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尽散》喻汀

4、火葬场进度4%

　　没有想象中的失眠，赵书淼一夜无梦到天亮，睁眼打开手机，九点，她想方珩征应该上班了。

　　抻了个舒服的懒腰，赵书淼坐起身用手随意抓了两下头发，想要先下楼看看有没有吃的。

　　趿拉拖鞋，打着哈欠，走到二楼围栏时，垂眸发现方珩征在一楼客厅看电脑，她站定问道：“你怎么还没上班？”

　　方珩征仰头看过来，“等你。”

　　她没好气地回，“我今天不上班。”

　　方珩征依旧偏转着脖子盯着她看，“那下来吃早餐，刘妈做了煎饺和粥。”

　　从不和吃食过不去，赵书淼折返回去洗漱，十分钟后扎着低马尾，再次下楼。

　　刘妈正在往餐厅端粥，抬眼就被赵书淼给惊艳到了，真是个漂亮姑娘，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好相处的，她笑着自我介绍，“我是照顾先生的保姆，我叫刘静，大家都叫我刘妈。”

　　赵书淼颔首示意，“刘妈好，我叫赵书淼，您……”

　　与先生对应的太太，这个词她无力接受，想让刘妈叫她名字，本想回头看方珩征的动作被刘妈的话止住。

　　“我叫你淼淼吧。”

　　这次她真是震惊地看向方珩征，不知道他怎么交代的，但是她挺满意。

　　方珩征放下电脑，走到她身边，“吃饭吧。”

　　赵书淼没吱声，拉开凳子坐到方珩征对面。

　　两个人开始都遵守着食不言的规训，刘妈的手艺很好，赵书淼大快朵颐的吃着，突然想起什么，抬眼对上方珩征投过来的视线。

　　她说：“下午找个人把我车开来呗。”

　　方珩征顺势介绍家里的情况，“家里有司机，车库里有车，你想怎么支配都行，有事打电话给我，家里的事可以找刘妈。”

　　赵书淼又冷冷的“哦”一声，她习惯先用饱腹的食物把肚子填饱，再喝稀粥。方珩征则是同时进行，煎饺一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时间已经不早了，刘妈过来询问等会还要不要吃午饭和晚餐想吃什么。

　　赵书淼笑道：“准备他自己的就行，我晚上不回来了。”

　　听了这话，方珩征眉心狠狠一跳，冷声质问，“一晚上都不回来？”

　　“太晚了就不回来了，你这边太远了。”

　　“这是市中心！”方珩征气了一下后，语气又缓和下来，“如果去哪远的话，让司机去接你，不管几点必须回来。”

　　赵书淼沉默不语，抬眸跟他对视。

　　方珩征眼底威胁的意味愈发明显，赵书淼火蹭一下起来，“你威胁我没完了？你要结婚我跟你结了，再对我朋友们家里的公司和事业进行干预，别怪我不客气！”

　　这火积攒了好几天，要不是刘妈在，桌子上的盘子或者碗，肯定砸到方珩征的脸上。

　　“你明知道我最在意什么！”

　　把最后一个饺子放进嘴里，方珩征一下下嚼着，或许她自认为工作是她最在意的吧。

　　从阳台看见方珩征的车子离开，赵书淼换了身衣服下楼去找刘妈说话，顺便参观整个雨宁园。

　　方珩征买这个别墅十年，刘妈也在这工作十年。

　　六栋楼，除去他们住的主楼，剩下的分别是客房，收藏楼，酒窖，车库和员工宿舍。

　　一路走下来，赵书淼满脑子都是，真有钱，真有钱，真有钱。

　　赵书淼最不解的是，“为什么方珩征住的最小啊？”

　　刘妈回：“不清楚，但是去年九月份，先生重新装修了一下。”

　　赵书淼敏锐的扑捉到关键信息，去年九月重新装修？那时候他就准备和她结婚了？

　　到底为什么呢？

　　赵书淼主动提出，“我加您微信，有什么事我们方便联系。”

　　刘妈应，“好。”

　　在车库挑了辆宾利，赵书淼叫了个司机送她上班，晚上有个交流会，她打算回家开自己的车。

　　到了餐饮店赵书淼让司机回去，她进去视察一圈，从后门去了公司，人多眼杂，她怕被传一些风言风语。

　　刚进办公室，夏熠枫就紧跟着进来，坐在她办公桌上，“年会我们商量好了，请示一下赵总。”

　　“滚下去，显你腿长？”赵书淼抬手推他，“你决定就行，单据留好到时候报销，抽奖的东西多买点。”

　　“今天腊月十六了，年会定哪天？”

　　赵书淼看一眼日历，定了下周三，“晚上的交流会，你过去不？”

　　夏熠枫顿时惆怅起来，“去，但芯片成功后，我精力大概不能放在这边了。”

　　当初沈松亭想要创业，他们单独合作，赵书淼不会答应，夏熠枫主动提出一起，但他家中有自己的生意，他早晚是要回家接手的。

　　赵书淼未来也可能要撤，沈松亭压力顿时来了，知道这个消息后，他不可置信，“因为方珩征？姐姐，你不是因为男人放弃事业的人啊？”

　　“有些事说不清，但他能一次威胁我，也会有第二次，我不能牵连你们。”

　　沈松亭疑惑，“你不都跟他在一起了吗？”

　　“说不清。”赵书淼也很无奈，沈松亭负责科研，她负责管理和外交，公司能有今天，她付出了不少心血，也不想随便放弃，“我不一定，就随口一说。”

　　沈松亭气到转身离开，“根本没拿我当朋友，什么都不说。”

　　赵书淼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第一天认识我啊？”

　　朋友间气一阵就和好，晚上三人一同前去交流晚宴。

　　赵书淼一袭黑色西装，披着大波浪，带着简约的银圈耳环，身材纤细高挑，踩着几厘米的高跟鞋，职场女强人的模样。

　　环视一圈，沈松亭调侃道：“赵总今儿又艳压群芳了。”

　　夏熠枫一脸不满，“你穿高跟鞋一米八，我俩压力很大欸！”

　　赵书淼狠狠睨他一眼，“你俩都185＋，有什么压力啊？”

　　夏熠枫贱贱的夸她，“我俩虽然185，但那能抵得上您两米的气场啊！”

　　“去你的。”赵书淼笑骂一句，端起香槟，“你俩聊，我去找一下张总。”

　　张总见她过来，满脸堆笑的迎上去，“赵总。”

　　“张总，我敬您。”赵书淼带着大方得体的笑容，和张总碰了个杯。

　　张总心虚得直冒冷汗，她还没说什么，便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方总的命令我不敢违抗，您莫见怪，养老芯片这个好项目我是无缘参与了，日后有机会，我们再合作。”

　　因为方珩征，张总对她的称呼都变成了您。

　　赵书淼点头表示理解，“当年是您最早投资我们，没有您，也没有清远的今天，买卖不成仁义在，日后有好项目，我一定想着您。”

　　张总忙不迭点头，又好心劝她，“胳膊拧不过的大腿，你跟了方总也没什么不好。”

　　赵书淼笑意不达眼底，借了方珩征的势，那就让它发挥到最大化，她语气冷下来，“张总咱们认识两年了，您应该清楚我的性格，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明白。”张总谄媚道：“周末我请客吃饭，您可得赏脸。”

　　“一定。”赵书淼遇见熟人，再次和张总碰了下杯，转身离开。

　　顺着一直看她的那道视线走去，温轩竹也迎她而来，二人相视一笑。

　　温轩竹人如其名，为人似竹般高风亮节，说起话来又风趣儒雅，满屋子西装革履的男人，属他最温润。

　　他走过来，笑容加深，杯壁轻轻相碰，他问道：“公司的事解决了？”

　　赵书淼点点头，反问：“你公司呢？”

　　“嗯，这两天给你发微信，怎么没回？”

　　温轩竹做医疗科技，他们通过她哥林曜序认识，产生合作，男人正在追她。

　　他的眸子温柔的能滴出水来，赵书淼低下头，不去看他，“除了工作上的事，以后别给我发微信了。”

　　风言风语他刚听沈松亭说了一些，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看样子是知道她编的谣言了，不管她对方珩征什么样的态度，但结了婚，她不能耽误别人。

　　“你也听说了，我……”

　　话没说完，偌大的宴会厅突然安静，所有人的视线投向门口。

　　赵书淼跟着转头，看清门口的来人是方珩征和他发小江柏浩，撇了下嘴。

　　擦，早知道她不来了。

　　方珩征进来眼睛就看向了赵书淼，与他对视上，赵书淼故意露出意外又惊恐的神情，在心里骂道：妈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

　　趁着有人上前跟他握手攀谈，赵书淼赶紧带着温轩竹去角落里说话。

　　她和方珩征之间的暗流涌动，温轩竹看在眼里，他垂眸瞥向赵书淼，试探着问道：“你给贺瑜当替身，是真的吗？”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我告诉你，你要帮我保密，沈总他们都不知道。”

　　温轩竹神情严肃起来，听她继续说。

　　“我骗他们的，我跟方珩征三年前就玩过，现在又跟他在一起了。”

　　温轩竹惊得眼睛都瞪大了，想起那天他和赵书淼在餐厅吃饭，方珩征突然出现。

　　他上去攀谈，方珩征却对赵书淼更感兴趣，他说正在追人，方珩征意味不明的笑了下，让他加油。

　　他很聪明，很快就猜到了这次他们公司出事的始作俑者是谁，追了赵书淼这么长时间，对她也有所了解。

　　温轩竹皱眉问道：“他会娶你吗？”

　　或许方珩征是喜欢她的，但是她和他的身份摆在那。

　　赵书淼知道温轩竹不是瞧不起她，他们和方珩征实在不是一个阶层的人，那个阶层的婚姻更讲究门当户对。

　　是个人都觉得方珩征不会娶她，可他们偏偏结了婚。

　　“除了我父母，你是我第一个告诉的人，我哥我都没说，我们昨天领证了。”

　　温轩竹聪明但也固执，告诉他真相是最好的。

　　听到这个消息，温轩竹怔愣住，好一会都没说出话来。

　　赵书淼眼含歉意，“我得跟你说声对不起，你公司出事跟我有关，是我连累了你。”

　　“他用这些逼你结婚？”

　　方珩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手搭上他的肩膀，替赵书淼回答道：“我和她的事，不劳温总费心，您照顾好自己的公司比较重要。”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两下温轩竹的肩膀，脸上带着笑意，外人看来，他们在畅聊。

　　赵书淼知道他笑里藏刀，拉住温轩竹的衣袖向后撤了一步，挣脱他的桎梏。

　　她脸色阴沉，挡在温轩竹前面瞪着方珩征，“方总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

　　这个动作踩在方珩征的怒气点上，众目睽睽之下，他拉着赵书淼的手出了宴会厅。

　　已经到了三九天，今年的滨城比往年冷得多，车内的气压比车外气温还低。

　　司机大气都不敢出，尽量降低存在感，做好本职工作。

　　赵书淼冷不丁出声，打破降至冰点的氛围，“我跟他说了我们的关系，芯片研发成功后，我不会和他合作了，别再做那些事了。”

　　她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轻，疲惫中还带着一丝失望。

　　方珩征在气头上没听出来，本以为她会生气跟他大吵一架，但赵书淼没有，她只是轻声细语的为温轩竹求情。

　　现在，他在赵书淼眼中就是一个卑劣的小人。

　　回想起刚才她当着他的面拽温轩竹衣袖的那个场面，彻底失去理智，开口就是阴阳怪气，“你这么心疼他？你们谈到哪一步了？”

　　赵书淼拄着头看向窗外漆黑夜色，深吸一口气，语气更加失望，“你这几年没少监视我，我们谈到那一步，你比我更清楚。”

　　说完方珩征就后悔了，今时不同往日，他真是气糊涂了。

　　他压低声音，别扭的说了句，“以后不会了。”

　　车内恢复宁静，气氛低迷，赵书淼突然问：“外婆在家吗？”

　　还没等方珩征在脑中猜测她要干嘛，赵书淼又说：“既然领证了，总要去拜访一下。”

　　一句话，直接哄的方珩征心花怒放，他低沉的声音愉悦起来，“那明天下班我们一起过去。”

　　“行。”

　　回到家，两个人相对无言，各自忙碌，洗澡睡觉。

　　赵书淼睡下，方珩征关了灯去书房工作，回想起晚上发生的事，懊悔不已。

　　铃声打断思绪，他接起。

　　江柏浩担心地问道：“回家没和嫂子吵架吧？”

　　“车上吵的。”方珩征一支烟在手里把玩，却不点火。

　　“到底为什么非要这样结婚啊？”江柏浩实在太疑惑了，到底因为什么，连他这个发小都不肯告诉。

　　“挂了。”

　　烟最终被点燃，月光苍凉孤寂，阳台的门打开，方珩征感受着寒风打在身上，放空自己。

　　想到卧室里熟睡的赵书淼，泛空的心又被填满。

　　走过这一遭，无论什么结果，他都认了。

　　轻轻打开卧室的门，露出一丝光亮，他那侧的床头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点亮，暖黄色的灯光打在赵书淼恬静的睡颜。

　　她昨日睡到半夜也是面朝着他侧躺的。

　　方珩征嘴角不受控的扬起，轻手轻脚上床，盯着赵书淼一阵，拨开碍事的头发，在她的额头落下轻轻一吻。

　　他摸摸赵书淼的脸，轻声说道：“明知道我会生气还护着他，不气我你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