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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第 4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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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
“我什么都没干啊,你们看到了的,我什么都没干,只是吃了顿饭而已。”
我低声下气说出这段哀求的时候,两个伴当的神情非常自然放松,没有出现任何细微的异色。
这很好,说明这两个爪牙并没有察觉到我在大厅里的动作。
《入臻》这部上乘的内功心法就是好啊,要在过往浅薄的真气修为,我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般无声无息的隐蔽弹射的。
一瘸一拐,温驯乖顺地上了楼。
哀求无果,通红着眼眶安静地入了屋。
门关上,只剩下独自一人。
脸色陡然一变,老实无害的伪装如潮褪去,喜上眉梢,扯掉面纱,摘掉发钗,松散头发,一瘸一拐,最快速度挪到梳妆台前,用湿毛巾使劲擦掉脸上、脖子上的所有胭脂水粉。檀木梳子使劲梳,最快速度梳顺,梳回男人的极简束发发型,绑上深蓝色的发带。
然后换衣服,扯开衣带,撕掉这讨厌的繁复长裙,扔在地板上直接踩着走过。
一瘸一拐,挪到衣柜前,直接略过烦人的女装,从蒋平的衣袍里选,选出最深灰色的一套利落男装。
撕块布条,快速束胸,换男装。
套鞋袜,穿宽大的男式冬靴,整理形容,重新变回了男人的样子。
老子又变回了老子,老子又变回了徐明文,哈哈哈哈!!!
成竹在胸,稳稳地在屋里等了一会儿,数着时间。
果不其然,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楼下传来了吵嚷的嘈杂。
“几位官爷,楼上真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饭堂大厅的账簿掌柜,带着一干小厮、杂役、跑堂小二……绞尽脑汁,竭尽所能地阻挠。
“楼上那是我们当家的休息的地方,还有亲属妇人,不方便,真不能放外男上去……”
“去你大爷的!爷们几个就要上去检查!不行也得行!……”
官兵的恶声咒骂。
“好狗不挡道!滚开!”
“你们他娘的算哪颗葱?酒楼才在及仙开张几天啊,就敢惹我们开封府的兵!滚开!!!……”
门外值守的两个伴当意识到了不对劲,噔噔噔跑下去了一个,查看情况。
赔着笑脸,奴颜婢膝,控制局面。
“哟,开封府的差大哥啊!饭吃得好好的,酒吃得喷香的,怎么突然动这么大火气?……小店初开张,难以面面俱到,大人们大人有大量,定能海涵!……咱们这边请,今日酒钱柜台包圆,想喝什么,想喝多少随意点!”
扬声。
“掌柜的!赶紧让大厨掌勺,咱们家的招牌菜,烩狗肉,炖蹄膀,红烧狮子头……通通送上来,让官爷们吃个开心痛快!!!——”
“哎!是是是!马上办!!!”
被领头的官兵一脚踹倒,醉醺醺,脸红脖子粗,咆哮着吼骂。
“你|他|妈算个什么东西!张牙舞爪地碍眼!”
七个开封官兵分工明确,四个在楼梯口协作作战,拖住赶来的练家子小厮、杂役。其他三个不顾一切地往楼上冲。
“头儿!……”
“徐头儿!……”
“是你吗!你他|娘还活着对不对!”
“出来跟兄弟们喝酒啊!!!出来!!!你一定还活着,很多人梦到死人托梦,但没一个梦到你的!!!你一定还活着!!!……”
这话真晦气,老子给他们托个嘚儿的梦啊,老子虽然瘸了腿,但还活蹦乱跳着呢。
我热泪盈眶地打开房门冲出去,一拐杖敲到阻拦的伴当头上,送他婴儿般的睡眠。
以使用了大半辈子的糙汉嗓门,中气十足地朝着走廊外大吼。
“吕无病!”
“颜泰!”
“何宁!”
“苏烈风!”
“在!”“在!”“在!”“在!”
“接大捕头回家!!!!!!!!!——”
“是!”“是!”“是!”“是!”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老子自由了!!!老子自由了!!!老子自由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谁!!!还有谁能给老子套狗链子?!!!!还有谁???!!!!
姓蒋的王|八|蛋!回头老子参加武举,升官发达了!把你们全家五条老鼠通通挫骨扬灰!陷空岛都给你扬了!!!!全扬了!!!!渣都不剩!!!!!!!
154、
疾风扫过,楼梯上的三个官兵咕噜咕噜滚了下去。
染血长刀锵然归鞘,白衣华美的年轻侠客飘忽降临在走廊中,背光而立,修长的阴影笼罩,阻隔通往自由的一切。
“嫂子,回去。”
大喜至悲,一桶冷水兜头浇下。
“我不是你嫂子,锦毛鼠。”支着拐杖,喘着粗气,眼眶通红,几近崩溃。
“我姓徐,徐明文,从陈州州衙调升开封府的捕头,京城一带四大名捕之一。我曾经是李青峰的徒弟。李青峰,那个被命运蹉跎折磨的老好人,你还记得的,对么?”
“记得。”阴影缓缓地说,“你是老捕头李青峰的徒弟。”
“当初李青峰被抓入死狱,我以为你这个徒弟什么都没做,误以为你是个寡义忘恩的混账,装神弄鬼,把你倒吊起来吓唬了好大一顿。那时年轻,心气浮躁,实在是鲁莽轻狂极了。”
“……”
“……你知道,原来你都知道。”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字字泣血,神形怆然,“你知道我是尽忠职守、守护民生太平的公职人员,你知道蒋平把我弄废了关在鸟笼里,你听到了我的惨叫,你却放任一切,置若罔闻,没有帮我,为虎作伥!……”
“……”
这青年不是个坏人啊。
我曾远远望见他半蹲在屋檐下,手里碾碎了鱼干,一点一点,耐心地喂养瘦骨嶙峋的流浪猫。
被蒋平带着逛夜市的时候,还望到他抱着一个小乞童爽朗地大笑,把脏兮兮的小乞丐抱在怀里,买糖人逗孩子开心,买五彩斑斓的小风车逗小乞丐快乐。
这是个品行端正,善良的好人啊。
他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放任一切,置若罔闻。
“陷空岛救了你的命,你的命理应归陷空岛所有。”绿林豪侠缓缓地说,“你若不听话,陷空岛可以重新收回去。”
“……”
“我四哥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救了你,你理应报恩,现在抛弃四哥离去,实属忘恩负义。”
“……”
“守好妇人的本分,回屋安生待着去,把离经叛道的男人服饰换掉,不许再碰。”
“……”
“楼下的骚乱不用你管,你是嫂子,嫂子引起的麻烦,白某自然会去处理。甭管你用什么方法引起了那几个官兵的狐疑,白某都有手段息事宁人,让他们永远闭嘴。”
“……”
我靠着走廊冰冷的墙壁,作为伤腿的支撑点。抬起了拐杖,像抬刀一样,抬了起来,指向他的咽喉。
华裳风流的锦毛鼠静静地注视着我,手自然地垂落在佩刀的刀柄上,波澜静寂,放松极了,丝毫未动。
“嫂子,你是个聪明人,不要做无谓的对抗,给自己招徕痛楚。当初冲突之时,你便不是白某的对手,如今伤痕累累,羸弱不堪,更不可能在白某手底下撑过两个回合。”
我置若罔闻,一瘸一拐,坚定地朝挡道的绿林冲锋了过去。
玉石俱焚。
“让我自由,或者砍开我的咽喉。”
“……”
“……”
“……”
叹息。
“……何苦呢?”
“滚啊!!!!!!王|八|犊|子给老子滚啊!!!!!”我挥舞着拐杖,朝这名义上的小叔子怒声咆哮,“你们这帮子挟恩图报的混账!!!他|妈|的都是混账!!!!”
吼着吼着,泪流满面,扭曲地泪中带笑,谄媚着苦苦哀求。
“我有钱啊,白大侠,白五爷,跟你哥哥求求情吧,这辈子全部的积蓄,三万八千八百七十二两银票积蓄,全部都转给你们,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求求了,放过我……”
“是,知恩是得图报,不报不道德,不报不仁义,可并不一定非得肉|偿啊,并不一定非得要人啊,用钱,用大笔的钱抵债,完全可以的嘛……”
摇头。
“陷空岛不缺钱。”
偏身闪避,夺过攻击的拐杖,三成力不轻不重的一掌,使踉踉跄跄,颓然歪倒。
“四哥独身多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在这个年纪终于有了相中的妻子,实在太难得了。错过了,可能就是一生孤寂。”
“徐名捕,你必须留下。”
老子歪在走廊墙根,拖着伤腿,泪流满面地撑起上半身,神情癫狂扭曲。
神魂溃散,近于疯魔。
笑。
长发散乱,狼狈|喘|息着。
笑问他们。
“毁人前程,断人未来。你们宣扬这些道貌岸然的冠冕堂皇的时候,自己不觉得恶心么。”
江湖绿林来到我跟前,半跪下去,俊眉修目,芝兰玉树。修长如玉的手指停滞在脖颈下方,锁骨处摸索来摸索去,寻找哑穴,封锁哑穴,使再也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对不起。”
无尽愧疚地低声,沙哑地说。
“但你大约已经怀了四哥的子嗣了,已经是陷空岛的人了,不可能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