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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六十二章 ...

  •   这一日年关将至,宫中却是气氛沉郁。即便是被圈禁在储秀宫中,但从宫人的脸上仍旧可以看出他们的隐忧。

      蔺羽书呷了口茶,低头教果果识字。外面任她雨打风吹,都不会波及到她。眼下她担心也没用,不如闲暇时做做正事。

      果果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写了一个“蔺”字,便皱紧了眉头道:“娘亲,难写。”

      蔺羽书叹了口气:“娘亲从小学写字又何尝不是深受其害。不过你爹爹的名字应该更难写。”她挥笔写下了一个“龙”字。

      果果撇了撇嘴:“不写他!”

      蔺羽书揉了揉他的脑袋,耐心温柔道:“果果,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便是娘亲和爹爹。或许有时候你不太能理解他做的事情,但总有他的道理。”

      果果似懂非懂,但看着这复杂的一个字,还是没有提笔。他歪着头想了半天,忽然道:“那我的名字是什么?”

      蔺羽书沉吟了半晌道:“我听说寻常百姓家里的小孩儿,都会取个贱名好养活。要不然,你就叫龙狗蛋吧?”

      果果一听这话,立刻在榻上打起了滚来:“我不!我不!我不依!”

      蔺羽书连忙摆手:“好好好,不叫龙狗蛋。可惜你外婆过世得早,不然她取名这么厉害,一定能给你取个好听的。实在不行,改明儿让你舅舅给你取。”

      果果一听,凑过来看着她:“我舅舅?”

      “就是前些日子你看到的,跟娘亲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他是我亲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

      果果高兴地拍着小手:“原来果果有这么多亲人。”

      “可不是,毕竟这儿才是你的家。”蔺羽书捏了捏他的脸。

      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骚动声。蔺羽书站起身来,神情冷峻了下来。她侧耳倾听,便听得宫人的低声絮语。不远处似乎还有金铁交鸣的声音。

      外面的血雨腥风,这里却只是泛起了些许的涟漪,不多时又恢复了平静。

      忽然,一声巨大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宫殿的上空。她在心中默数。一下,两下......四十九下。

      晋国的皇帝崩势,丧钟鸣响。原本这意味着太子即将继承大统。但今日外面动静极大,朝臣们都被控制在自己的府中。

      若然宫中的局势天翻地覆,及至他们上朝时,恐怕就木已成舟了。

      八王在京城中虽然有根基,但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顺,只能兵行险招。蔺羽书颇为担忧太子的安危,但此时此刻她只能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天黑。外面平静了下来,但紧接着储秀宫中也是一阵慌乱。

      外面的宫人都行色匆匆,根本无暇顾及这里的情况。蔺羽书开了门,几名守卫侧目看她,犹疑着该不该阻拦她。

      蔺羽书却并不急着出门,她沉声道:“外面是什么情形?”

      “殿下......殁了。”

      “你胡说!明明是陛下驾崩,关殿下什么事?!”蔺羽书忽然急了眼,横眉怒骂那个侍卫。

      侍卫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听得她这样的言语,错愕地看了她一眼:“确实是殿下殁了。如今是八王在勤政殿理事。”

      蔺羽书一掌拍在门框上,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乱臣贼子!”

      侍卫听得心惊肉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蔺羽书似乎闻到了远处的血腥气。她神色木然,看不出喜悲,只是走到了院子里,静静地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良久,耳边传来了脚步声。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羽儿,我来接你回家了。”

      蔺羽书睁开眼睛,梁辰奕又是一身戎装站在她面前。他身上沾着斑驳的血迹,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她。

      蔺羽书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我就在家里,还要回哪儿去?”

      梁辰奕不以为意,大步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形罩住了她:“他死了。现在只有我能保护你。”

      蔺羽书身形一顿,忽然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嘶吼道:“他就算是死了,我也不会跟你走!梁辰奕,有本事你也杀了我!”

      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由着她发疯胡闹。等到她闹得疲惫了,这才轻轻将她揽进了怀中:“我知道你恨我,但我有足够的耐心。这一辈子,你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的。我们时间长着呢。”

      蔺羽书没有说话,却猛地张口咬住了他的胳膊。那一口简直是要把人生吞进肚子里,血从嘴角流出,混合着眼中的泪水滴入了泥土了。

      梁辰奕依旧是任由她撕咬,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这样爱一个人。可他爱的人心中还住着另一个人,他要杀了她心里这个人,这样自己才能住进她的心里。

      哪怕是她恨他。在她的心里,他也是独一无二的。

      梁辰奕俯身将她轻轻抱了起来,她忽然挣扎着推开了他:“不要碰我!”蔺羽书退后了几步,忽然转身向宫殿里走去。梁辰奕紧跟了上来,却被她关在了门外。

      他正要强行推开门,但手举起来,却又放了下去。

      龙西珞刚死,这个时候她最不想见的便是他了。若是逼迫得太紧,恐怕物极必反。梁辰奕退后了一步,转身离去。

      蔺羽书进了屋中,脸上悲恸的神情一扫而空。她看了一眼被她的变脸吓到的果果,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别担心果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果然,梁辰奕这两日并没有打搅她。一直到第三日,他才在早膳时分到来。

      宫中现在已经被八王所攻占,一切的巡防都是八王的人在统筹调配。蔺羽书想要出宫确实不难,可要带着果果出宫却着实不易。

      更何况梁辰奕在,他的手下也不是吃素了。所以蔺羽书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她还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起这些事情,她有些走神。梁辰奕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留心着她脸上的细微的变化。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羽儿,想清楚了么?跟我回西夏。”

      蔺羽书抬眼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没有喜悲:“我爹爹和哥哥现在在哪里?”

      梁辰奕沉吟了片刻,如实告诉了她:“他们逃走了。”

      “国难当前,他们怎么会——”蔺羽书咬了咬唇,不肯再说下去。

      梁辰奕轻轻叹了口气:“这怎么会是国难呢?蔺伯达定是自小教了你太多忠君爱国的东西,你才会这样想不开。可说到底这皇位谁来做,都是他们龙家人的事。你爹爹和哥哥都不愿意为此抛洒热血,你又在坚持什么呢?”

      “可我和殿下自小定下婚约,我们还经历了那么多。”

      “那又如何?还不是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对你诸多猜疑。帝王之情善变寡恩。羽儿,这世上最爱你的,只有我!”梁辰奕握住了蔺羽书的手。

      她茫然看着他,眼中的泪滴积聚在眼眶,却终究没有落下。

      “我们什么时候走?”她闷声问。

      梁辰奕难得温柔地轻抚着她的头:“明日。”

      她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梁辰奕虽面上不曾露出喜悦的神色,但心情却是大好。此番来晋国,总算是将这一桩事情了了。

      他陪着她用完了午膳,并没有离去,而是看着她一点点打包好了自己的衣衫。

      其实她此来皇宫并没有带什么,宫中的一应用度都是太子安排的。但临了她要走了,却什么也没有带上。怕是真的心如死灰了。

      蔺羽书收拾了一会儿衣物之后,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幽幽道:“好歹是夫妻一场,我想去看他最后一面。”

      若是要问梁辰奕的意见,他当然是不愿意。可眼下她的情绪并不稳定,若是连这个要求都不满足。恐怕今后她的心结会更深。

      既然明天都要走了,又何必在意今天这一晚上。

      梁辰奕应允了她的要求。蔺羽书梳洗打扮了一番,孤身一人径直走向了先皇的寝宫。

      最后的那一段时日里,他都是在那里度过。多少个无眠的日日夜夜,但皇上终究是死了。

      穿过长长的永巷,一路血腥气扑鼻。宫人们行色匆匆,时不时有人抬头看她一眼,又匆匆离去。

      蔺羽书走到承乾宫门外,有人拦住了她。蔺羽书不疾不徐道:“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八王爷吩咐过,无关人等,不得进入承乾宫!”

      “他的盟友也不能进么?”蔺羽书抬头看着两名侍卫,眼中寒芒闪过,竟迫得侍卫们冷汗涔涔,“梁大帅是他的座上宾,我是他的夫人,这里我不能进?”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还是将她放了进去。

      蔺羽书踏入承乾宫中,这一路上残垣断壁,早已不复当初的繁华。但她闭上眼,似乎还能闻到龙西珞的气息。

      她走到院落正中,看到地上掉落了一枚玉佩。这是龙西珞贴身的玉佩,一定是在慌乱中落下的。

      蔺羽书俯身捡了起来,继续往里走去。两副棺材并排放置着。她走了进去,恭恭敬敬跪拜行礼。然后走上前去,手轻轻托在棺材的底部,稍稍用力。

      一只很重,另一只却较为轻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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