当该被拉入凡尘,染上点别的颜色。
顾舟野咽了咽口水,颇有些狼狈的移开视线。
随后走到她对面坐下。
“昨日生辰过的还高兴吗?”
温柚宁看着顾舟野的眉眼,想到昨日里她在药栈好像真的一次都没有想起过顾舟野。
她不由得想起以前生辰是怎么过的。
等。
在庄梦阁一直等顾舟野。
从日头亮起一直等到日头落下,然后再到天都黑了下来。
顾舟野永远有比她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她永远都被他排在最后。
哪怕是她要过生辰,哪怕他知道她一直在等他。
那等待的时间里,她是那么的难受委屈,那么的心冷,那么的期盼。
然后等来的不过只是那些弥补的首饰衣裳。
甚至有时还是让陈安送过来的,更别说那迟些的生辰祝福。
以至于现在温柚宁回过神来,也觉得自己浑身冰冷刺骨。
也一点都不想再回到那样难捱的日子里。
她端起身旁的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才缓过来回道:“昨日过的很好。”
温柚宁再次轻声低语。
“前所未有的好。”
顾舟野点头:“过两日一早我要启程回书院。”
万里书院在姑苏城,距离京城很远,三天两夜才能抵达。
温柚宁摸着手腕上的玉镯,淡淡地嗯了一声。
没有如同以往那样要去替他准备衣衫行礼,为他做些路上好带的吃食,也没有说会去书院看望他。
顾舟野看了温柚宁好几眼,但她都低着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我想给你的生辰贺礼出了些纰漏,你且等我.....”
温柚宁打断顾舟野的话,抬起头问他:“你冒夜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生辰贺礼她真的不在意。
她的声音很平静,那双眼睛没有丝毫的雀跃与高兴。
温柚宁没有因为他的到来高兴。
顾舟野有些讷讷,不自觉开口:“昨日我一直在府里等你......”
温柚宁:“你等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既为雨氏来,难道还要等着她先开口不成?
顾舟野一口气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好一会才找到声音:“我就...我就不能是陪你过生辰吗?”
这句话的声音有些小,外头刚好传来打更的声音。
“梆梆”两声,话音就这么被盖了过去。
温柚宁没能听清这句话:“你说什么?”
“没什么。”顾舟野有些不自然的转过脸。
沉默。
两人没再说话,顾舟野一直找不到机会问她这两年去回春堂把身体调养的如何。
温柚宁则一直在等顾舟野说出雨氏的事。
否则他不至于和她在这拉扯、铺垫这么半天。
以往都恨不得离她远些,离庄梦阁远些,现在为了雨氏来这里和她周旋倒真是委屈他。
半晌,顾舟野才接着道:“听说昨日你和雨氏吵起来了?”
这话一出,温柚宁松了气,平静道:
“你若是心疼她,叫下人放她出来即可,不用知会我。”
顾舟野本能的觉得温柚宁这话不对劲,太过于从容,好像一直在等他说这些。
他早已知晓温柚宁为何处罚雨氏,他本想安慰温柚宁不值当为此生气,说出口的话却变了味道:
“你好端端地和一个小妾计较做什么?”
带有责怪的语气,温柚宁早已习惯。
“我没有和她计较,”温柚宁继续道:“是她以下犯上、出言不逊,我没有冤枉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舟野皱眉:“你是这府里的女主人...”
“既如此此事就此揭过,”温柚宁打断顾舟野:“至于女主人,我很是不敢当。”
顾舟野不是说过吗?他在心底里从来没有承认过她是他的妻子,现在说什么女主人真的不觉得好笑?
以前她想听的时候听不到,现在不想听之后又听到,温柚宁没有一丝动容。
都是托词,先哄她高兴,然后再给她一击,比如,要求她放雨氏出来。
顾舟野看着温柚宁眼中的不耐烦,神色恍惚。
他们两个现在好像倒置了,小心翼翼说话的变成了他,而满脸厌倦不耐的变成了温柚宁。
然他真的不敢再在她面前谈论雨氏,也不敢细问她如何不敢当。
“你的身子好些了吗?”
顾舟野声音低哑干涩。
温柚宁:“已经好了。”
“我听陈安说,你因为喝避子汤药的缘故身子一直不好,姑苏城内有一大夫名声极大,是难得一遇的妇科圣手,听闻祖上曾经是御医,我此去书院路过城内,会让陈安请他来京城,给你好好看看。”
温柚宁皱着眉:“不必,我身体好得很,不劳你费心。”
虽然有顾舟野相逼的缘故在,但那药是她自己喝的。
现在怪在顾舟野身上,真的很矫情。
她真的累了。
他们两人这辈子这两颗心也不可能落到一处去。
“你说完,该我说了。”
温柚宁靠近他。
这是她最后一次能有机会好好看着眼前人。
温柚宁伸出食指,隔空摩挲着顾舟野的脸,从额头眉眼再到挺直的鼻梁嘴唇,最后停在下巴上。
她曾经是真的很喜欢他。
真的很喜欢。
淡雅的香味一直萦绕在顾舟野的鼻尖,他有些躁动。
特别是看到她红润的唇瓣后。
可他没有抓住温柚宁,她躲开了。
“顾舟野,就这样算了吧。陪你走这么一段路,我决定停在这里,”温柚宁眼里的挣扎一闪而过只剩下孤注一掷的决然:“我们二人和离,也别闹得太难看,好聚好散,我还你自在。”
温柚宁话完这话后轻松许多。
一颗心才算终于落到了肚子了,为她自己跳动。
但顾舟野似乎是不敢置信自己听到的话,睁圆一双多情的桃花眼。
“你说什么?”
“我说,你我二人和离。”温柚宁神情认真:“你把和离书给我,过两日......”
顾舟野突然伸手捂住了温柚宁的嘴。
“别说,我不想听。”
巨大的恐慌充斥顾舟野的内心。
他弯下腰额头轻轻抵着温柚宁,一眼望进她眼底。
属于温柚宁的温度传过来,顾舟野才算能重新呼吸。
“温柚宁,别和我说这样的玩笑。”
他现在终于发现温柚宁有何不同。
眼神,温柚宁眼神彻底变了。
以前温柚宁看向他的眼神里总会有爱慕。
只是后来这些爱慕纳入更深的眼底,但总会看的见的。
但现在那些藏在眼底的爱慕也消失不见了。
顾舟野没看见,一点都没看见。
茫然和心慌爬上他的脸庞。
“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拿这样的话和你玩笑。”温柚宁拉开顾舟野放在她腰后的手,一步一步退出他的怀抱。
“不可能。”顾舟野脱口而出:“我不会和你和离。”
温柚宁拿出定远侯府当年议亲时给的信物,慢慢放到桌上,闻言不免有些怪异地看着他:
“为何?你不是一直想摆脱我?”
“我......”
不知该如何说,顾舟野本能地往前走了两步,被她退后的动作禁锢在了原地。
他愠怒道:“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说什么好聚好散,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你欠我的还没有还完,我那些侍妾是你送走的。”
原来是这样。
“若是你不愿和离,那...休书,休书也可以,不孝、善妒、无子,七出犯三,这样可消你心头之恨,我们也能两不相欠。”
名声尽毁,传遍京城,她也算是遭了报应:“若你还不肯消气,我再给你寻些好的送进来?你的身份地位总会有很多女子愿意的。”
顾舟野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她要推他到别人身旁。
温柚宁果真是不在意他了。
他眼眶微红,死死地瞪着温柚宁。
不能这么对他,至少她不可以。
“为何非要离开?”
他本不想问,不问缘由她就会一直留在这里,此般诸事皆因她无理取闹。
一旦问了,便再也没有转圜的余地。
但温柚宁的冷漠彻底将他打醒。
眼前的人曾经能对他寻死觅活、志在必得,如今她也能冷淡、毫不留恋地将他丢弃。
他知道,他一直都知道。
温柚宁睫毛颤动,声音非常平静:“大概是你说我对你而言不过‘不过尔尔,食之无味’?纳雨氏进府?还是说从未真的认同过我是你的妻子?亦或是你在外头包养了数不清的花魁,太多了,不过都不要紧。”
她要离开了。
顾舟野呼吸凝窒,原来那日宴席上,她都听见了。
那她应该也听见祁鹿闻在为她说话。
他和祁鹿闻这两相对比,在她心里恐怕已经高下立现。
他满脸苦涩,全然不知如何解释,手不自觉的握成拳。
“我,我说的都不是真心话。”
温柚宁:“我只是在陈述缘由,不是在质问你,你不用和我解释。”
她现在说起这些,早已不再难过,甚至可以平和地说出口。
她做到了,对顾舟野步步放手。
顾舟野有些激动,甚至心慌的把实话一股脑地全部说了出来。
“我说的都是真的!那些都是我说的气话,是不是还有雨氏,我根本没碰过她,我只是把她灌醉,那白帕上的血是...我的,若你生气,我让人把她送走。”
温柚宁眼里的惊愕都藏不住,不过很快又归于平静:“你真的不用和我解释。”
她不会相信,一个浪荡子会这么做。
顾舟野想从她脸上找出些别的,比如惊喜和高兴,但什么都没有。
烛火跳动,扫在顾舟野有些颓丧的脸上。
“我不会和离。”
他说自己的态度,也是在说服自己。
“你做不了主,就像八年前我嫁给你时你做不了主,如今我要走,你依然拦不住。”温柚宁摇头:“我不想再使那些手段,你让我走。其实我早已经谋划好,我本来是要叫黎黎来,捅破你曾经让我喝了八年的避子汤药以至于我再也不能有孩子。”
“若是父亲知道,即便他不愿你我和离,但也不得不点头。”
“他怕我传出去,你还要科举,名声坏了,可怎么得了。”
“当然,我不是真的绝嗣,只是我要这样说。”
温柚宁摸出怀里的和离书:“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回我的嫁妆。”
顾舟野失魂落魄地出了庄梦阁。
只是大拇指多了一点红痕。
.
四五辆马车从定远侯府驶离。
随着这几辆马车散播出来的消息是定远侯府的少夫人因为身子的原因,暂时搬到庄子里休养。
月余,顾舟野被定远侯亲自压着前往姑苏万里书院。
定远侯瞧他颓废的样子,怒其不争。
“你要真的想挽回她,就用功名去,等你们和离的消息传开,你用你的功名去请圣旨。”
“才纳妾就与妻子和离,为着你不背上宠妾灭妻的名声,她都点头和离之事不会公之于众,可见心里还是有你。”
如此,顾舟野才算是活了。
官道上僻静,一抹红色的身影站在远处的凉心亭里。
顾舟野不曾在意,且那身形瞧着是位女子,他更不会多看。
只是到了凉心亭近处,他被一侍卫打扮的男子在官道上拦下:“定远侯,我们主子有请顾小侯爷。”
说完话,这侍卫手遥指凉心亭。
顾舟野眯着眼睛看过去,他的确不认识里面的人,面色冷淡地转过头看着那侍卫:
“我不是认识你那什么主子,你可以走了。”
侍卫双手抱拳说的更为详细:“属下的主子是新城县主,如此顾小侯爷也不见吗?”
原来是她,顾舟野眼里冷光一闪。
“既是县主相邀,我也不好推辞,前头带路。”
顾舟野跟着侍卫到一个小岔路,他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侍卫,抬步上了凉心亭。
只堪堪到亭边,顾舟野就止住脚步,与站在亭子中间的新城县主遥遥相对。
他漫不经心地行了礼:“县主。”
新城县主眼眸弯成月牙状,也回了个礼:“顾小侯爷。”
相互见过礼,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新城县主方才见他眼里的陌生不似作伪,开口问道:“顾小侯爷是不记得我了?可我却一直都记得顾小侯爷。”
顾舟野看了她两眼,复又低头:“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与县主相识。”
顾舟野今日穿着浅灰色的襕衫,这样的颜色,让他的肩膀显得更为宽阔有力。
八尺高的疏阔男儿,比起那些与她同岁,身形还未张开的男子更有男子气概也更有吸引力。
新城县主看着顾舟野,羞涩地搅了搅手上的手帕,声音轻柔地低声道:“大半年前,我随伯父去万里书院时,一人外出在姑苏城遇到福来县令之子倪不惧那地痞无赖纠缠不休,是顾小侯爷为我解围,救了我。”
顾舟野听到这话,才从记忆里翻出了这件事。
陛下登基以来受禅宗丛林的影响,兴办书院,广纳天下学子。
姑苏万里书院是朝廷最为看重的书院之一。
大半年前,陛下下旨派了礼部的员外郎大人带着户部的拨款来了万里书院。
书院彼时刚结完一场小考,顾舟野和几位同窗好友结伴去姑苏城里的悦来客栈打牙祭。
路途遇见倪不惧当街作恶。
那倪不惧好男风,若只是这样倒是没人会指摘什么。
但他草芥人命,常常将娈童折磨致死,草席一裹就扔到乱葬岗,臭名远扬。
那日顾舟野刚好瞧见这一幕,上前阻止倪不惧,救下他手里调戏的瘦弱矮小男子。
却不想那男子原来是新城县主女扮男装假扮。
不过他虽阻止,但真正教训倪不惧的人是刑部尚书之子周止。
那周止打掉倪不惧的门牙,还敲断了一只腿。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我对县主属实是没什么印象。”顾舟野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早知是她,他真是脑子有病才会去救她。
“你不记得,我...我却一直记得。”
新城县主的话音有些扭捏,她始终还是带有一丝女儿家的羞涩。
“县主既然记得,那么肯定也记得该感谢的人应该是周止。”顾舟野懒得去猜度她的意思,拱手行礼:“既然县主认错人,周某告辞。”
说完,他转身就走。
“顾小侯爷......”新城县主出声,瞧见顾舟野脚步不停后,疾步跑过去伸手拦住了顾舟野:“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顾舟野低头看着新城县主,又看着拦在他面前的手臂,眼中的不耐烦都要溢出来:“有话快说。”
新城县主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直视顾舟野,只是那眼神有些飘忽,脸上还带着些红:“要不是...顾小侯爷先出声阻止,那周止怎么会出头,所以我没认错人。”
顾舟野“啧”了一声,没说话,目光直直地看着新城县主。
“我知晓你今日要回书院特地来送你,”新城县主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会,然后闭上眼睛将话一吐为快:“还有就是想要告诉你...告诉你,其实将目光挪向别人也许会更好,我曾听闻你的许多同窗好友好多都已做父亲,想来你有时也会为此烦闷,对吗?”
何必还守着那和离不成的温氏,新城县主目光期许地望着顾舟野。
顾舟野眼神变了,甚至嗤笑出声:“送行?我和县主并无一点交情,再说县主是未出阁的姑娘,还是离我远些为好,如此倒贴,免得叫人说县主...不知羞耻,平白连累了我。”
“你...”新城县主表情凝固。
“还有,你说话这般不要脸的孟浪,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青楼女子披了你新城县主的皮出来丢人现眼。哦,不对,有些流落风尘的女子或许还讲究脸面,人家都不屑于这么做。你还未出阁,就关心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男子是否有子嗣,还不要脸的自荐枕席,”顾舟野不管新城县主难看的脸色,上下打量着新城县主,仿佛她是什么供人取笑的玩意,接着嘲讽:“貌丑无颜,五短身材,这就是你的本钱吗?当真是丑而不自知还爱多作怪,看你一眼我都嫌脏。”
“你...你竟然敢这么对本县主说话!”新城县主气的脸红脖子粗。
“怎么,听不得实话?县主又怎样?是去宝贤大长公主跟前去告我一状?还是去陛下面前将这些不要脸的话再重述一次?”顾舟野低头蔑视地像看脏东西似的看着新城县主:“滚!”
顾舟野越过人接过缰绳,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走了。
新城县主脸色颜色不断变换,最后归于平静。
她眯着眼睛看着已经是一个黑点的顾舟野,声音低沉道:“顾舟野,今日你如此羞辱我,我还真的生了必须得到你的心。我偏要让你名正言顺地娶我做你的妻子!做我脚下匍匐的狗。”
新城县主吐出一口浊气:“小四,回府。”
侍卫小四低头默默走在她身后,等人上马车后,驾车往京中而去。
宝贤大长公主府。
彼时宝贤大长公主正在库房整理驸马爷裴傅之留下来的东西。
东西不多,裴傅之弥留之际命人烧掉不少,他也真是什么都不想给宝贤大长公主留下。
宝贤有些怀念当年两人针锋相对的日子,至少她能见着他就好,想必就算是他老了,也依然令她着迷。
可惜,老天当真无眼!
下人来报时,宝贤刚把衣物叠好,等她把箱子盖好,才淡淡道:“让她进来等我。”
新城县主根本坐不住,看着库房的方向左右踱步。
等见着宝贤大长公主的身影,新城县主急忙跑过去:“祖母。”
宝贤大长公主心里有数,神色淡淡道:“坐下再说。”
话音虽平淡,但新城县主在她面前可不敢造次:“孙女明白。”
等祖孙二人到厢房坐好,下人上了茶,退了出去,才听到她的话音。
“孙女今日得了定远侯府传来的信儿,本想着先去见那顾舟野透露些孙女的意思,却不想......”
新城县主将半个时辰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话语之间还有不满的愤懑以及埋藏很深的爱慕。
宝贤一下一下地抚着新城县主的头,语气中有些怀念地笑道:“顾舟野和你祖父是真的像,当年你祖父也曾这般说过我。当然,你祖父是个清贵世家的文人,说出口的话远没有顾舟野那侯府武将出身粗俗。”
新城县主抬起头看宝贤,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祖父,只是看过画像,那是一个谪仙一般的清隽人物,此时听到自己祖母的话,勾起了一丝兴趣:“祖母说的当真?”
“自然。”宝贤收起笑意,看着伏在她膝头的新城县主:“四丫头,你是最像我的,祖母当年能让你祖父乖乖娶我,今日,就能让顾舟野乖乖娶了你。左不过是需要好好谋划,你记着,你是皇亲国戚,有这一层身份,想做什么就容易多了。就算名声微疵,皇室宗亲再有不满,也得保全皇室的颜面,给你想法子成全你。”
“可是,陛下真的不会降罪我们?”新城还是有些害怕,急忙问宝贤大长公主。
宝贤大长公主笑着摇头,点了点新城的鼻子:“这又不是什么掉脑袋的大事,圣人忙碌,岂会在意这起子儿女情长的小事,不免有失身份。”
新城终于放下心来,抱着宝贤大长公主就是一阵撒娇:“孙女一切都听祖母的。”
“现在能成为你障碍的,就是那个温氏了。”
“还请祖母教导孙女。”
“这是自然。”
新城县主迫不及待道:“前些日子,京城中的人都知晓,那温氏身体抱恙去庄子上养身体,可孙女在那定远侯府放了人,如今传回消息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是因为那温氏闹着要...和离。”
宝贤大长公主抿了一口龙井:“那岂不是正好,和离了好给你挪位置。”
新城县主闻言脸色却有些怪异,她慢半拍才道:“可顾舟野不愿和离,闹得没法子,定远侯权宜之计才把那温氏先送走。”
“是吗?”宝贤大长公主冷笑道。
“祖母,你说那顾舟野到底怎么想的,满京城的人都知晓他不喜温氏,怎的如今好不容易盼来这结果,他倒是不愿意了。”
“我如何能知晓他的心思,左不过离不开有些犯贱,”宝贤大长公主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驸马裴傅之的画像:“不过温氏没在定远侯府倒是好办。”
新城县主神色一震,眼露精光:“祖母已经有主意了?”
宝贤大长公主把玩着旁边的茶盖,目光有些阴狠:“温氏一死,不就什么都解决了?谁还管他合不合离,心里有没有温氏。”
“祖母......”新城县主没想到宝贤大长公主竟然会这么说,她有些害怕,讷讷地说不出话。
“没出息,怕什么,”宝贤大长公主斜睨了新城县主一眼:“想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只有扫清阻拦在前的一切障碍,对你来说,障碍就是那温氏。”
“温氏一死,顾舟野正妻的位置就会让出来。否则等定远侯府自己解决,那得拖到猴年马月,你都成老姑娘了。”
新城县主闻言眸光闪烁不定,随后她心下一狠道:“还请祖母为孙女筹划安排。”
“这是最简单的事,那温氏还能一辈子龟缩在庄子里不成,只要她出了庄子,那就有许多意外,流寇?难民?还是寻仇的,她总会死在路上,不是吗?”
“祖母妙思。”
宝贤大长公主转头看着新城县主,语重心长道:“你最是像我,只需再多历练历练,这样的事你以后都不会觉得是难事,否则这个县主的名头我不会设计落到你头上。”
一想到这个,新城县主脸上乐开了花儿:“祖母疼爱孙女的心,孙女一直都记得,也一直以祖母说话做事为榜样。”
宝贤大长公主心头熨贴,她宝贤到了这个岁数,没什么是她用诡谲的计谋之后还得不到的。
自己的孙女自然是要一脉相承。
“好了,这次的事情不能出一点纰漏,你在我身边好好学学。”
新城县主点头:“孙女都听祖母的。”
外间的下人端了新的茶水进来,冬风顺着缝隙吹起了裴傅之的画像,“刷刷”作响。
宝贤大长公主抬眸去看,画不停响动,显得裴傅之的脸有些扭曲......
裴傅之棺材板砰砰响,宝贤!你这个毒妇教坏儿孙,放我出来继续骂你!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和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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