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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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濯玉没做成功,心里不服气,总想再做一次。然而,她第三天早上实在爬不起来,洗月叫她,她便在床上哼唧了半天,把迟千仞都吵了起来。
迟千仞无奈,只好挥挥手让洗月退出去,两个人总算吃了顿正常的早膳。
但濯玉虽说看着温柔似水一推就倒,心里却有点公主的傲气。眼看着迟千仞身上总算有了点烟火气,她才不肯半途而废,便把主意打到了晚膳上。
这回她长了记性,一开始没上手,而是在一旁看着厨娘煎炒烹炸。
她拿出绣花的精细来学习厨娘的动作,洗月在旁边却走了神,盯着不时捧出来的珍馐美味,叹了口气,道:“可怜灾民所的灾民们,这两天一日只能吃一餐了,过段时间怕是饭都吃不上了。”
濯玉抚琴翻书的纤纤素手正在悄没声地演练厨娘的手法,蓦然听到这句,讶异地说:“父皇不是安排了灾民所一日三餐施粥吗,怎么?”
洗月摇头叹道:“过十日,朝廷就停了银两供应了,京郊怕是要饿死一大片人了。”
她说完了才意识到失言,低着头不敢说话。
濯玉这时也没心情学厨艺了,心情复杂看看在府内都守着谨言慎行的洗月,咬咬下唇。
上辈子,这时候她还没下嫁,在宫中也就听到个晋地涝灾的影子,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庆元帝而饿死。她有印象的,是就在这个前后,正逢番邦和亲而来的淑妃晋封,宫殿大肆修葺。
她沉默了一会,看大食盒足足摞了三层菜品,跟洗月低声说:“以后用膳的份例减半,省下的银两归到我账上。”
迟千仞正在为筹集银两发愁,看濯玉又和晚膳一起到的屋里,以为又是她下得厨房。
没想到,尝了尝,味道还不错,一看就不是濯玉的手笔。迟千仞抬头看看她,见她眉头微锁,满面愁容,有些奇怪又不敢问,又本能地觉得不舒服。
他想了半天,才想到一个拙劣的笑话:“公主的手艺真是大有进益。”
他之前凶完迟寄云,也想办法哄过她,要是迟寄云,这时就该噗嗤笑出来,然后腆着脸认下来。
濯玉则轻飘飘地说:“这不是我做的。”
接这个话茬就在迟千仞的能力范围之外了。他低头研究了一会虾仁,然后又无言地吃了起来。
濯玉本来想把这事自己就做了主,想了想还是告诉他一声:“我打算拿出来一万两银子,贴补灾民所。”
白天想的事和眼前之人所说的重合的感觉,太过魔幻。迟千仞正在吃一根芹菜,这一下被惊得叼个芹菜,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濯玉。
濯玉没留意他这副和平日不一样、显得有些可爱的表情,自顾自说着:“我知道这事你们都不好插手,我过几日会再问问姐妹,捐出些银子给灾民,给了父皇脸面,又不至于京郊饿殍满地。”
迟千仞困难地咽下那根芹菜,呢喃着说:“可是你母妃给你备的压箱银子,一共也就三万两。”
在济南,姑娘家的压箱音除非喜丧大事,都是不能动的,那是维系脸面的事。
濯玉倒真对银子没什么概念,反正她也不愁吃喝,也没觉得拿出去一万两多大的事。她低头思索着哪些公主可求,哪些不可求,没接收到迟千仞复杂的眼神。
迟千仞用完晚膳后,照例回到书房办公。连环又恭恭敬敬地递上来一张特制的纸,他盯了那纸几眼,摆摆手道:“跟王爷就说我今天用完晚膳就睡了,这个不写了。”
连环目瞪口呆地捧着纸不知所措。自迟千仞投奔管弘安以来,每隔十天便会写一封简报,用木鸟传书。若是打开信方式不对,信立刻会被木鸟内部的火油烧化。
他第一次要寄一张空的纸回去,迷迷糊糊地晕头转向地去找木鸟。大人今天是不是吃错药了?
晚膳的食材都比较贵重,倒是早膳多是清粥小菜。濯玉不想再去折腾糟蹋龙肝凤胆,还是早上起来做早膳。
别说,这招还真有点用。迟千仞现在每天用膳的时候,也不一直遵从他食不言寝不语的金科玉律了,会和濯玉闲谈两句,还会偶尔提及点朝堂上的风闻。
濯玉满意地最后往点心上撒了一点玫瑰卤,拈起一块尝了尝,美滋滋地跟洗月说:“你们都过来尝尝,我看这玫瑰糕就做的很不错。”
其他人哪敢过来尝,忙过来福身连声道不敢。
濯玉看着她们一个个吓破胆似的模样,无奈地笑着摇头,招手命人将那些玫瑰糕分装到三个食盒里,说道:“再不济,做了那么些天,也该能入口了,瞧瞧你们。”
洗月见不用亲口尝了,赶忙过来干活,小心翼翼地捧着珠宝一样将糕点放到檀木食盒里,问道:“公主为何要装到三个食盒中?”
濯玉正被人服侍着洗手,回头理所当然地说:“这一个是给迟寄云的,一个给广安,一个送到宫里给霏玉妹妹啊,要不然呢?”
洗月的手抖了抖,陪笑着说:“那驸马的早膳呢?”
濯玉正在欣赏自己的厨艺,闻言好像发现自己确实一早上都在做糕点,迟千仞的早膳忘到脑后了。
她想了想,想到迟千仞已然对自己降低了戒心,那就自己还麻烦那个干什么,倒是和好姐妹们品评品评才是正经。
她便随口答道:“那遍厨娘不是准备了那么多吗,也饿不死他。”
洗月听到这话,捧着点心的手颤抖了下,差点没捏碎一块。
迟千仞每天时间被朝堂上的事堆满,生生活成了个只有白纸黑字的两色人。这几日看濯玉的早膳能翻出什么花样来,倒是个难得的乐趣。
他练完三趟刀便收了,脚步轻快地走进来。结果探头往桌子上一看,规规整整的四样酱菜四样糕点四盘小菜,濯玉正优雅地坐在桌旁夹菜吃。
迟千仞也不知濯玉为何就不做早膳了,只好憋着话坐下。他吃了两口这丝毫没有惊喜的早膳后,人生中头一次尝到被话噎到非吐不快的滋味,还是说道:“公主的手艺前几日大有进益,怎么今日不做了?”
濯玉也知道自己的斤两,纯试图靠心意打动他,闻言惊讶地说:“怎么,你还想吃?”
迟千仞被这话堵到那,说想吃也不是,不想吃也不是。倒是这时候洗月笑眯眯地福了个身解了围:“公主今日做的都是糕点,已经差人送给迟小娘子和县主公主了。”
濯玉想着迟千仞肯定不爱吃那些女孩爱吃的香的软的,也没太在意。
迟千仞闻言点头不语。濯玉吃了半晌,想起来抬头看他一眼,见他那板板正正的坐姿,竟莫名看出了一丝委屈来。
濯玉牵头去要给灾民所送银子,没想到还真凑了不少;下嫁了的送的多些,未出阁的少些,京中贵女也有不少都给濯玉送了些体己银子。更令人惊讶的是,蒋翊玉听说濯玉拿了一万两,便自己掏了两万两银子,非要压她一头。
濯玉自然不会为了这个和她生气,将共凑齐的五万两银子送到了庆元帝眼前。这些银子虽说不能保灾民长久,但捱到来年开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庆元帝自然笑纳,连声夸赞濯玉懂事。
只是这银子是不是真送到了灾民所,便不得而知了。
夏天的暑热渐渐过去,清晨黄昏已经需要加一件披风。今年的最后一场雨在秋意中渐渐酝酿,到日落时分在京城的天空上扑了一层灰云。
濯玉紧了紧外披,凝视着天上,品出了一丝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意味。
摘星在身后轻声道:“公主回屋吧,一会就要下雨了。”
濯玉点点头,进了屋,命人掌了灯,她才安心了些。她正心烦意乱地看不进去书,还未传膳,没想到迟千仞就走了进来。
两个人现在已经十分熟悉了,濯玉只是抬了抬眼皮,迟千仞也没再行礼。可是,濯玉见他穿戴整齐,佩刀佩剑都挂齐了,突然看出了点意气风发的意思。
她抿着唇笑道:“驸马今夜可是有事要处理?”
迟千仞坐在濯玉对面,问道:“公主可知道晋地太守陈固之,是什么人?”
濯玉当然知道,脑中警铃大作,但不知道他要试探什么,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没想到,迟千仞压根没想着她会回答,径自往下说:“那人的生母有突厥的血统,就在京郊的灾民中,怕是也混着突厥的探子。”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噙着笑意看向濯玉,濯玉突然被他的气势逼的有些腿软,连忙垂下眼帘。
“今夜,突厥的探子就要落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