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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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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
回到前厅,正好南乡也端着炖好的人参乌鸡汤从长廊走来,厚厚的麻布包裹着砂锅的两端,以免烫伤手,白色的热气滚滚往外冒,浓香扑鼻。
这是我最馋的煲汤,但素日里她很少做,因为需要文火慢炖,很耗费时间与耐心,守着灶火,一守就得守两三个时辰。
“见过大人。”
向武官,我们共同的大领导,微微福身,恭敬行礼。
我看不出好友有什么情绪,这使人感到莫名的恐惧。我的性子已经够刚了,她看似温婉美人,没有脾气,实则比我更刚、更烈。
纯粹的刑侦技术人员,常年泡在京畿衙门的验尸堂里,与各种奇形怪状的冰冷尸体为伍,与冰寒的解剖刀为伴。阴气蒙蒙的空间里待久了,以至于有些脱离尘俗,对于活人世界里暗流汹涌的世故人情很不敏感,交际能力略笨拙。
在不满之时,她有极高的几率会直接把冲突爆发,而不会圆滑地避让。
“仵作师傅,你受惊了。”
毁了容的司法重器,沉静地打量着她说。
“还好,并不怎么怕,”仵作师傅道,“抓了我的不似刑满出狱的报复人员,而更近似于白|道,很有章法。关起来不打不骂,就扔院子里软禁着,供吃供喝,不让出去而已。”
“仵作师傅好心性,够镇定。”
“不镇定又能如何,大哭,大叫,大闹?……弱质女流,无论砍过来了刀子,还是打过来了拳脚,都无力抵挡,只能羊羔似的两只眼睛木木地注视着,迎接,受着。保持镇定,至少还能留个体面。”
“请放心,你不会在这里出任何事。”蓝袍便装的开封府武官,温和地莞尔,安抚清正廉洁的技术吏,给其吃定心丸。
“那么她呢?”友人没有表情地微歪头,“她已经出事了,你们官商勾结,把她轮了,是不是?”
“因为对方有罪,是个混账,贪官污吏,淤泥里的恶臭蟑螂。所以正直的好人们就能够心安理得地把蟑螂的翅膀撕下来,把蟑螂的内脏扯出来,在蟑螂身上点火焚烧?”
官员笑意渐渐消失。
“南乡……”我止住好友。
“别……别跟他们发生冲突……为了你自己的安全着想……”
南乡看了看我。
又看了看领导。
又看了看我。
秋水般的眼眸徐徐低垂。
沙哑。
“我以为你去世了,明文。”
“你失联那么久,开封府把你定性为了殉职的英|烈,我不相信,去及仙找,到处找,找了好几个月,漫长的时间里,活无人,死无尸,杳无音讯。”
“我以为你打|拐过程中,被罪犯剁碎了喂猪了。”
仵作验尸,曾经在农村的猪栏里验出了人骨的残片,找出了我们失踪数月、人间蒸发的殉职官兵。
深呼吸,长长地吐出,失而复得,无尽庆幸,喜极近泣。
“明文,能见到你还活着,真好……”
我也有些酸了鼻头。
“对,真好,我以为自己到死都再也见不到家了。”
蹭了蹭武官炽热的胸膛,柔顺地请求。
“相公,可以先把我放下来么?”
“放下来自己走路,不疼?”
“只这两三步,没事儿,忍忍就过去了。”
于是轻轻地放了下来。
几步路的距离,忍着腿根撕裂的剧痛,慢慢挪到南乡跟前,挪到这双漆黑幽深的眼睛面前。
“放松……”轻柔地说,双手捧着挚爱之人的脸颊,额头与额头相触碰,轻轻地抵了上去,“不要难过,不要伤心,宝儿……他们轮我,是经过我允许的,我自愿与他们玩耍的,你知道我恣睢放荡,贪图肉|欲刺激,能做得出这种事儿来…… ”
“可你那时抱着我哭,蜷缩着,浑身发抖。”
“冬天里太冷冻的,让你误会担心了,实在对不起,南乡。”兴高采烈地与好友分享,“你看,我肚子里有孩子了,我现在是个伟大的母亲了。”
摇头,老老实实地说。
“太平了,看不出来。”
“现在还没显怀,所以不容易看出来,过几个月就涨得跟球似的,大起来了。”
好友坚决地劝我说。
“还没显怀,也就是月份很浅,现在喝药堕|胎还来得及,对母体的伤害相对较小。赶紧止损,你的前途还有救,再拖下去就不行了,胎儿发育大了之后,堕|胎很可能会丧命。”
“……”
寂静。
她这话丝毫没有避讳展昭。
更没有避讳开那边带着仆从、众星拱月走来的商人。
豪商怀中抱着只毛茸茸,雪白名贵的小宠物犬,无尽娇宠。
“夫人,你在家里与友人共同饲养了一只小狗儿,想来是很喜好这类物什的。瞧瞧为夫为你精挑细选的这只如何?”
雪白的奶狗发出可爱娇憨的汪汪声,探出头瞅外面光怪陆离的精秀府邸。
“南乡姑娘,蒋某看你是个无辜的良家子,才没有使人对你动手段。你自己好生斟酌着,识相识趣些。”丝毫不生气。
到面前来,把雪白柔软的宠物犬作为礼物,送给我抱住。占据性地揽住腰肢,微凉的手掌探进衣裳下摆,按在腹肚上,试探鼓起的弧度。
“夫君……”
夫君嗅了嗅颈间的气息。
“洗完以后闻起来挺舒服的,乖,待会儿帮为夫解决一下好不好?”指腹摩挲上了唇,“用这个。”
好……
低眉顺眼,麻木不仁,好字还没说出口,刚出锅的滚烫人参乌鸡汤,兜头朝大商人砸了过来。
“南乡!……”惊叫。
“好你个不识相的憨批东西!……”若非耳力敏锐,及时闪避开来,差点毁容。
咬牙切齿,褪下汤汁斑驳的云锦外袍,用力一甩,递给战战兢兢的仆从伴当,煞气可怖。
绿裙纤细的姑娘奋不顾身地把我拉到旁边,挡到背后,掩住,保护住。
不疾不徐,镇定沉着。
“蒋老板,翻江鼠,蒋大侠。”
“还有咱们开封府的武官统领,展大人。”
“你们一个是德高望重的京畿重臣,一个是德高望重的一方巨贾豪强,都是名声很清白的正道代表枭雄,民心所向,民间威望颇高,代表着百姓头顶的青天,万家太平之上的红|太|阳。”
“上半个月还在声势浩大地打|黑|扫|黄,击溃了很多恶贯满盈、祸害民生的黑|恶|势力,解救出了数百个感激涕零的受害者。”
“那些臭名昭著的黑|恶|势力,他们做的是官商勾结,官作商的保|护|伞,商作官的钱袋子。商以官为靠山,在底下违|法|犯|罪,囚|禁控制了很多弱女子,强|迫|卖|淫,建立私密会|所,五毒俱全,供纨绔往来玩乐,牟取巨利。”
“那么你们现在在做的是什么?”
“你们对我爱人做的,本质上,与那些黑|恶|势力与什么区别么?”
“万事开头难,开头之后一切皆容易,你们离他们还远么?”
“蒋大侠,展大人,诸位正道是真没意识到,还是在假装没意识到?”诛心冷厉,“亦或者,已经意识到了,干脆坦坦荡荡地接受了,撕掉道德律法的虚伪外裳,拥抱活人真实的禽兽本性了?”
202、
“……”
“……”
她在诛展昭的心。
刺激官员翻然悔悟,记起曾经的青涩理想,放掉我们。蒋平看似强势恐怖,实际并不足为惧,商与官站在一起,永远官为首,商仅为附庸。
一旦展昭意志改了,姓蒋的只能服从。
“南乡姑娘,你要识得形势,不要自招危险。”蓝袍便装的武官,放松地坐在了朱漆木栏上,温和好意地劝说,“感情上不愿动一个无辜的好人,不代表理智上真的不会动。”
南乡护着我,死死地盯着他。
“您是展昭啊,您是南侠啊,你是京畿衙门的展大人啊!!!……”渴求,希冀。
“……”
官|僚愣了会儿,没明白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
我明白。
我在后方紧紧地抓着南乡汗湿的右手,心脏扑通扑通恐惧地狂跳。她与我皆从现代穿越而来,都是看过那部老电视剧《包青天》的人,展昭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我们更清楚。
老青天之利剑,司法重器。
沧桑正道,正义的化身。
正义的化身笑着回答我们。
“关于你刚刚慷锵有力、振聋发聩的抨击,我们与那些被打掉的黑|恶本质上有什么区别么?我们离他们还远么?……”
“展某可以坦然地告诉仵作姑娘——”
“我们就是他们,没有任何区别,只不过站的队伍不同,顶着的名称不同而已。”
“不用变,不用向下堕落,亦不用向上升华,自始至终,我们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我们。”
公职生涯数载,历尽奇形怪状。
阎王殿过了一场,大道透彻。
唯有及时战死,方成墓志铭里永恒的英雄。唯有及时殉道,在最光辉的那一刻凝固,方成后人叹惋的永恒正义。幸存下来,学聪明了,再也不固执,不蠢笨了,英雄便蜕变成了恶龙。
指指那条通向外界自由的曲折长廊。
“你在鼓动我的女人挣脱。你现在走,我不杀你。”
“没人拦,没人追,你牵着徐明文的手,带着她往外跑,你看她敢不敢动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