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马》Koreyoshi_

3、病房

　　江淮知道陈一病了。

　　他听闻时微微扩张的瞳孔能够印证他的在意：“你发消息告诉我不就行了。”

　　轻飘飘的回答掷地无声。

　　“嗯？”随着问话散淡在空中，一道女声响了起来。

　　“你这样有意思吗？”

　　江淮觉得烦躁。即使学习强度大不如前，他仍能在普通高中名列前茅。

　　这里心思不在学习上的人很多，在教室门口化着浓妆的大姐大，正假装漫不经心地向他这边瞥来。

　　江淮无奈地叹了口气，绕道去了后门。他身旁高挑的女生盛着眉，标致的脸蛋写满不耐烦：“你至少该去看他一次。”

　　“少管闲事，”江淮径直跨入教室大门，敞开的校服掠过课椅，七八张八卦的嘴凑了过来。

　　不得不承认他性格变了很多，以为用糟糕报复命运能换来麻木。

　　“江哥，这你女朋友？”

　　“不愧是江哥，眼光真不错，就是脸臭了点。”

　　江淮坐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他跷起二郎脚，脚踝搭在大腿：“以前学校的同学。”

　　人群识趣地闭了麦，还有个胖子壮着胆问：“既然不是嫂子，能不能把联系方式推给我。”

　　“你也配？”江淮瞪了他一眼，那人赶紧缩了回去。

　　臭脸本尊不明所以，道：“江淮，你现在怎么跟个混混一样。”

　　守在门口的大姐大沉不住了。

　　大姐大狠狠地推了一下臭脸：“叫什么叫啊。"

　　说罢，她邀功般地看向江淮，江淮满脸不悦地盯着她。

　　大姐大器张跋扈的气势一下消失了，她委屈地踩着小白鞋离开了，临时幽怨的小眼神引得江淮一阵生理不适。

　　臭脸不愿停留，她顶着尴尬，道：“江淮，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成这个样子，但同学一场，我还是希望你高考顺利。”

　　怎么了怎么了，我又成什么样了？我干嘛了我，陈一璟病了为什么要来教训我，我跟她很熟吗？

　　陈一璟…

　　江淮趴在桌上，拿书挡着头，他想了很久。广播电线被胖子一把扯下，上课铃从别的教室传来。江淮掏出桌兜里的手机搜索着臭脸说的医院名字。

　　江淮被称作哥的理由很肤浅，长得帅成绩好敢挑事。不过陈一璟被称作哥的理由更肤浅，只是因为成绩好。

　　双方都挺单纯的，若隐若现的差距却始终存在，决定了好恶。

　　距月假还剩一天，江淮第一次攀那棵靠着围墙的老树。

　　最终还是决定去了。

　　他从手机壳拿出保存许久的纸条，沉思片刻后用黑笔写道：
　　替我去北大。

　　陈一璟的病房外，江淮怔怔地在窗前站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陈一璟病得比预料中严重得多，露出来的半截手臂皮肉贴着骨头，十几种药摆放在柜上，头发被剃得很短。

　　江淮犹豫着将纸条放在了陈一璟床头，鬼鬼祟祟进来的时候莫名有种心虚感。

　　这货估计是参加不了高考了，他犹豫着还是没有改掉纸上的内容。

　　医院里充斥着医药味和压抑的氛围，江淮就这样站在窗前陪着陈一璟。

　　护士忍不住询问，他比了个“嘘”的动作，将护士拉至一边，轻声说：“我不想打搅他，我走了，你别告诉他。”

　　他殊不知陈一璟已经醒来，正望着江淮的背影努力清醒。

　　江淮把自己放弃的差不多了，他本有着拟定的期许，没有多么轰轰烈烈的理想，可能去繁华的城市闯荡一番，和朋友旅旅游。

　　而如今，他已经决定要一个人了。
　　不是他不回头看，那里的一切早就不复存在了。

　　他记得公交车站一个刻薄老男人的阴阳怪气。男人在邻里听多了江淮的闲话，一下将自己摆在了清醒者的高位。

　　“你们年轻人就要受点打击，你看你父母，都是他们自己选的，又不是意外，天命都没为难你，你们太容易就自我放弃。”

　　“小淮啊，好歹是邻居，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要把自己当个公子哥，说的难听点，你是个什么东西啊。”

　　“江文哲给了你那么大一笔遗产，你就偷着乐吧，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男人是典型的啃老族，自个过得不好也见不得别人好，平时对谁都这样，没有针对一说，只是看江淮无父无母了，好欺负，才壮着胆在他面前挖苦。

　　江淮不予理会，手不住在颤抖，但他只是默默把音量调到最大，直至自己听不见任何人的声音。

　　然后，他看到男人朝着他冷笑，不屑地切了一声。原来世界有这么烂的一面。偏偏这时陈一璟不在自己身边，江淮怔了怔，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出了脑海。

　　男人张了张嘴应该是还说了什么，旁边的妇人用鄙夷的神情看向男人，并拉着女儿离开了。

　　“啧。”江淮刚准备打的士，忽然，一个黑色书包飞了过来，男人被砸了个正着，江淮疑惑地转身，陈一璟气怒气冲冲地提着书包。

　　江淮急忙关掉音乐，没拦下对方的第一拳。

　　“他妈的关你什么事！”陈一璟气得气儿都短了一节。

　　男人拿手狼狈地挡下了拳头，本来就欺软怕硬，只敢诺诺索索地小声说：“我是好心的，那关你…什么事啊？”

　　眼看着陈一璟又挥拳过来了，男人拔腿就跑。

　　“你不是去…”
　　“我还是想待在你身边。”

　　江淮一时没反应过来，陈一璟满眼心疼地盯着江淮，江淮觉得不太对。好在他们认识的时间够长，作为兄弟情也不为过。

　　陈一璟突然抱着江淮不肯撒手了。

　　“不管他们，高考完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离他们远远的。”陈一璟的头靠在他肩上。江淮想挣开，听了陈一璟的话不动了。

　　他早就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