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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山鬼3 ...
风雪夜归人。
月上中天,寒庙之门被一双细瘦的手推开。
方厌正在里面焦急地张望,见到来人心头一喜,“回来了?”
“嗯。”迟然掸了掸身上的落雪,淡淡回应。
“信物拿到了吗?”方厌的语气明显有点急切。
迟然:“拿到了。”
方厌瞥了眼他身侧:“你的鸡友呢?”
“……他不想回玉女峰,意见不和,已经分道扬镳了。”
迟然手心摊开,将红色耳饰递给方厌。
方厌却没有接,似乎有些不情愿地说:“你来为山鬼大人戴上吧,戴在左耳。”他侧过身,露出身后挡着的灵火旁的的山鬼。
她已经恢复了美丽的样貌,身形窈窕,形容秀美,无愧于诗中的描写。
只见她施施然起身,言笑晏晏,“辛苦你帮我寻回信物了,小石头。”
迟然顿了顿:“山鬼大人恢复了?”
“还没有,还差一些。”
迟然余光瞥见灵火旁有一页还未烧尽的咒文:“……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度一切苦厄……”顺手捡起,“大人为什么要焚烧心经?”
方厌说:“你离开这段时间,有个游僧到访,说焚烧心经可助山鬼大人恢复神力,于是我便试着抄写焚烧,果然有效。”
“游僧呢?”
“自然是走了。”
山鬼柔声笑道:“先帮我把信物戴上吧。”
迟然抬脚走近,凑到她耳旁,却没有照做,冷冷说了句:“你也配?”
说完瞬间回闪,躲过了穿胸一爪。
山鬼优雅地收回手,语气不疾不徐:“你想起来了?”
迟然仍旧面无表情:“时空通道中的鬼手,是你吧?”
“不错。”
“抢我东西,是为了续你神力?”
“你可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山鬼轻轻一招手,门窗无风自动啪地合上了,密不透风,室内的气氛瞬间压抑了下来,“我原本没想着伤害你。”
“那么,我碎裂的魂魄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又为何会进入这具莫名的身体?”迟然把耳夹收进袖口放好,周身戒备。
“谁知道呢?”山鬼抚弄着涂了蔻丹的指甲,“我原本只想收你做个侍从,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像方厌一样陪着我,安安稳稳过完这一生,不好么?”
“我不想做别人的傀儡,也轮不到你替我做决定。”
山鬼笑了,莲步轻移,修长的手抚上侍从的脸颊,吐气如兰,“告诉我,方厌,你是我的傀儡么?”
方厌恭顺低身,“属下心甘情愿。”
“你呢?”山鬼望向迟然,带着蛊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活还是要死?”
迟然冷笑:“这话应该我问你。”
“方厌!”
随着山鬼一声令下,方厌手中瞬间出现了一把嵌着铜环鬼气森然的长刀,径直朝迟然砍去,迟然侧身躲过,一旁的供桌被砍成了两半。
方厌反手斜劈剑,削掉了迟然的一缕头发,见迟然躲过,又使出了云剑和青龙出水,迟然避之不及,被砍伤了左臂,鲜血喷涌而出。
山鬼在一旁讽道:“我还当你有什么本事,不过如此。”
迟然找准机会将心经经文一扔,经文化作一道紫光,将方厌逼退了几步。方厌又迅速朝他攻来。
迟然叹了口气,“天师不适合近战而已。”也不用咬破手指头了,忍痛沾着臂上的血迅速凌空画了一道防鬼符,面前出现一道紫气凝成的墙,方厌的鬼刀砍在上面发出“铮”地一声,无法寸进。
“雕虫小技。”山鬼袖袍一挥,红光一劈,紫墙如同玻璃般寸寸碎裂。
迟然丝毫不慌,右手起势,脚下出现了太极八卦阵图,他站在阵中心比手诀,念起了金光神咒: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山鬼神情一厉:“快打断他!”
“三界内外,惟道独尊。体有金光,覆映吾身!”
金光大盛,来势汹汹的鬼刀和红光被一并弹开。
“视之不见,听之不闻。包罗天地,养育群生。”
迟然仿佛陷入了一种无我的境界,金光为他地挡着一切外来的攻击。
“诵持万遍,身有光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驭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金光速现,覆护真人。”
随着咒音落下,金光之势威不可挡,将方厌和山鬼直直掀飞了出去。门窗被撞破,二鬼摔到了院中雪地里,捂着心口,抽搐不止。
迟然操纵金光将二鬼裹紧,五指刚要合上,只听得有人喊了一声:“且慢!”
院墙轰然倒塌,迎着月华走进来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他身形高大,戴着斗笠,左手持金钵,右手持禅杖,肩上停着一只灰鸡。
灰鸡?
一人一鸡两两相望,大眼瞪小眼。
镜羽别扭地将头一转:“别看我,怕你死在这,去给你搬救兵了。”
“……谢谢。”迟然望向一观气场便知道行不浅的僧人,“这是哪位大师?”
“大师救我!”山鬼被金光紧缚,不断挣扎体面全无,却还不忘尖叫着污蔑道:“这是只夺舍的厉鬼,他夺舍了山下村民李石头的身体,现在还想弑神,还望大师伸出援手!”
僧人叹了口气,“虽不知这位道友身上发生了何事,但道家的正法贫僧还是认得出来的。贫僧授你心经,本想引尔等向善,看来是失败了……若不是尔等蓄意伤人,想来不会引来现在这番情境。”
求救无望,山鬼嗤了一声:“虚伪。”
方厌一脸慨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放了我家大人!她只是个弱女子。”
迟然头一歪:“你是指吸食了数千人魂的弱女子么?”
“告诉我,你们把我的地魂藏哪了?”
金光寸寸收紧,二鬼面容扭曲,惨叫不止。
僧人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小施主先停手,贫僧知晓你的地魂在何处。”
“大师为何不让我杀了他们?”
“想必施主也知道,道家人诛杀恶鬼,也会有业障缠身,虽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但超度还是最好的方法。”
迟然不以为意:“超度麻烦,我只是有些懒。况且这山鬼害了那么多人,轻易了结她算便宜她了。”
僧人说:“小施主有所不知,贫僧用佛眼观其业理,她所救渡之人也是一样的数目。她奉行的是杀一人救一人的观念,是非功过不好评判,所以贫僧才未直接收服,试图引其走向正途。现今看来是不能留了,但诛杀不如超度。”
迟然微微一退:“那请大师施法吧。”
僧人把肩头的镜羽放下,从腰间解下金刚铃杵。先持杵,后持铃,将杵从腰部向左侧摆动,让杵头朝向自己,□□朝向山鬼,念动往生神咒: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
随着梵音响起,二鬼渐渐停止挣扎,狰狞的神情也慢慢恢复平静。
“……伽伽那,枳多迦唎,娑婆诃。”随着咒音落下,二鬼的身形变得更淡,最后慢慢消散在视野中。
镜羽有些好奇:“他们这是去了极乐世界?”
僧人收起了法器,合掌道:“没有,贫僧只是化去了他们身上的业障,将他们送去地藏王菩萨的地界。地藏王菩萨会着人审判,是永登极乐,或是转世为人、为畜,皆由判决而定。”
迟然:“还不知大师名讳?”
僧人:“贫僧法名无觉。”
迟然:“我叫……我忘了,我恢复了一些记忆,但没有完全恢复。无觉大师,您方才说知晓我的地魂在何处?”
无觉点头,“往东北方走,有处盘龙谷,可去那里寻找。”
镜羽看不过眼:“流着血呢,还闲聊啊?”
“唔……”经他一提醒,被方厌砍伤的伤口越发疼痛,迟然心情十分不好。无觉随身带有金疮药,给他处理伤口。
简单收拾了一番,看着没事了,镜羽打了个哈欠,“先休息吧,我困了。”
两人一鸡便在庙中歇下了。
第二天迟然和镜羽醒来时,无觉正在修缮院墙,看起来高风亮节的僧人,干起活来也十分利索。
金疮药药效很好,伤口已经不疼了。迟然提议道:“我们把北边的墙拆了吧,改成大门,南边的门给它封上。”
无觉:“好。”
两人干了一上午的活,饿了就拿供品充充饥,终于在晌午前把工程搞定。
镜羽指着庙里的牌位提醒道:“供奉的山鬼的牌位要不要换一换?”
迟然恍然:“对。”
镜羽:“换成什么呢?”
迟然闭上眼思索了一会儿:“就换成,佛道天贵星星君吧。”
无觉闻言侧目,眼中有着碎光。
镜羽:“会有人来么?”
迟然掐指一算:“会有,佛教徒。”
“那些村民会来捣乱么?他们心心念念的山鬼大人,老巢改弦易辙。”
“无觉大师超度的时候,他们关于山鬼的记忆也就一并清除了。”
“这么厉害?”
迟然刻好牌位,无觉打好供桌,又把庙宇规整了一番,已是下午。迟然犯了懒,便想在庙里再休息一晚,第二日再动身,无觉却是要即刻出发,说还有要事。
临走前送了迟然一件法器:佛眼莲轮。
佛眼莲轮是一个直径约一寸的小型铜制佛莲,可旋转,双面雕刻八吉祥图案,莲心是六字真言。
迟然打眼一看就很喜欢,不过还是象征性地推拒了一下,说:“无功不受禄。”
无觉双手合十说:“不算无功。”
迟然愣了一下,就在恍神的一会儿,僧人的背影已渐行渐远。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镜羽在他面前晃了晃,“人都走了,发什么呆?”
迟然皱眉:“总感觉我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嗯,想起来件事。”
镜羽好奇:“什么事?”
“在我老家,这两年又重新流行了起来,很多人喜欢用山鬼币来辟邪,但其实山鬼币是厌胜钱,而厌胜之术,至邪。一般人不建议轻易使用,它虽有特殊用途,但起不到压邪攘灾和喜庆祈福的功效。”
“你老家在哪?”
“在……”迟然恍惚了一瞬,摇了摇脑袋,“一时想不起来。”
“还有件重要的事。”
“什么?”看他神情严肃,镜羽的态度也凝重了起来。
“明天再想。”
“……”
翌日清晨,迟然从梦中惊坐而起,摇醒一旁的镜羽:“我想起来了,佛道天贵星星君!”
“无觉就是佛道天贵星星君!”
“快追!”
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山鬼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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