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装哨兵[哨向]》巫狐好耶

15、荒唐乌龙

　　米埃用衣袖擦干这位女哨兵的头发，其实他应该为这位女哨兵换身衣服的，但男女授受不亲的规则打消了他的念头。他伸手覆上女哨兵的额头，手掌顿感一片滚烫。

　　嘶，如果把蛋清滴在这位姑娘的额头上，大概已经能凝成固态了吧！

　　“救命啊，这种程度只有医疗哨兵救得了吧？”米埃抓抓自己的头发，烦躁地起身。

　　“你原本的定位不是偏向后勤吗？简单的处理对你而言不应该是难事。”恺哑着嗓子，同时后撤一步，和这位女哨兵拉开距离。

　　米埃的心头涌上一种“画国画的美术生被亲戚要求做平面设计”的抓狂：“要命了，这两码事吧？我之前只是干杂活的！”

　　“如果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我们倒数第二次在向导咖啡厅见面的那次……”恺咳了咳，“那天我似乎高烧，刚好是你值班，等我醒来后就退烧了。”

　　哦，您先前高烧是精神海污染意义上的“有恙”，那段时间向导素刚好量大管饱，而这位女士高烧大概率是物理环境导致的，病因完全不一样啊！

　　“这不一样。”

　　“原来不一样么？”恺若有所思，“好厉害，我就看不出来。”

　　米埃眉头拧紧，盯着女哨兵挂着露水的睫毛，心底油然而生一股使命感。

　　“我应该救她”，这五个字在他的精神海深处熠熠生辉。

　　仿佛被某种烙印在大脑中的指令驱使，他不由自主地直起身，跨步向车厢门口走去。

　　『她是一个生命受到威胁的哨兵，你应该救她。』

　　米埃将门推开一道缝隙。

　　『她是一个生命受到威胁的哨兵，你必须救她。』

　　车厢门被门闩卡住，只开启了一指宽的缝隙。临时铁皮房和铁架台倒映在米埃灰蓝色的瞳中，他迅速判断出自己身处集装箱作业区。

　　『她是一个生命受到威胁的哨兵，我无论如何也要救她。』

　　米埃从腰包里抽出一个改锥，试图将门闩挑开。然而并不行，一个锁头卡在门闩和把手上，他的一通操作只发出咔哒咔哒的金属碰撞声。

　　货车猛地颠簸，改锥脱手，米埃不禁皱紧眉头，胸口仿佛燃着了火，他整个人陷入一种急躁的状态中。

　　正当此时，肩膀猛地传来另一个人的温度，米埃一个激灵，下意识转身，后背牢牢贴上车厢门。

　　“这里能行动的只有我们两个，不必要这么警惕吧？”恺掰开米埃的手指，将改锥塞回米埃的手掌。

　　“多谢……”光照亮了恺被汗滴浸湿的脸，那张英气的脸此刻看上去虚弱极了，米埃愣了愣，回神后在这句生硬的道谢后补了个“恺老哥”。

　　“你刚刚看上去很不对劲。”恺关切道。

　　“啊？我吗？”

　　“更贴切的形容应该是……”恺顿了顿，“像条急于执行不可能完成的指令的……机器人。”

　　米埃的眼角抽了抽：等等，我可是听到了你说的那个量词！“机器人”这个说法其实是你后面才补上去的吧？你原本是想骂我的对吧？

　　“你的身上是不是发生过什么？”

　　“现在的重点应该是喊人来救那个女哨兵吧？”

　　似乎感到了米埃的急躁，恺耸了耸肩，飞起一脚踹上车厢门：“如你所愿。”

　　原本看上去坚不可摧的门瞬间向两侧敞开，视野变亮，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一个女生的惊呼。

　　米埃对着飞出去的锁环行注目礼，暗暗庆幸道：还好这一脚没踹在自己身上。

　　他转过身，默默朝恺竖起大拇指，然后看到恺的脸上闪过一抹有些得意的笑，可惜因虚弱而少了几分张扬气息。

　　“干得漂亮——但声音很大，后面怎么办？”

　　“我装晕，你见机行事。”恺留下这句话，跨步回到原地，下蹲、躺好，光速从霸气战士化身软趴趴的布娃娃。
　　米埃的脑内忽然冒出一句抑扬顿挫的“emotional damage”。

　　“呜……”门外又传来一声女生的痛呼，把米埃从光怪陆离的精神世界拉回来。

　　陶紫吗？
　　米埃朝声源探头，看到一位身穿一工大校服的少女正扒着车厢顶部和车门凸出的轴承往车顶上爬。她的左手红肿，看痕迹是刚才被车门狠狠砸到了。

　　嘶……米埃一阵肉疼。

　　“君晓？你……”

　　然而还没等他问完，就听到车头的动静：张徳率开门了！

　　君晓只来得及朝米埃招招手，随后暴起发力，翻身上了车厢顶部，灵活的宛若一头小豹子。

　　这体能好恐怖。米埃感叹道。在恺和君晓的衬托下，他好似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御宅族。

　　几乎在君晓翻上车顶的瞬间，体型巨大的边牧便从君晓消失的那侧冲出来，示威般向米埃展示着那对犬牙。米埃试着重新凝聚精神项圈，胃里那颗砰砰跳动的卵顿时更加激烈地收缩起来，催吐效果堪比用手指头抠舌根。他一阵反胃，忍不住趴下身扶着车厢地板，“哇”地呕吐起来。

　　—————

　　“神呐……”张徳率赶来时看到的便是“110010号哨兵瘫在车门口吐的昏天黑地，而自己的精神体被溅了一身呕吐物”的美丽画面。

　　啊……至少现在知道110010号的早饭有鸡蛋和番茄了。张徳率捏着鼻子，试图自我安慰。近距离嗅胃酸的行为对于他这种嗅觉发达的哨兵而言与虐待无疑，他从背包里掏出个口罩式便携防毒面具，这才能勉强在这里待下去。

　　米埃呕了好一会儿，胃里的卵才慢慢恢复平静。他有气无力地抬头，映入眼帘的是张徳率生无可恋的表情，而米埃的心情顿时明朗了。

　　“身为哨兵却晕车，您可真不愧对自己的序列号啊。”张徳率丝毫不留情面地讽刺着，“锁也被撬开了……看来晕车还有激发潜力的效果？”

　　“车里有个女哨兵，快不行了……”

　　张徳率不耐烦道：“大惊小怪，假死是正常现象——不如解释一下，110010号先生，为什么要撬这扇门呢？”

　　假死？
　　米埃捕捉到关键词，却继续装作反胃的模样回避问题，艰难道：“但她在……呕，高烧！”

　　“高烧？”张徳率终于变了态度。他一边小声嘟囔着“可别再出更多乱子了”，一边跨步上车，鞋底小心翼翼地绕过呕吐物的痕迹。

　　这货上车了！恺老哥上啊！用刚刚的力道狠狠踹他的屁/股！
　　米埃在心里呐喊着，为恺加油助威。

　　然而身后什么动静都没有，恺就那样安静乖巧地躺在那里，仿佛真的已经沉沉睡去。

　　米埃只当恺是想捕捉张徳率的破绽，于是小心翼翼地开口：“能借点儿卫生纸么……”

　　“啧……”张徳率从裤兜里抽出一摞纸巾甩在米埃手里，继续急匆匆地赶往女哨兵那边。

　　米埃目睹张徳率跑过恺的身边，而恺依旧一动不动。

　　不是，这多好的机会啊？他刚刚转身时不是毫无防备吗？

　　米埃觉得遗憾，一时也搞不懂恺说的让自己“见机行事”到底基于什么前提。
　　制服张徳率吗？人家好歹排名233，岂能是110010这等垫底之辈能碰瓷的？而且恺当初塞给自己的序列号是“2222”，这说明四位数的排名已经是恺对自己最乐观的评价了，应该没指望靠自己和233号硬碰硬。

　　米埃偷偷摇晃着恺的短靴，却完全没感受到对方抵抗的迹象——真是把装晕进行到底了啊！

　　“那个……”他硬着头皮凑到张徳率的附近，“我判断应该快点带她去治疗……”

　　“副驾驶座上有药，暂时不能放你们乱跑。”

　　“可门锁已经……”米埃指指敞开的大门，无辜地眨眨眼睛。

　　“所以呢？在下虽然不常战斗，但放精神体看好一个养尊处优的末位哨兵……还是绰绰有余的。”张徳率扯住米埃的衣领，单手将人提起来。

　　米埃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这是他在两分钟内第三次体会到向导和哨兵的体能差距。

　　“其实还有一个选择……”张徳率凑到米埃耳边，轻声细语地吐着威胁的话语，“打断你的腿，让你没办法逃跑。”

　　温热的气息喷在米埃的脸上，米埃嗅到张徳率身上淡淡的香烟味，又想起昨天黑灯瞎火的缩在旧沙发上的经历。
　　“哈哈，做选择还是要慎重嘛，这多耽误时间呐……”

　　“呵，所以在下建议你乖乖在这里呆着——照顾好她，在下去去就回。”

　　张徳率说走就走，撤回沾满呕吐物的精神体，又召唤了条新的边牧，看似温顺地趴在了米埃的小腿边。

　　米埃推了推恺的肩膀，结实的身体随着他的力道晃了晃，依旧乖巧得像无知觉的娃娃。他又去摸边牧的脑袋，在手掌即将触到狗毛时，边牧的天使面孔顿时切换成魔鬼般凶恶的表情。

　　好吧，好吧，您两位都是精英哨兵，都是我的大爹……
　　米埃一边腹诽着，一边两向张望，还是觉得恺的脸比狗头顺眼一点——他可没有诋毁边牧颜值的意思，只是凶神恶煞状态的边牧显然不如一身肌肉的猛汉睡美人看着和蔼可亲。

　　于是他蹭到恺的身边，光明正大地一通乱摸起来。

　　米埃的想法耿直且单纯：既然恺老哥你铁了心装死，那哥们儿就当你不幸阵亡，含泪进行一个“舔包”的操作呗？说不定还能搞懂墨镜终端的操作方式呢！

　　米埃自己的终端权限之低下，通讯列表只能容纳50人，里面全是些同事和常客，压根没有医疗哨兵的影子——就算有，凭他惨绝人寰的序列号，摇到人也得等到下个月了。

　　他轻巧地摘下恺墨镜款式的终端，光从门口打来，长而密的睫毛像是一片轻柔的羽毛，在空气中兀自发颤。

　　哦，恺老哥还醒着。

　　这装睡装的也不完美啊。大约是因为偶然发现了强者的小缺点，米埃忽然谜一样地有种心理平衡的感觉，同时也诧异地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

　　原来我之前是嫉妒着恺的。

　　先前接待恺时那种淡淡的排斥感并非完全出于“看不惯恺极致功利的行事风格”，也因为自己隐隐嫉妒着恺一贯高位的形象。
　　哨兵拥有可以独立行于世间的体能，即使精神海的病变无可避免，却可以从向导处获得补给；恺和其他哨兵的关系恶劣，但却顽强适应了这种竞争环境；而自己从中台出来后几经辗转，最后还是选择了需要和他人建立良好关系的职业。

　　恺和自己不一样，却依旧活得好好的。

　　……

　　妈呀，这也太恐怖了！我是扮演哨兵扮演得太入戏了吗？！
　　哥们儿你醒醒，你是向导啊！向导！

　　“啪！“米埃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然后看到恺的睫毛抖得更厉害了。

　　行吧，行吧，继续笑，反正憋笑这种事，辛苦的是您本人嘞~
　　那就看您什么时候绷不住吧~

　　米埃在腹诽中试图挽救自己的尊严，又想起之前恺给自己出示的笔记本，继续在恺身上摸索：衣袋、大腿侧的裤袋、靠近膝盖的裤袋、甚至是短靴内侧。然而除了一些短刀和疑似热兵器的配件之外，一无所获。

　　这个结果让米埃有些沮丧，他随即又摸上恺的胸口——果然摸到一个硬邦邦的、巴掌大的矩形物体。

　　米埃立即着手扯开恺的衣扣、拉开衣服拉链。车厢门的光照亮那个巴掌大的笔记本，米埃的眼睛也随之亮了起来：就是这个小本本！

　　他迫不及待地向恺的胸口摸去，恺的睫毛轻颤，昏暗的光线中于是燃起两点紫色的光。紧接着四周一暗，门口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米埃望向门口，看到垂下的马尾辫、因重力倒挂的刘海，以及两点金灿灿的光——是君晓。

　　米埃正欲开口，却发觉君晓表情分外扭曲：又像憋笑又像愤怒，整张脸涨得通红。

　　“打扰了，对不起。”

　　她留下六个字，脑袋麻利地从车厢门上方消失。

　　米埃还没反应过来君晓这是怎么了，本想问问恺的意见，却见恺已经再次合上双眼进入装死状态。而那头边牧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死死扯住米埃的衣角，把人往远处扯。

　　外面传来张徳率匆忙的脚步声，以及一声极其嫌恶的质问：“你也是靠着此等手段和61号哨兵搭上线的么？卑鄙的低能儿！”

　　什么？？？米埃一脸迷茫地听着张徳率突如其来、劈头盖脸的暴论，瞳孔地震。

　　“你再说一遍？”

　　“否则，在下实在想不通61号怎么会看上你。”

　　啊？
　　如果心理活动能实体化，米埃现在一定满头问号。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锈江水吗？还是绿江小说看多了？”实在无法忍受好友被一同编排，米埃高声反呛了回去。

　　然而张徳率对米埃的抗议充耳不闻，只是一边摇头一边冷哼道：“言诺真是遇人不淑。小小年纪碰上了你这种败类！”

　　“不是大哥你有病吧？我翻翻维安厅的身上有没有好东西而已，你不要用肮脏的感情观来玷污哥们儿纯洁的金钱观好吧？”

　　“……果真如此？”

　　“废话！我可是直男！哥们儿最不济也是喜欢女哨兵，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