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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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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骨惊飞及时出现,把她给哎嘿哎嘿拔萝卜给拔了出来。
长青又变得灰头土脸了,蹲在地上生闷气。
骨惊飞也蹲下来,安慰她,“尊主,别生气啦,你看,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吗?”
长青嘴巴扁起。
骨惊飞又道:“哈哈哈,我们真是有缘,没想到第二个掉进来的,又是你呢!”
长青看他傻乐,气得哼了声,扭过头不理他。
骨惊飞只好又哄:“尊主你看,你能这样掉下来,很不简单呐。正常人掉下来,都是直直陷进洞里,独独你,每次都是以头抢地,多不容易啊,说明你……”
长青:“说明我天赋异禀?”
骨惊飞哈哈大笑:“说明你头重脚轻啊。”
长青被他笑自闭了,灰扑扑的小脸上,默默流出两道雪白。
骨惊飞安慰半天,只起到反作用,心中不由有些无奈。
少女抱着双臂,也不说话,只是默默流泪。
骨惊飞看着这幕,不知为何,已经死去的心中,涌出一些极其细微情绪,就好像一棵枯死的大树上,落了只羽毛茸茸,叫声轻柔的小雀。他感觉心似乎软了一软,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样的情绪叫作怜惜。
他一个死了这么久的人,居然会怜惜逼迫自己干活的魔尊,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情。
他从身后一掏,“尊主,我给你带了点好东西,你消消气。”
长青捂住脸,闷声闷气回:“我才不要长得像人头一样的果子。”
“哎,不是鬼面果。”
“也不要骨头、不要棺材,不要阴间的东西!”
骨惊飞:“都不是的,你看看?”
长青这才把手指悄悄张开一条缝隙,就看见那双青紫的大手合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热乎的糖烙饼。
饼皮酥香酥脆,微微裂开,露出里面晶莹香甜的糖馅。
长青眼睛一亮,惊讶道:“你居然还会送阳间的东西?哪里弄过来的?”
骨惊飞嘿嘿笑:“还有呢。”
他又摸出一只荷叶包好的烧鸡,一葫芦酒,和几块冰糖。
长青看着酒葫芦,总觉得眼熟,忽然想到,这不就是谢建安的酒葫芦吗?她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远远传来一声怒吼:“谁偷了我的烧鸡我的酒!”
长青连忙把酒葫芦丢进坑里,让骨惊飞赶紧把赃物转移,免得被发现。没多久,她就走了几步,山岭上哒哒哒跑下来一匹毛驴。
谢建安坐在毛驴上,问:“是你偷了我的酒肉吗?”
长青连忙摇头。
谢建安一手合拢,盖在鼻子上,嗅来嗅去,“我怎么感觉,就在这儿呢?那你看见偷我酒肉的小贼了吗?”
长青看得心惊胆战的,就怕他发现地下的暗道,抓到骨惊飞。
毛驴嗅了几下,眼看就要走向被杂草掩好的洞。
长青左右为难。
又怕骨惊飞被揪出来痛打,又怕谢建安连人带驴栽进去,折了一把老腰。
身体比脑子快,她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站在了洞前,挡住了毛驴。
谢建安:“咋?”
长青脸红了红,“是我、我吃的。”
为了不让惨剧发生,她只好牺牲一下脸面了,丢脸就丢脸了。长青盯着老人与驴的凝视,面红耳赤,大声说:“我、我就是有一些饿啦。”
谢建安挠了挠头,“但你身上没什么酒味……”
长青:“我、我千杯不倒!”
她脸红得快要滴血,拙劣的谎言轻微一戳就要破开,幸好谢建安没有再追究,倒骑毛驴,边往回走,边说:“千杯不倒啊,挺好,下次陪我一起喝酒!”
等人离开,长青也不想再钻到土里去和骨惊飞聊天了,她身心俱疲,走了几步,依着一块石头,望着千山明月,慢慢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骨惊飞拿着烧鸡和酒,从土里冒出个脑袋,“尊主,来吃……”
“嘘——”军师贴在他的脑袋后吹了口寒气,小声说:“尊主睡着了。”
骨惊飞声音突然刹住。
他望向侧卧在石上的少女。少女闭着眼睛,密而长的睫毛在雪白肌肤留下小片影子,她睡着的样子乖巧而安静,连落在身上的月光也变得静谧。
骨惊飞不由想起,初见的时候,长河落日,遍地尸骸,那个一身白衣的少女站在夕阳里,看上去安静落寞。
他听到动静,重新把身体钻进土里,只留下一双眼睛,透过杂草碎叶往外看。
他看见一道雪白而修长的声音无声息地走过来,静静走到长青的身边。
宴浮光垂下眼睛,看了会少女静谧的睡颜后,接着她俯下身,轻轻拍了拍长青的肩膀,小声说:“松松,回屋睡吧。”
长青似乎沉在梦中,砸吧下嘴,忽然说梦话。
她在梦里也仿佛在极难过,带着哭腔,说道:“浮光不喜欢我呜呜。”
宴浮光的动作僵在空中。
她漆黑的长发如绸缎一样落下,垂在石上。这时,长青睡梦中无意抬了下手,正好把她的发丝压在了手下。
宴浮光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她只能动作轻柔地把长青手腕抬起,准备抽出头发时,长青又一个翻转,从石头上掉了下去。宴浮光下意识伸出双手,把少女搂在了怀中。
她半跪在地上,抱着少女,垂眸看她,轻轻问:“尊主?”
梦中的长青眼睫轻轻颤动,但不抵睡意,依旧闭着眼睛。她抽噎着,小声说:“浮光讨厌我。”
宴浮光沉默片刻,才低声说:“没有,松松……”
长青砸吧了下嘴,泫然欲泣,像陷入一场无解的噩梦中。她长长的眼睫上,挂着颗晶莹的泪珠,泪珠盈盈,在月色清辉下如同荷叶上的露水,银白生光。
宴浮光想替她拂去泪珠,可是双手腾不出空。
鬼使神差,她低下了头,快要碰到少女光滑的脸颊时,忽然听见土里传来一声奇怪的声响,顿时如梦初醒。
宴浮光猛地回头,见四下无人,只有千山月明。她再次看向长青时,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没有再做什么,只把少女抱在怀中,起身离开这里。
少女柔软的身体贴了过来,温热鼻息拂过她的锁骨,麻麻痒痒的。她咬了下唇,身体微微颤了颤,只是侧过了头。
等人转身离开,骨惊飞才从洞里钻出来。他看着长青,就像在看自家闺女,小声对军师说:“真好,我们尊主现在总算不是一个人了。”
军师:“你还说,你把尊主的好事给坏了!”
骨惊飞瞪大眼睛,“还有?”
军师:“你要不是刚才发出动静,她都亲上去了。”
骨惊飞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没忍住嘛,唉,现在的年轻人……”
他们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嘴角忍不住翘起,露出一丝长辈欣慰的笑容。
“将军,这酒肉怎么办?”
骨惊飞看了眼手里的酒肉,“我们死人又吃不了这个,不如还回去吧。”
……
长青醒来时,发现自己歪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
她揉了揉脸,坐起来,心想,她不是睡在石头上的吗?
屋子里空空荡荡。
长青一见房中无人,吸了吸鼻子,委屈扁扁嘴,心想,浮光难道走了吗?
正坐在床上委委屈屈的时候,宴浮光端着木托走了进来,看见她后,把托盘轻轻放在桌上,问:“吃饭吗?”
长青破涕为笑,开心地跳到床下,“浮光浮光,我昨天晚上是睡在外面的,怎么回到了房间里?”
宴浮光垂下脸,十指纤纤,剥着新鲜的灵果,“我看见你了,就把你抱回来了。”
长青嘴角不自觉翘起,拉了她旁边的椅子坐下,让椅背抵着桌,倒坐在上面,自己的手臂和下巴都抵在椅背上,问:“什么姿势抱的?”
宴浮光沉默片刻,启唇:“背的。”
长青:“可是你刚才明明说是抱的。”她歪着头,脸颊抵着椅背,笑问:“浮光,你可以示范一下吗?我现在就能睡着的!你看,我睡着啦!”
她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噜声:“呼——呼——”
宴浮光低着头,嘴角不着痕迹上扬,“好了,我去拿饭的时候,听掌教说,昨天晚上有人偷了他的烧鸡和酒吃。”
长青马上睁开眼睛,气呼呼地说:“这老头……”
怎么什么都说!
宴浮光:“不过也奇怪,第二天,那些东西又还了回去。”
长青一怔,呆呆地问:“还、还回去啦?”
宴浮光点头,“只是多了些土腥味,真是一桩怪事,也许是小地仙做的吧。”
“什么是小地仙?”
宴浮光看了她一眼,“土灵气凝聚而成的精怪,喜欢从地里冒出来,偷吃主人家的食物。不过,它们不会白白偷食,偷吃完后,总要帮主人做点什么事。”她笑笑,“也算是一种可爱的精怪。”
长青连忙点头,“对对,肯定是小地仙做的!”
宴浮光本想说,这样的地仙,只会生在灵气充沛的洞天福地,在这荒境几乎不能遇见。她见长青的模样,心中了然,只微笑应是,并未戳破她。
“松松,吃果子,百里喊你等会陪她去练剑。”
长青撅起嘴,想到了自己被拍得发麻的屁股。她摇头,“不去!”
宴浮光问:“为何?”
长青软着声音告状,“她、她打我屁股。”
宴浮光沉默了。
长青委委屈屈,“好痛的。”
宴浮光便温声问:“现在还疼吗?”
长青活动活动身体,惊喜道:“不疼了哎!”
宴浮光道:“那松松便去练剑吧。”
长青脸上还没挂起的笑容马上消失,表情哀怨。
宴浮光语气温和地同她分析利弊,“松松,你如今修为有损,可身份仍在。想找你寻仇的人许多,若不尽快变强,怕日后会有差池。况且,王行山的剑法精妙,收徒全看眼缘,在上灵境的时候,就有许多世家弟子想要拜入其中学剑,却无人被挑中,现在他们愿意教你,也是你的一桩机缘。”
长青继续噘嘴,“可是、可是她没有教我呀,她就打我。浮光,你不知道,这女人下手真狠!”
同是剑修,还是浮光款款温柔,拒绝起人来都这么……委婉。
经过昨天那一遭,目睹了合情的悲惨经历,长青心态平和,心情愉悦——毕竟,浮光婉拒了她,但拒绝起来,不如百里那样直接了当,句句如刀。
什么“我看不起你”,什么“被狗咬了一口”,浮光才不会这样说!
真不会吗……
她忽然犹豫起来,眼睫簌簌颤了颤,紧盯着宴浮光的脸。
就算宴浮光想假装无视,也被这样灼灼的目光盯得不自在,只好抬起眸,温声问:“松松,怎么啦?”
长青双手绞在一起,坐在椅上的身体不安地扭在扭去。
宴浮光剥好灵果,送到她的嘴边,她下意识张开,咬住甘甜清冽的果子。
长青咬着果子,依旧直勾勾望着宴浮光。
宴浮光问:“可是有什么话想同我说?”
长青点头,攥了攥掌心,含糊不清地问:“浮光、浮光……有被狗咬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