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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II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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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这位奇怪的沃尔图里先生的相处,竟然出乎意料地令人愉快和回味无穷,除了不免有些让我十分困惑与尴尬的点以外。

      在与他去那家米其林之前,我和艾丽泽在公寓内仅有的一张全身镜前互相挤着对方化妆打扮,我换了三条裙子,拿出那套临走前母亲塞给我的用于重大场合的布契拉提,那闪瞎了艾丽泽的眼。她念念叨叨地问我是不是什么北欧小国的公主或者贵族,而我搭不上项链扣,她颤抖着手帮我扣上。我答应她回来再解释,让她放心,我和王室没有一丁点关系。

      最终我跑下去的时候,时间刚刚好。

      凯厄斯站在辆宾利前,姿态优雅,却目空一切的样子,路人纷纷侧目,而他面无表情。不知为何,我远远看他的时候,他如同一个神祇,遥不可及,完美无缺。只有在我靠近的时候,他那冷若冰霜的神情才转化成了微微的笑意。这样一个完美高傲的男人,不知是为何,才会对我产生了兴趣——我也是个高傲又孤僻的人,我确实长得不赖,不过是个平板,我唱得不错,不过离我的女神Anna Moffo比差得远了。还有哪里不错呢?我想不到。

      他帮我开门,坐我旁边,隔一个空位。司机也是个英俊的年轻男人,他朝我笑着点头,又狠狠地吸了几下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气味——可我今天的香水味并不刺鼻或难闻,我觉得很奇怪。不过他还没开口,凯厄斯就说:“德米特里,司机。”

      我对德米特里点头微笑,打了招呼。怪老板配怪司机,司机也是如此帅气,这真是符合他挑人的标准。

      升上挡板之后,凯厄斯转过头来:“还不赖。布契拉提这套即使庸俗,可你把它戴得好看了。”

      “我该把这个当作是赞扬吗?沃尔图里先生?”我看着窗外的风景,并不看向他,一看到他近在咫尺的眼睛,就觉得我会陷入其中。

      “Take it whatever you like.”他含着笑意慢慢地说,身上冰冷的雪松气息就那样传了过来,在地中海的闷热夏天里,让我感到的竟然是清新与舒适。

      我讨厌高温,也不喜欢烈日,冬天晒一点太阳就好了,至于那种躺在阳光下看一整天书的活动,实在不属于我。正因如此,我才选择了需要成天呆在室内的专业和职业。

      “另外,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他加了一句。

      我听到这句话,朝着窗户的方向勾勾嘴角,把脸上的肌肉控制好,再转过头去。“那么自然,你也可以叫我阿丝翠德。”

      凯厄斯点头:“那么阿丝翠德,我提的Elijah,你有兴趣演吗?”

      我没想到他是认真的,自然,现在看他的做派,他不是贵族就是超级富豪二代,这些人一般都在权威艺术机构的委员会身居要职,例如主席、赞助人之类的,绝对有权利推选一个自己中意的主要演员。

      “我马上就回美国了,卡迪夫不在我的计划上。”我如实回答。

      他变脸真快,冷笑了一声:“威尔士国家歌剧院的主角经历,可比回纽约开派对要好得多。”

      “需要我提醒吗?凯厄斯,你我现在才见第二面,我压根不了解你,你也只听过我唱过一次歌,你是怎么知道我适合的呢?”我不喜欢他那个高高在上的口气,我也不是好惹的。

      “第一,我们之前见过,只是你不知道;第二,我的耳朵从来不会错。”凯厄斯一个字一个字地,像是陈列证据般地看着我说,他似乎被我激怒了,牙齿紧咬,连那焦糖色的眼中都有了怒火,他的手紧绞住自己西服的下摆,猛地把脸转向另一边。

      我被这番理所当然呛得不知如何反驳,又想,我和他到底在哪里见过呢?他如此闪耀的人,我怎么会没有注意到他呢?

      在一片安静中到了瑞吉,凯厄斯一如上次那样下来给我开门,伸出手让我把手交给他,帮我脱下外套交给侍者,我不是没受过这种待遇,因此从善如流地接受全套男士服务,挽着他的手臂穿过大堂,他们带我们到一个隐蔽私密的靠河位置,景色美不胜收。我看他脸色稍霁,便把选酒、点单的大权都给了他,凯厄斯似乎很喜欢这样,点好之后,便看着我,“你可以问一切你想问的,关于我。”

      “Right,”我喝了口餐前干马天尼,“第一个问题,你穿这么多,真的不热吗?”

      他本来正在喝酒,听到我说这句话,似乎是被这无厘头的问题给惊到了,无可奈何地咬咬牙齿:“我想,上东区应该教会了你,良好的穿着是好教养的体现。”

      看来他都知道我的“底细”了——不意外,我虽然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却能感觉到他绝对不是单纯的暴发户。

      “好吧。”我不想让气氛再次僵掉,“那么,您是哪里人?你的家族是做什么的?”

      他放下酒杯,将小臂自然放在桌上,双手交叠,姿势优美。

      “我的家族在沃特拉待了很长的时间了,长到基本是世代在那儿,做着,是个类似家族企业的生意,当然,有很多产业,业务也在全世界。”

      沃特拉,那个让我又晕又吐的地方,我想。

      “那么…您是否结婚?”

      我问完这句话之后,凯厄斯就像做雕像一样,死盯着我。

      我觉得自己要被盯穿了,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般地问这个荒唐的隐私问题。但这样一个无论长相还是财力都明显顶级的男人,在见我第一面——至少是我认为的第一面就约我吃饭,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能不搞清楚这个问题。这期间,在死寂中,服务员上了前菜,摆了餐具,问了要不要鱼子酱,显然没人回答,灰溜溜地走了。

      当我实在忍不住了要打破沉默的时候,凯厄斯那漂亮的嘴唇吐出一个音节:“没有。”

      我呼出一口气,想要赶紧move on到下个话题,谁知他又说:“她死了。”

      我发誓自从大学毕业歌剧时,我演帕米娜,裙子被舞台升降机关扯坏,我还选择留在舞台强唱完一整幕之后,再也不会有比此时更尴尬的瞬间了。我想道歉,却被他冷漠地制止:“你不用。”

      噢,阿丝翠德,你毁了这一切。我对自己说,看着阿诺河,不知道什么情绪填充了我的心,可能是失望、不可置信、或者是一种绝望。

      “她和我很早就认识了,我们的陪伴几乎都在少年时代。”他似乎并未被我激怒,可也算不上含着惋惜或是特别的眷恋:“比起爱情,我们之间更多的是相同的利益与相依为命,以及家族牵绊。”

      我本来在自怨自艾,不过他好听的声音和平滑的语调很快让我觉得在听故事,他看着我,“你不用为此道歉,这不是你的错。”

      我低下头去,“尽管如此,我把气氛搞僵了,这是我的错。”

      他笑了:“亲爱的阿丝翠德,是我提出来让你问一切想问的,我也该告诉你一切。”

      接下来的时间里,凯厄斯和我聊的东西天南海北,从蒙特威尔第的《奥菲欧》到里盖蒂的《大死亡》;从汉斯·冯·彪罗到西蒙·拉特,其间夹杂托斯卡尼尼与富特文格勒;从阿格里奇到特里福诺夫;从古埃及壁画到大卫霍克尼…他的艺术造诣让我惊讶,尤其是,他对一些历史上有争议的事情的真相十分肯定,似乎他亲眼见证。我问他为什么这样认为,他不回答,只是多次肯定,他说的是对的。例如他埋汰托斯卡尼尼是个意大利的叛徒,可笑的道德卫士;富特文格勒的作曲和钢琴水平和指挥水平不在一个档次,同时面对战///争他是个胆小鬼;巴洛克时期的作曲家都是情感上的输家——因为那个时候情感顺利的音乐家不会想着写歌;以及他们家族产业里就有霍克尼的作品,当然,根据他说,那画被放在不起眼的地方当做随意的插画对待…

      我咋舌,即便是见过大场面和好东西,这样的学识渊博和家庭的富饶程度也让我惊讶。

      我惊讶的是,他没有吃什么东西,只是稍稍喝了点酒,蘸了点前菜,而我听他讲故事,吃得津津有味,他说并不想吃,即使这里的食物“不算难以下咽”。

      即便很多时候凯厄斯都毒舌得让人不知如何是好,可到后来我也视毒舌为他说话的习惯。经理与主厨因为凯厄斯基本什么都没动,羞愧得满脸通红,问他究竟是哪里做得不好,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回复没有什么不对,并且不用替他付酒钱,他递上一张支票。

      晚餐结束后,凯厄斯并未想要进行下一步酒廊的步骤,“我该送你回去了。”他帮我套上那件针织披肩,我挽上他手臂。

      可真是个老古董呢,我想。

      车子开到公寓底下的时候,我坐在车上没动,他也没动。

      “我会和你再联系。”他肯定地说,“我给你的名片,请保存好,你也可以打我的电话,或者发我邮件,这是你们沟通方式,是吗?”

      我点点头:“好的,我们确实习惯发邮件。”

      听这个语气,他是上世纪的人吗?

      “那么,既然你过几日就要回去了,我们就在此分别。”凯厄斯帮我开门,我们站在车边上。

      他看了我一会,俯下身来,亲吻我的脸。我没有被这个动作吓到,他很温柔,他的吻清冷又克制,我只感觉脸上一凉,下一秒这感觉就没了。

      我揽紧了披肩,站在台阶前与他挥手。

      “下个月,我等着在威尔士见你。”凯厄斯笃定地说。

      我笑了:“我还需要考虑。”

      “就这样说定了。”

      在我已经走进大门后听见凯厄斯这样讲。

      …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II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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