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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香水与七宗罪-谢凌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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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双目圆睁,低头下望,他看到:
死亡是透明的。
人这一生是不是总会遇到几个疯子?谢凌想,或许自己真的很有吸引疯子的潜力。
在谢凌七岁那年,他第一次吃到了那个女人给他做的饭,是甜口的浙江菜。
她坐在他旁边,身上是一股好闻的木质香,安安稳稳的,就像文学作品中的母亲。
谢凌看着桌上的菜,犹豫了一下,决定每道都先尝一口。品味过所有,谢凌觉得自己最喜欢的应该是那道蒜苗炒肉丝,咸咸的甜甜的,放了酱油和红糖,色泽灰丽。
在那个女人期待的目光下,谢凌一个人吃了一大盘菜,筷子基本没停过。不过可惜,他没吃完就停了筷。
“叮愣——”筷子掉在大理石地面上,谢凌也捂着肚子缩在椅子上,一张可爱的脸汗意涔涔。
“……”谢凌张开苍白的嘴唇,努力想要说些什么,却换来一张怨恨又不屑的脸。
他的母亲在对他冷笑。
作为一名母亲,她不喜欢她的孩子。
谢凌终于正视了这一件事。
爸爸闻声匆忙跑出,只扫了一眼就明白了所有。
一个巴掌挥下,很大的一声响。
缩在椅子上的谢凌忍不住动了动身体,他想跑到那个女人面前。爸爸怎么能打她呢,这不应该,爸爸应该保护她才对……
随后是激烈的争吵,四飞的摆件与家具,还有一双愈发绝望的眼。湛蓝色的,和谢凌的一模一样。
她好悲伤。谢凌想。
他好想让他们不要再吵了。谢凌想。
他有点痛。谢凌捂着自己的肚子,眼前发晕,渐渐的,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是什么站上了窗台,浅杏色的帘在风中纷乱地飞,像振翅的蝴蝶。
有什么要挣脱枷锁了……
那是什么?
谢凌的身体不自觉一颤,旋即,他的双眼陡然睁大。
湛蓝的瞳目里,金黄的发丝正往上飘,那具柔软的、温暖的躯体却在往下坠。
“砰——”
并不轻盈的一声。
很沉,很闷,跟谢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然后是第二声。
谢凌艰难地爬下餐椅,走到窗边。
满地的红。
谢凌的世界彻底变得模糊不清。
后来他在屏幕中央再次瞥见了那抹红,并一双同样的、绝望的眼睛。
他想要他。谢凌想。
这个人,当时还叫谈玉卿,但后来,“他”逐渐转换了名姓,变成了许朝云。
谢凌囚禁了“他”,他把“他”当母亲,当父亲,当缪斯,更当爱情。
每一幅不会出世的作品,都是谢凌极致到癫狂的爱意体现。
可惜“他”不愿意欣赏。
“他”恨他。
谢凌很理解这种感情,时常,他会表现出一点点同情,因为这种东西,他也曾感同身受过。
谢凌只偶尔为自己辩驳——在花园的收买与手术刀的威胁都无用的时候。
“我知道你恨我,可这并不能怪我,只怪我,谁叫我心里有比你更重要的东西。”
“你拥有了我那么多的爱慕,受点苦楚来偿还,也是应该的,不是吗?”
“所以谁都不能说,你没有爱过我。”
“你对我有情,哪怕只是一个厌恶怨恨的眼神,也应该算□□,不是吗?”
谢凌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他只是热衷于寻找儿时的那一种颤栗。
他找到了,所以在面对许朝云手中的那一把刀时,他欣然赴往。啊,忘了说,现实世界里谢凌的裁决书也已经下来,刑期并不算太久,所以许朝云亲手为其挑了个死法。
那日阳光灼灼,谢凌看着那把欲刺的艳刀,欣然付出自己尚且温热的胸膛。
他只换了一声呢喃作报酬。
“死在你手上,我很乐意……”
暧昧,痴冷。
是渐红的玫瑰与干净漠然的刀锋擦肩而过。
谢凌七岁那年没有被舍弃的生命,终于在二十多年后的今天,被丢掉了。
许朝云后来有思考过:谢凌为什么甘愿赴死呢?
许朝云答:只能说谢凌本身就是脆弱的、疯狂的。他能听信大师话给自己纹上纹身让自己生生世世“属于”他,也能内心空空脚底虚无因自身的软弱而去卦中求心安,安抚他心头对无法掌握之物的恐惧。
可太信这些,对谢凌来说反而是个悲剧,自身受困其中,他迷茫且痛苦。
谢凌只会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注定无法与任何人共情,他把痛苦当美丽,把凌虐当同情,把病症当欢喜。
他烂得彻底。
而许朝云,正因为他把谢凌理解得太深刻,他才更清楚:
这样的人就该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