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后小夫郎他直了》笑三金

62、第 62 章

　　某日深夜，一声凶狠狗吠吓醒了梦中人，村民赶忙起身想着哪个胆大包天的贼偷到自己家了，狗吠不停，整个村子落入光亮，随着几声人话，顿时一片混乱。

　　风云变化，雨花村乃至下梅县的人都惶恐不已，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季怀安隐约见人破门而入，听到书卷砚台砸地声，不到片刻就有人高喊道：“找到了！”他暗踹不安，慌乱穿衣起身，映入眼里的是一片狼藉，还没问出：“找到什么？”

　　季怀安就被绑到了县衙，一同还有陈初一、林知予和霍天。

　　霍天是三人中最大胆的，如今却依偎他身边，小声说道：“夫子，我怕。”

　　季怀安理不清头绪，温声安慰道：“莫怕，又没犯事怕什么？”

　　“串通考官徇私舞弊？这就是你口中的没犯事？！”唐知县满脸怒气走来，恨铁不成钢说道：“季怀安你糊涂啊！”

　　“什么？”季怀安头疼得很，短时间无法消化这一句话的容量，就被人连拖带扯的带走了。

　　季怀安望向眼前的路，是一条昏暗的走廊，两边的烛火散发着幽幽的光，走廊傍边是铁笼，里面关押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精神颓靡，就似从黄泉上爬出来的，看着他走过，口中发出呜呜哭啼喊冤。

　　牢房常年不见天日，约莫一丈见方，比号舍还大一点，铺的秸秆早不知被多少人压过，散发着潮湿腐烂的味道，季怀安蹙眉寻不到干地，站到腿发软发麻，才倚靠着墙壁滑落下来。

　　他这是被人搞了。

　　妈的，好想爆粗口。

　　季怀安旋即转了个身，朝着角落狠狠骂了一句：“你妈的老天。”

　　他脑子里疯狂回忆着今夜发生的事情，若是串通考官透题，徇私舞弊，当场就该被抓获。为何要等到放榜，再来抓他？

　　等等，那一声“找到了”是什么意思？那群衙役找到什么了？

　　官方考试不流出试题答案，派人进去背题早成了各书院私塾不成文的共识，莫非找到的是他誊写今年乡试的卷子？

　　季怀安今年没有参加科考，便让自己的学生记题出来，他再重新整写，却遭有心之人诬陷。

　　至于此人是谁？季怀安并不放在心上，任何人都可能为了自己的嫉妒心而做出散尽天良的事情，不过也锁定了几人。

　　在乡试上串通考官，徇私舞弊若是不惊动皇上，按照当今朝代的律令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枷号三个月，重则四十大板，在脸上刺字后再发放到荒芜地区充军。

　　季怀安自暴自弃，低声又骂了一句：“有本事再搞死我，我看看还会穿越到什么世界。”

　　关押了不知道多少日，几缕阳光时而透过牢房的小孔照射进来，落在季怀安疲倦的脸上，前些日子的休息就全白费了，游山玩水也跑了汤。

　　此事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不好受。

　　终于，听到牢门锁链抽拉声，季怀安才动了动身。

　　人证物证俱全，连告状这一步都直接省去了，唐县令见到他，便直接要定他的罪，“季怀安，你可知罪？”

　　季怀安飞速思考着，实则在牢房里早就将所有的可能都想遍了，也实在想不出两全之策，当下认错的话会从轻发落，也许不用被发配充军，也许会被发配好点的地方充军。

　　所谓好点的地方也要比这穷乡僻壤的雨花村差很多，正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赌一把，“我们没有作弊！有人诬陷夫子！”

　　霍天也和他被关押了这么多天，整个人憔悴狼狈，眼睛里却满是愤恨，少年初生牛犊，只知事情的真相，却不懂任何尔虞我诈，仍在大喊：“你们不抓那个诬陷的人！抓我们作甚！季夫子是清白的！”

　　唐县令气急败坏，“胡闹！不愧是季怀安教出来的学生都一个德行！你们可知是何人告的状？！”

　　“是蔡言和各个县府的夫子联合在知府前申冤，指名道姓说，你季怀安串通考官泄题，徇私舞弊！你觉得你们还有理吗？！”

　　蔡言？

　　季怀安眉头一挑，那位即将和自己要共事的夫子？

　　唐县令说此番话无非是他占不占理，这个罪都得认下来，因为他的对立面，不是蔡言，不是一个人，是和蔡言为首的各个乡绅夫子，是很多很多人。

　　又听到唐县令喊到：“宁考官都认罪了，再问一次，季怀安你可认罪！”

　　季怀安身形一怔，如果认罪了，那学生也要跟着他一起受罪，脑袋好疼，他不想再权衡了，轻呼出口气回道：“不知。”

　　“来人给我打十大板！打完之后再关入牢房！何时认错了就再出来！”

　　县令没有处死人的权利，十大板打不死人，是唐大人给他的教训，好让他早点认错。

　　季怀安记不清自己如何扛下来十大板的，那木板上满是钉子，狠狠往他身上一拍，就像虫子在身上啃咬出了很多小洞，痒得发疼，渐渐无数小洞重叠，成了不规则大洞。

　　原来人如草芥便是如此，所谓的公平真相都不重要了，安抚躁动的人心才重要。

　　他教书育人，仅仅想在不平衡的天平上拉回来点，除此之外并无二心，可落到旁人那就是动了利益，是该死的。

　　季怀安早该知道如此，可他就是不信邪，以为自己做好本分的事，便不会惹祸上身，还妄想和蔡言共事，如今面都没见着，跟头来了，翻得遍体鳞伤。

　　自己不认错，也不一定能还霍天他们一个清白，但认错了，那就变成了铁骨铮铮的墨点烙印在学生的人生上。

　　又或许自己天生是倔骨头，不为任何人，他只是不想背黑锅，不想在这次判决后，那群诬陷他的人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喜笑颜开，还能隐藏内心的丑陋，站在道德制高点教着书，受大家瞩目，他不甘。

　　哪怕以生命为代价，也不想认下此罪，反正他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

　　耳边霍天的声音从最初不满反抗，变成哀求认错，似乎还夹着陈初一，林知予的声音，隐约中唐县令又问了他一声可认错，不过最后都听不见了。

　　浑身疼得想死。

　　季怀安一声不吭，躺在阴暗潮湿的角落，空气中漂浮着血腥味，身下的秸秆又被濡湿了遍，生命具体化地在流逝......

　　天光微熹，季怀安缓缓睁开双眼，打量着陌生的环境，想着是不是穿越到了新世界。

　　他微微动了一下身子，一发牵动全身，疼痛如同疯狂生长的藤蔓从他腰下朝全身爬去，“嘶”了一声，重新摆烂躺了回去。

　　原来还没死。

　　季怀安仰头盯着透光的小孔，想着也许过了三天了，还是五天，反正不可能是十天。

　　因为十天不吃不喝，他肯定早死了。

　　枕在耳旁的是血色稻草，口中淡淡腥味，季怀安忍不住啐了两口，突然觉得眼前这幕似曾相识。

　　他当时穿到这个世界，好像思忖间对上了一道尖锐的目光，孟珏那副冷冰冰的模样，还记忆犹新。

　　孟珏过得怎么样呢？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孟珏骑马游街的模样，应该也大抵如此吧，季怀安心想。

　　以往不敢想象的画面在季怀安脑海里奔涌出来。

　　恍惚间，记起原身和孟珏办过一场过家家的婚礼，孟珏那副要把人活吞的表情，他还没见过。

　　季怀安躺在地上大口呼吸着，身上的痛逐渐麻木又快感觉不到，好像又快要死了。

　　脑海里晃过学生的每一张脸，无论是现代的孩子，还是雨花村的，他们的脸渐渐重合起来.......

　　再次醒来依旧是潮湿冰凉的地牢，季怀安坐在稻草上闭目养神，耳边传来微弱的呼唤声。

　　“夫子，夫子。”他睁眼一看，一个身穿黑衣，面庞上蒙着黑布的少年，听声音他再熟悉不过，是何英俊。

　　“夫子我救你出来。”

　　季怀安艰难挪动身子，腰背上的伤口牵扯着疼，在少年的带领下朝着地牢另一出口走去。

　　一路上，季怀安掌心冒汗，险些就要抓不住何英俊，随即变成了抓衣袖。

　　新鲜空气沁人心脾，季怀安清醒了几分，与此同时，陈初一、霍天、林知予也陆陆续续出来了，每个人灰尘满面，身上散发着腐烂腥臭味。

　　季怀安虚弱道：“你们胆子不小，还敢劫狱。”

　　王亿元担忧道：“夫子你快别说话了，”

　　陈初一问道：“不过为何今日牢房逡巡这般松懈。”

　　李以阳说道：“我爹娘在县府门口申冤呢，分散了一部分牢里的衙役。”

　　“还有我爹娘，此事还是李明杰他爹组织的呢。”

　　李大，当初最不看好自己的人，竟然会为了他去堵县府申冤，来了一场调虎离山计,季怀安很难不感动。

　　突然何英俊说道： “夫子，宁安新上任了个知州。”

　　“嗯。”季怀安在地牢待了十多日，脑子缺氧，一时间还不足以让他去思考除了活命的事情。

　　雨花村离这还有段距离，陈二叔接到他，直带着往县里铁铺里走，吴桥陈念等候多时。

　　吴桥说道：“夫子，今夜现在先这休息吧，滚水已经备好了。”

　　“多谢。”季怀安累极了，没有推辞，当他在屏风后退去衣裳时，血肉黏在一块，触目惊心，撕扯着疼。

　　他在木桶里泡了会，温热洗涤过全身舒畅开来，清澈的水被染成了淡红色。

　　水里太过舒服，让他有些昏昏欲睡。

　　梦中，听到了孟珏喊他，“怀安起来，去床上睡。”

　　他轻轻哼了声，腰间横抱起，下一秒就着陆到了软地，身子逐渐清爽起来，恍惚间看见模糊的影子，呢喃了声：“孟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