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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他是很漂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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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三号这天早上,余锦一起来就感觉温度又低了一点,外面飘进来的味道带着潮湿水汽。
他在被窝里滚了又滚,最後放弃穿衣服,裹着被子坐到电脑桌前,摸上鼠标描了会儿图样,做到一半去开了张新底图,画着画着又是保存一半退出,然後又贴回床上。
都怪天太冷了,余锦想着。
……
一直到中午该做饭的点,余锦还磨磨蹭蹭不肯起床。
‘笃笃笃’
忽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余锦吸了下鼻子,裹着被子去开门。
程远的两个副手送来了新鲜的菜和水果,并提醒余锦最近换季感冒频发,让他多注意身体。
余锦:“阿嚏!”
两位副手:“……”
副手B就买药去了。
……
中午是在程远家吃的饭,因为余锦家厨房燃气管检修出了一点问题,这两天不让用燃气,要等着维修工上门复检。
程远吃完饭就去了公司,并告诉余锦他今晚不回来了。
余锦在程远家厨房里收拾着餐具。
打扫完厨房卫生之後,余锦感觉比平常还要累。
――应该是快感冒了。
余锦想着一会儿要喝点热水,然後吃个预防药,再泡个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到明天早晨大概就没事了。
余锦开开心心地出了程远家的门,又开开心心地握住自己家的门把――
打不开。
??
余锦低头摸了摸触板,黑屏的。
他以前经常用钥匙开门,就是因为担心智能锁会停电故障之类,但最近总给程远做饭,两人离得这么近,离开家就没必要带上钥匙了,所以一直没再带过。
但没想到他就这么倒霉催,跟上次程远遇到的情况一样。
余锦呼了口气,烦躁地耙了下头发,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打开门,反而把自己累得满身冷汗,于是就放弃了。
“阿嚏!”
“……”
屋漏偏逢连夜雨,大概就指的是他这个情况。
余锦哆哆嗦嗦地坐在了自家门口的地上,拿出手机,找到了程远的头像。
犹豫片刻,他还是点了进去,给程远发了个消息。
……
此时此刻,程远的办公室内正坐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程远的‘初恋’,也是唯一交往过的人。
“伯母的意思我不太明白。”女人说,“她似乎以为我们旧情未了,程远,你觉得呢?”
程远正在摆弄一台游戏机,闻言没什么感情地说,“她要是烦你你就别理她,我可以送你去国外,你不是在那和你前男友有个孩子。”
“你连这个也查了啊……”女人有些尴尬,“那你也该清楚吧,那只是代孕,我一开始也不知道,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你这么多年来不是也没找其他人么,还是忘不了我吧?”
程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棉布巾,仔细擦拭着游戏机屏幕。
“我记性确实没差到那个程度,但忘不了什么的……”程远语气平淡,“不好意思,我自始至终都对你不感兴趣。”
“说什么呢。”女人有些生气,“你当初和我交往……”
程远抬眼看她,眸光仿佛聚成凌厉的刀片。
女人呼吸一窒。
程远冷声说,“我说了我记性还可以,自然也记得以前的事。”
女人就闭嘴了。
她自然知道程远在提醒她什么。
许多年前,程远刚上大学就被频繁表白,为了一劳永逸,他随便挑了一个人做他的对象,那个人就是她。
当时程远说过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并且要求她管好自己的嘴,不要倒出乱说。
女人确实按照他的要求做了,最後分开时也拿了不少好处,甚至还有国外留学的名额,直到後来回国工作,她用的都是程远给的那笔钱。
但她以为自己还是有点特殊的,毕竟这么多年程远没有过其他女人,就连合作关系的都没有。
所以她不甘心。
毕竟万一呢,万一程远真对她有意呢。
女人咬了咬牙,决定最後试探一次。
“你真的不喜欢我吗?我这次走了,就会在省外定居了,你也知道我是为谁才过来的。”
“而且,伯母不也一直希望你能成家么,咱们都这个年纪了,婚姻定下来也能让父母安心。”
“咱们?”程远垂眸把游戏机收好,抽出一张湿巾擦着手,语气冷嘲,“你对国外那位也是这么哄的?”
女人脸色一白,语气有些尴尬,“你……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那不然怎么说。”程远平静道,“说你跟对方假结婚,留下孩子跑回国又想和我结婚?怎么,和我也想领个假证?”
女人脸色涨红起来,“程远,我和那个人真的没什么,只是一时糊涂就结了婚……”
程远打断她,“婚前忽然後悔,所以干脆假结婚了是么?”
“我也不想……”女人心头涌上惊慌委屈,“程远,说实话我一直都喜欢你,当初和你合作恋爱的时候就喜欢了,你要是对别人没想法的话,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程远把湿巾一扔,抬眸看着她,“谁说我对别人没想法了。”
但其实说完他自己都有些惊讶。
刚才只是心头忽然涌上了一股冲动情绪,实际上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又或者明明在想着什么,却怎么也琢磨不清。
而且,在听到‘想法’这个词的时候,他脑海里似乎滑过了某种特别熟悉的感觉,而那种感觉绝对是近期发生的。
而女人已经呆愣在那里,张着口似乎不知道怎么说,过了一会儿才问,“你……你有喜欢的人了?”
程远垂眸‘嗯’了一声,拿起手机――
微信来了条信息。
“是谁啊?你喜欢她什么?”女人问。
程远本想说无可奉告,看到微信消息後顿了一下,随口说,“他做饭好吃。”
女人服了。
走之前,女人拎着包在门口转身,“程远,你真的越来越懒得敷衍人了啊。”
程远头也没抬。
微信上――
【余锦:程哥,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程远:说。】
【余锦:门锁没电了,修理工还在放假,我能在你家暂留一会儿不。[图片.jpg]】
图片是余锦自拍,角度从下往上,拍住了他可怜兮兮的脑袋和他头顶黑着屏的门锁。
【程远:可以。】
【余锦:程哥真好。[巨兔比心.jpg]】
【程远:顺便把晚饭做了,送一份给我。】
【余锦:……】
程远看着余锦最後发的的几个点点点,心里已经能想象出对方鼓着脸郁闷无比的表情了。
呵。
程远笑了一声,笑容却忽然僵在嘴角。
他迷茫地抬手,用指节抵了下嘴角。
刚才有一瞬间,他似乎闪过了一种奇怪的心情。
而这种心情,和刚才回答那个女人问题时闪过的那点心绪一模一样。
雀跃么。
程远犹豫了。
这种心情很奇怪,接近拿下一个大项目带给他的感觉,但又远远不止,因为前者带给他的感觉只是短暂的、瞬间的、过後就不再想起的,而余锦带给他的――
却是持续的,压得心脏微疼,久久不消。
……
下午六点,余锦带晚饭过来了。
一进门,余锦就偏头打了两个喷嚏。
把饭盒放到茶几上後,余锦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程哥,你吃吧,我先回去了。”
程远正在办公桌後忙于工作,闻言淡淡‘嗯’了一声。
余锦走後,程远摁了下内线。
副手B进来了。
“老板。”
“买点感冒药,送到我家。”程远说。
“好。”副手B点头,又犹豫道,“要送一下余先生么,外面好像要下雨了。”
程远手上动作停了,瞥眼看向他,眼神犀利。
“要送么。”他反问。
??
副手B:“……您想的话。”
“我刚才没想。”程远说,“怎么了,他自己不会打车?”
副手B惶恐地垂下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就退出去了。
程远收回目光,重新盯住电脑屏幕,可手指却迟迟不动。
眼神放空一会儿後,程远皱着眉叉了所有运行框,身体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着眉心。
忽然――
只听‘轰隆’一声,窗外雷鸣乍现,全景落地窗内能够完美观赏这一刻。
程远微怔,侧头看去,眸中神色渐渐染上忧闷。
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什么,起身大步走向门口,刚开门又折回来,捉上外套和钥匙下了楼。
刚要找程远递交报告的某位经理一脸纳闷地看着忽然离开的顶头上司。
??
公司要破产了么!
老板怎么跑这么快!
其实程远没跑,他只是走得急了些,但因为他的形象在公司所有员工心里一直都是沉稳冷静的,所以今天的行为简直就是打破了他们对程远一贯的定位。
……
程远随便开了辆车从停车场出来,沿着回家的路慢慢开过去。
按理说余锦走不远,除非他打了车。
程远看了眼越发低沉压抑的天空,忽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不正常。
这种天气,别说害怕下雨天的人了,就连普通人都会选择打个车回去的。
他这是瞎担心什么。
程远把车暂时停在了无人经过的路边。
正想换条路回去的时候,他忽然瞥见一个身影。
程远就下了车,车门都没关紧,快步来到那人身後――
“余锦!”
听到声音的男生缓缓回头,带着冷汗的脸憔悴迷茫地看向程远。
程远心里一窒。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但他知道如果这时候不抓住这个人,他会难受一整天。
不,或许日後也会难受。
当程远握住余锦的肩膀时,他终于认清了自己此刻的心情――
後怕,和幸好。
……
“这种天气你乱晃什么!”程远从来没发过脾气,但此刻也忍不住语气微重。
毕竟这人是个下雨天要背後抵个东西才能睡安稳的货,而且现在还生着病,走路都一摇一摆的。
“啊。”余锦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带着鼻音说,“你怎么在这?”
“我……”程远咬牙,下颌线绷得死紧,“我路过。”
余锦‘哦’了一声,垂了下头:“这样啊。”
失落了吗?
程远看着余锦的脑袋顶,有些後悔。
刚才他是不是该说实话。
然後就见这货扬起脸冲他傻乎乎地笑着,“我手机没电了,也没带现金,你说我倒霉吧。”
“倒霉。”程远没什么表情地评价,“你倒霉透了。”
“我送你回去。”他说。
余锦:“啊,不麻烦吗?”
程远额角一蹦:“你想沦成落汤鸡回去?然後把我家沙发和地面都弄湿?”
余锦抿了抿嘴,不说话了。
程远没好气地把人塞进副驾驶,探身过去给人把安全带绑了。
余锦摸着汽车内饰,软声‘哇’了一声,“迈巴赫哎,你有好多车啊。”
程远‘嗯’了一声,关上副驾驶的门,绕过车头去了驾驶位。
车子启动之後,余锦慢声嘀咕着,“你真厉害,有钱又有车,还长这么好看……”
程远一脸漠然地接受夸奖,并不说什么,只是隔一会儿就淡淡‘嗯’一声。
余锦此刻再迟钝也察觉到对方似乎不太乐意跟自己搭话,他就闭了嘴,然後开始昏昏欲睡,并觉得脑子很胀。
到家之後,天色愈发黑沉,似乎下一秒就会坠下雨幕。
程远下了车,把昏睡过去的余锦从副驾驶抱了出来。
其实这个动作程远犹豫了一下。
因为他自小学毕业後就没和谁这么亲近过。
肢体接触在他心里一直是不舒服的,不管是别人碰他还是他碰别人。
但余锦好像发烧了,他没必要这么没礼貌,这时候更不能和一个病人计较,更何况之前也抱过一次。
而预料中的不适感也并没有多少,程远在抱着余锦去电梯的这段路上就已经慢慢适应了余锦的体重和温度。
――还有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味道。
不难闻,就是总钻进鼻子里,弄得程远喉结微动,总想咽一下什么。
余锦在电梯里醒了,但因为脑子迷糊着,所以没察觉出自己正被人抱着。
程远小心地将他放到了地上。
“余锦。”程远低声对他说,“你发烧了。”
余锦‘嗯唔’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慢吞吞地说,“是有点热。”
废话。
程远不和生病的人计较,“站稳了,一会儿到了。”
余锦又慢吞吞‘嗯’了一声。
电梯到後,程远扯着余锦进屋,把人放在了沙发上。
找遍家里也没发现退烧药後,程远才想起自己的副手下午刚收到他的命令,这会儿班都没下,自然还没给他家买药。
程远给余锦扔了个毯子,“别睡着了,我去买退烧药。”
“好。”余锦慢吞吞裹好毯子。
程远再次出门,下楼的时候外面已经下起了雨,他听着远处的闷雷,脚下步伐一再加快。
……
回到家时,从玄关往里一望,沙发上没有露着某人的脑袋。
程远皱着眉走过去,把淋湿的外套扔在一边,‘啪’的一声把灯拍开。
屋里骤亮,也驱散了一些下雨天带来的阴凉氛围。
程远单手扯掉领带,站在沙发前解着袖扣。
沙发上的人已经非常不听话地睡过去了,瘦弱的身体一整个窝进去,背部和沙发靠背紧紧倚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有安全感。
“余锦,起来吃药。”程远蹲下去,抬手缓缓地抚上余锦的额头。
很烫手。
他皱了皱眉,手正要收回时犹豫了一下,又重新落回去。
白皙手指陷进浓密的黑发之中。
感受到如预想般柔软地触感之後,程远揉着余锦的头发,大拇指无意间拨弄着对方的耳廓。
他嗓音低哑,“余锦,醒一下。”
余锦被他弄醒了,睁开眼迷蒙地看着他。
男生的脸烧得通红,眉头轻皱着,眼皮掀得费力,只露了一条缝,里面像顶着一层水膜,透出两弯浅光。
或许是屋里的灯光太过朦胧,程远一眼望在那张脸上,视线就怎么也拔不出来了。
他忽然想起身边的谁说过一次――
余锦长得很漂亮。
怎么能说男生漂亮。
程远盯着那张脸,沉思间上半身缓缓俯了下去。
“程哥……”
余锦忽然迷迷糊糊地叫人。
程远动作一顿,‘嗯’了一声,喉结动了两下。
“吃药了。”他说。
余锦清醒了一些,被程远扶了起来,吃完药後,他立刻又躺了回去,入睡前还强撑着意识和程远说,“程哥,我就在这躺会儿,就躺一会儿,别给我挪地儿哦。”
程远应了他一声,并起身把客厅灯关了。
黑暗中,程远站在离沙发不远的地方,眸光几乎和黑暗融为一体。
窗外响起雷鸣时,沙发上的人抖了一下。
程远转身进了卧室。
不能再看了,他想。
因为他总觉得,如果继续盯着那人,自己一定会做什么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