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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京城风云更迭,新帝上任。帝王是个昏聩无能、骄奢淫逸,满肚子春|宫桃|色,竟趁着太后出宫代帝泰山祭祀时,怀中拥着自己最得意的宠姬上朝,美其名曰世间绝无仅有之美玉群臣共赏之,阶下朝臣无不汗流浃背。

      新帝看朝臣窘态百出竟允诺几个有点才识的嫔妃如朝臣一般上朝论策,一时朝纲紊乱,顾命大臣告老还乡的请旨纷沓至来,言官奏章如腊月雪花堆满御书房案几,但新帝也只顾着在案几后的金榻上云雨无休。

      荒唐至极,若不是几个老臣尚在朝中运筹帷幄,怕是等不到太后回宫将新帝一顿教训,怕是皇帝之位都要拱手给自己的宠妃们了。

      温府中——

      “云中,你也十八适逢婚嫁之年,你父亲想着你在那儿偏远之地终究不是法子,你妹妹如今也嫁了左将军,如今送你回来是想送你进宫,往后也能帮衬你那朝中父亲和妹夫一二。”夫人如是说着,还一边慈爱地抚着云中的秀发。

      “只是母亲,我这不祥之身怕是不便与家中有所牵连”

      “云中啊,所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确实因着那被民打死的狗官一句戏言蹉跎了许多年,但如今真相大白,你莫要再心存芥蒂了。”

      “母亲,女儿这翳病怕是无以面圣,恐有负所托。”

      “你放宽心,会好起来的。”——可惜当时刚入府时夫人为了自己女儿的前程已然下了死手,只是这碍事的命大,最后只是想了法子将她遣走才不算失了体面,但这翳病这么多年了恐怕是无法恢复了。

      温云中心中酸楚如同得知自己回京时留下的眼泪的味道。她并非一无所知,只怪自己当时锋芒毕露故而引旁人忌惮。

      含光门街道上温云中不要命似的、边跑边落泪地奔向夫子府邸——她终于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胜似亲生父亲的、垂垂老矣的夫子。

      “夫子!学生云中拜见夫子!夫子......”最后一声轻唤呼之欲出又随即哽咽息声,只是颤巍巍拜在地上。

      “可曾怪老夫?”

      “学生不怪,这三年学生明白'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学生不该在不该飞天惊鸣的时机逞强逞能。”

      “就算当时你母亲未曾用些手段将你送走,老夫也会将你送走让你好好静静心,你伶俐聪颖是好事,但往后要稳重藏拙方能长远。”说罢,拿出了一颗药丸递给了云中。“老夫这几年都担心你的眼睛,这药是宫中御医制的,你不该困于内宅,但也不该不知如何面对、如何全身而退。”

      “多谢夫子,学生受教!”云中接过来二话不说就服用了药丸,也将夫子语重心长之语悉数听进去了。

      “老师,我听米行陈翁说了您的事——我宁愿一头撞死在宣政殿也绝对不愿让那糊涂的天子将您贬至岭南!糊涂——简直就是昏聩至极呀!夫子您鞠躬尽瘁,一辈子血汗就被他轻飘飘几句——”。

      “清岚!你休要,欲说欲不像话!”声音颤颤巍巍,“清岚,你靠近些。天子不仁,别说我这老头,就是其他几位肱股之臣都是丝毫不顾及情面,可见其心中实在无情无义。”

      “塞翁失马安知非福?如今夫子我虽被贬去岭南,可也或许保住了一条老命啊!”

      “可......可学生实在不舍得您!”

      “清岚,你身为女子常多愁伤怀,可我亦知你胸中有丘壑,虽无以为官从政但往后绝不是甘于宅院琐事之辈,为师相信你终会明白人一生遇到许多人,有的人虽中途离你而去但却已经融入你的血肉精神会伴随你余生所有时日。”

      相视无言,云中眼眸中盛满一汪晶莹剔透的泪,烛火摇曳,似淡色琉璃封住离愁别绪。夫子的手轻轻拍着云中的微微颤抖的薄背,他的泪水已然顺着面颊上的沟沟壑壑落下,声音却依旧冷静自持。

      “为师走后,去找柳巷巷口住着的书生,往后你要同他多多学习,是个奇才,可堪大用。”

      “学生明白。可他是个怎样的人,您为何如此看中?”

      “说来老夫也对不住他,三年前他本该进士及第,但是我看他年岁尚小,又有如此才华,是个栋梁之材,可若是少年得志不免骄纵狂妄,终落得老夫一样终究是一事无成安图享乐的下场,故而老夫便将他的名字划去了。”

      “您有您的苦心,但要是那人知道了估计要骂死您呢!而且呀,我才是您的学生,难不成他比您教的学生还厉害?”云中这才跟几年前一样开起了玩笑,师徒二人说说笑笑,两人都不肯徒悲伤。

      风吹干了云中面上的泪痕,也将她澎湃汹涌的愁绪抚平,由于在夫子府邸多待了几个时辰,天色渐晚。眼前越来越清晰,可她惊喜全无,反而是两眼放空,脑子一片空白地毫无意识地向柳巷巷口走去。

      夫子前往岭南一路凶险颇多不说,即使往后想要再跟夫子见上一面已是不可能了。这一别也是永别了,云中将他视作自己的父亲,从识字到行文到评文无不是夫子一点点教的......

      ---

      云中走着走着便感觉到后面有人跟着自己,那人还时不时用手揉搓自己的裆|部,于是云中就顺便拐进了一家灯火俱明、顾客颇多的成衣铺,甩掉了这个人。

      再出来时已经是一个男子模样的云中便没走几步就到了柳巷,叩响了有些萧索破败的木门。

      “公子久仰,在下的夫子是吏部尚书姚文渊先生。他老人家常常提及您,说您才华横溢,在下特来拜见。”云中穿上一身男子常服就不轻易拘谨了。

      “公子光临寒舍,请进。请问公子怎么称呼?”男子声音如浑厚玉石相撞,声音落下时,清风又起,撩动他素色衣袖。云中只觉得他的声音很好听又感觉十分熟悉,一开始的文人相轻之感也没有那么严重了。

      “在下温云中。”

      这个名字就如同鱼钩一下将苏持节的沉在湖底沉睡的鱼儿般的记忆勾起来,想到了他极为狼狈的三年前,一双桃花眼冷笑盈盈。

      “苏持节”但这三个字倒是没有让温云中讶然,因为多年前她还没来得及问问清楚。

      “苏公子,今日夫子同我提起了你,称你熟读经史子集且对国|事策论颇有见地,便着急一睹风采,二来,我对京中诸事知之甚少,意欲今后常向您请教。”

      “公子言重,姚大人于在下有知遇之恩,且姚大人高风亮节,其弟子定然也是不同凡响。”寒暄客套三两语,旧事如烟是寻常。

      夜色渐浓,三月凉风携着繁星的悄悄话和院里豫章树上的鹅黄色小花沉沉的呼吸声,趁小窗虚掩而入,翻动了书案上老旧的《世说新语》。

      “我原也想深夜访戴,兴起而至,兴尽而离,只是觉得来都来了,若不推门相谈,往后谈及难免有故作名士潇洒之嫌。”正当无话可说时,书页翻动的声音引起了云中注意,她素来不喜欢魏晋名士标新立异博人眼球的做派。

      苏持节并未直接回答,而是步步靠近温云中,二人距离愈加靠近,直至苏持节的下巴几欲靠放在温云中的右肩上。

      温云中鬓边碎发被气息吹动,骚弄耳垂,故而不由得呼吸一滞,好奇、担忧、紧张地等待对方的下一个举止。苏持节垂眸看到温云中薄薄的青色常服下盛满紧张的愈加明晰、更显棱角的锁骨上窝,便轻声笑出了声。

      还没反应过来,二人拉开距离,苏持节手中拿着的正是温云中右后方桌子上的那本蝴蝶装的《世说新语》“想来这些魏晋风流名士,温公子怕是都不太欣赏了。”

      “正是,昔日文人只顾曲水流觞、坐而清谈,美其名曰‘隐逸潇洒,不落世俗’,反而将那些勤勤恳恳为国谋策的良士贬为‘拘囿于礼法的死板之辈’,难怪转眼间‘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为官参政者定然不可跟着文人学出世清高,文人确也不该只顾自己快活,不顾为政者辛苦操劳,温公子所言极是。只是,此书流传至今,其中文人风流,从不以一点可怜的功名利禄奔走劳苦,这份潇洒也让多少留困世俗者企羡,谁人又不想自由而有尊严地立于乾坤。公子何不留这样的人一些念想?”

      温云中此时沉默着,仔细琢磨着这些话,窗外窸窸窣窣的风吹草叶声也渐渐停歇。从前母亲逼着自己读这本书时自己百般抵触,但也确实在小品逸事中明白了何为真正的“高尚”——自己确实评判得有失偏颇。

      “书中阮籍、嵇康等人皆是忘情而又深情的自由之人的事迹,真叫人动容。想来,温公子此夜前来也是率性而为。王子猷兴尽而返,未敲开戴安道的门,可公子敲开了我的门,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兴’字使然?跃出秩序的情态谓之‘兴’,隐士任其本真而避俗世是为‘兴’,为官者从心所欲而入世为民又何尝不是‘兴’?”

      “夜色杳渺,良夜如是,你我漫话古今真是雅事!”温云中笑意盈盈地望着眼前人。

      此时,她发觉苏持节有一双略带锋芒的桃花眼和一对饱满的卧蚕,眼底有着似有似无的笑意、醉意,脸型颇有棱角,不似自己鹅蛋的脸型这样流畅温润。

      苏持节周身温和的气质中带着一丝隐约的阴鸷,将此人光风霁月的内里平添些许城府与精明。但淡淡的攻击性,让温云中这个若是同人吵架便会忍不住眼红落泪的懦弱性子有些排斥。

      “适才,在下行有逾矩,怠慢了公子,惹得公子多思误会,还望恕罪!”

      言毕不多久,两人拜别。

      “你这孽障!怎么不随你娘一起去了,站在我眼前真是让人恶心!”

      还没进府中大门就听到了温府家主——温云中四年未见的父亲对着自己前妻的儿子如此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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