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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第二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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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已经不再发热,但身上的斑却不见退,花白胡子和吴熙宁说,这都是缺了鸢冬的缘故。
越来越多的人得了消息,开始涌向这里,她不得不将他们划到新的区域,防止已经渐好的人再次被染上,同时奏请俞瑾安,尽快在下面的县府搭棚施药。
“阿宁”,赵憬倒了杯水给她,看着她眼底的乌青,不禁有些心疼:“你两天没合过眼了,这儿的事一时半刻了不了,你去歇一歇,哪怕打个盹儿也好。”
她点了点头,却不自觉脱口而出:“小憬,你说,鸢冬什么时候能来?”
“快了”,赵憬宽慰着她:“兴许就在这一两日。”自己心里却没底,连季州在哪她都不知道,如何又能知道其他?
兴许是太累了,赵憬离开后,她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
然而不等她睡熟,便察觉到有人在晃她的胳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原来是赵憬。
“来了阿宁,鸢冬来了!”
她“噌”地起身,掀开帘飞跑出去,撞到了竹凳的角都没察觉。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她刚跨出帐门,便见门外乌泱泱的都是人,个个都在马下站着,而马背上一左一右驮着两大包药草,足足有几十骑。
她走向为首的那人,不敢靠得太近,还有三五步便停下了。
“辛苦你们,特意跑这一趟,我这就差人将药材卸下来。”
那人没有就她的话作答,她心里疑惑,正欲细问,却听得他说:
“阿宁,是我。”
她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衣袖之下,指尖在微微颤抖,夜色掩映下,看不真切脸,可就算闭着眼,她也不会听不出他的声音。
元铮放开手里的缰绳,想要上前,刚迈出左脚,就被她断然制止:“不要过来。”
“这里……”,解释的话尚未出口,她便听到身后渐渐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刘全的声音便传过来:“姑娘?”
她看着元铮,胡乱指了个方向:“你到那里等我。”
“姑娘,这是?”刘全走到她近前,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禁有几分疑惑。
“是鸢冬。”
说罢,她又看向元铮的人:“烦劳各位将马背上的药草原地卸下,往后退到十步开外。”
“是!”那些人应了一声,纷纷照她所说的做,不消片刻,便又齐刷刷地站好。刘全心里讶然,目下这些人不像是贩夫走卒,倒像是……军营里的。
季州……军营……联想到此前京中的传闻,莫不是……武威军?
难道那日……
他突然打了一个冷颤,不敢再往下想了,陛下的鸢冬还没送来,季州的却先到了,他望着一旁的吴熙宁,不免有些担忧……
“刘统领,喊咱们的人出来搬吧。”
她的话提醒了他,他强行打断思绪,立马抬手招呼人过来。
趁众人忙乱之际,吴熙宁偷偷走到一边,顺着自己方才所指的方向去寻。
“阿宁”,还未走近,便又听到元铮唤她。
她加快了步伐,小跑着过去,仍是停在了离他一丈远的地方。
“陈州有瘟疫,你莫要近我的身。万一……万一,将瘟疫带到军营,我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心里像千万只蚂蚁啮咬一般,抬起的手不知伸向何处,迈出的腿也只敢偷偷朝前挪动一小步。
来时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她,他想见到她,想听到她的声音,想确认她安然无恙,可是如今,这些都实现了,又能怎样呢?
“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
“我很好”,她极力抑制住鼻腔的酸涩,竭力使语气轻快起来:“我有治疫的法子,眼下有了鸢冬,就什么都不怕了。”
“其实并不是什么难治的病症,也不需要什么名贵的药材,只是大水过后,百姓流离,填饱肚子都难,哪有什么余力去防治疫症,不过现在好了……”
“底下的几个县也开始防治,想来不消多少时日便能控制住。”
她不停地说着,并未意识到此时的自己,像极了之前从安西回来的他。
一弯新月挂在当空,万籁俱寂,旷野之中,他静静地听她讲述着近来发生的一切,心里如同明镜一般。
其实未必如此顺遂,起码他从王贺口中听到的,不是这样。
但他没有质疑,也没有打断,他希望她一直说下去,她多说一刻,他便能借此多待一刻。
可是很快,她就说完了。
“季州的战事如何?”她突然问,
“一切顺利。”他没有细说,眼下她要操心的事很多,他不想多添烦扰。
“那……你什么时候走?”
“见过你之后。”
吴熙宁心里一惊,他往返几千里,只是为了送这鸢冬?
可是惊诧过后,更多的是感激,是安心,似乎相识以来,她拜托的事,他无一没有做到。
“可惜境况特殊,不能请你进去坐坐。”
“是啊,可惜。”可惜天黑,他未能好好看看她。
“我会尽快结束战事回京。”话毕,他暗暗折断手里的枝条,像对天起誓一般:“阿宁,我们京城见。”
黑暗中,她听得一声脆响。
“京城见。”
说完,却都立在原地。
吴熙宁知他是等自己先走,便转身回营,刚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
“你的短剑,我一直随身带着。”
他怔了一下,心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住了,待回过神来,人已经消失在视线尽头。
幽深的暗夜里,元铮的嘴角抑不住地上扬,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身后追赶一般,大步跑向自己的马。
回季州,他现在就回季州,他要速战速决!
俞瑾安坐镇城中,不敢有丝毫松懈。
这次来陈州,是为了避免像前世至和三年那样,出现那么大范围的瘟疫,最后弄得整个大周元气大伤,那之后,足足好几年才缓过来,他也不得不束手束脚。
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瘟疫,更没想到,吴熙宁这么早就发现了瘟疫。
他立在城墙上,遥遥望着远处微弱的一片光,她就在那里……
她真的很适合做一个皇后,出身名门,心怀天下,担得起一国之母的重任,堪为天下女子的表率……
“陛下。”孙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嗯?”
“方才城外来了几十骑,送来了鸢冬。”
“好!”俞瑾安激动地一拍栏杆,他才在这儿忧心瘟疫的事,就传来了福音,心头不禁敞亮了起来:“是谁送来的,记下姓名,重重地赏!”
孙安支支吾吾了半天,直到俞瑾安耐心快耗尽了,才犹犹豫豫地说:“从季州的方向来的。”
季州?俞瑾安回想起此前,他只是派人在周边州县寻觅鸢冬,并未遣人去季州。
“而且,臣好像看见了,世子的身影……”
“胡说!”俞瑾安一声呵斥,吓得孙安立马后退一步。
“滚下去!”
然而,听了孙安的话,他心里却再难平静。
下了城楼,回到官署,哪怕躺在床上,仍然睁着两只眼睛直直瞪着帐顶。
季州……元铮……这几个字不停地在他脑际回荡。
不会,不会是元铮,他在别的事上或许荒唐,但绝不会在阵前贸然离营,更何况季州还有齐王坐镇,怎会任由他胡来?
可思来想去,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消息传来,这些鸢冬,不是来自季州,又是来自哪里!
吴熙宁!好一个吴熙宁!
不过是一味药,她宁可舍近求远,千里之外找元铮,都不来求自己!
京城之中有元铮的人他不奇怪,可这是在陈州,她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元铮通上了消息!
难怪之前她走失,他派去的人怎么都没找到,她却自己找了回来,还说什么循着陈州的方向而来。
原来都在骗他!
他眼前恍然出现她前世的样子,她眼里的情意,在他面前的娇羞,对自己的维护和宽宥,都不是假的。
她既是前世的她,怎么会伙同旁人,来骗自己!
不可能,这不可能!
一直到了后半夜,天将要破晓时,他才迷迷糊糊地睡着,然而这一睡,再睁眼时却是浑身冷汗,再之后,更是断断续续发起了热。
前世的记忆像潮水一样逼近,这熟悉的感觉和疼痛……他立刻明白,重活一世,他再度染上了瘟疫。
“来人!”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嗓子里像有一团火在燃烧!
“在,陛下!”孙安听到声音,立即推门进来。他一早就守在门外,只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陛下迟迟没出来。
俞瑾安强撑着支起身子:“去宣吴熙宁来!”
看到陛下的样子,孙安心中大呼不好。他手里还捏着陈州城内的消息,厚厚的城墙或许挡住了城外的流民,却难以抵挡无孔不入的瘟疫。
他等在门口,正是准备汇报此事,可是现在……
“还不快去!”见他杵在原地,迟迟没有动静,俞瑾安再次催促。
“是!”然而他刚走到门口,便又听得陛下的声音传来:“慢着……”
“你别去,让吴彦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