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心眼》糯糯青山

5、哈哈哈哈哈

　　“前边左拐就是彩超室了。”
　　孟承珏从刘卿月手中接过轮椅，指了指楼道两侧的椅子，对刘卿月说：“刘老师在这里休息会吧，我陪学弟进去。”
　　刘卿月点点头，目送二人离去，随后找了一个空位坐下，轻轻的叹了口气。
　　做了几个深呼吸平静心绪后，她从包中拿出手机，翻了翻新生信息表，拨出一个号码。
　　在听了三十多秒防诈知识的视频彩铃后，电话终于显示被接通。
　　“喂？您好，请问是钟翊的母亲陈娟吗，我是他的辅导员刘卿月。”
　　“喂？碰，三饼……喂？谁啊？什么事？”手机里，一片嘈杂的环境音中传出尖锐的女声。
　　刘卿月不确定地抬起手机确认了一遍号码，瞄到屏幕上边的时间，11：29。她顿了顿，再次开口重复道：“您好我是钟翊的辅导员，请问您是陈娟女士吗？”
　　“啊，老师啊，钟翊又被谁打了？哎哎哎，吃！”女人似乎习惯于被老师打电话，毫不在意地询问着，打麻将的手一点都没有停下的趋势。
　　“陈女士，钟翊今早军训时候晕倒了，医生怀疑他有心脏病，目前在做检查，您方便来趟A市吗？”刘卿月皱了皱眉，先放了放陈娟那句又被谁打了的话，挑着重点讲道。
　　“谁？啧，我带钟翊算过命，他命硬的很，不可能有心脏病的。你这做什么检查的钱我可不出啊，别想讹我！”
　　陈娟并不觉得自己儿子能出什么事，听到做检查便警觉地用她那尖尖的嗓音大喊。
　　“陈女士，医生说只是有这个可能，我们都不希望钟翊有什么问题，但是最终还得看检查结果。”
　　“别烦我啊，我家钟翊好好的查什么心脏病，又不是第一次晕了。我看他就是挑食不爱吃饭饿的。”
　　陈娟语气中没有半分担心，清脆的麻将声丝毫不曾停歇。

　　“啊！疼，好疼好疼！”
　　“呜呜呜受不了了！啊，可以停一会吗？”
　　钟翊光着上半身左侧卧位双手置于头顶躺在检查床上，像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军训服和短袖被孟承珏整齐叠好拿在手上，眼神凝重紧盯着电脑屏幕。
　　技师站在检查床旁，一边挪动探头用力按压钟翊的胸口，一边侧头看屏幕。
　　钟翊以为心脏彩超和B超一样拿个仪器到处滑一滑照一照就好，怎么也想不到会被这样大力按压，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本就苍白的嘴唇更是丝毫不见血色。
　　“太瘦了，不行，还是看不到。”技师叹口气，给钟翊鼓劲道“放松，不要动了，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
　　话音刚落，按压探头的手又加重一分。
　　“唔，好疼好疼好疼，轻一点呜呜呜求你了。”
　　钟翊嘴上喊着疼，却努力保持身体不乱动，坚强地配合。
　　一个小时后，钟翊终于从检查床上解脱。
　　“在外边休息会，马上就出结果。”孟承珏扶着钟翊肩膀，慢慢送他走出检查室。“不晕就不坐轮椅了。”
　　钟翊乖乖点头，朝赶紧迎上来的刘卿月走过去，咧开嘴笑着说：“刘老师久等啦，学长说等会就能出结果。”
　　刘卿月的眼睛和鼻头又红又肿，似是哭过，没出声，只是低头扶着钟翊坐到椅子上。
　　钟翊察觉她的状态不对，犹豫了一下，张口问：“刘老师，出什么事了吗？”
　　刘卿月摆摆手，吸了口气，努力扬起嘴角，颤抖着鼻息，声音哽咽：“没事，听到你喊疼，真是受苦了，坚持到现在辛苦你了。”
　　一开口，眼角又不由自主的渗出泪水。
　　钟翊愣愣的看着刘卿月，心底思索她这句话，总觉得不止在说刚刚做检查的事。胸口传来的刺痛不断扰乱思绪，遇事不决就放弃，钟翊放弃思考，从兜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刘卿月，小声安慰。
　　“没事的刘老师，都过去啦，这会一点都不疼了！我觉得我特健康，嘿嘿。”

　　“你这种情况，需要考虑微创手术。”
　　张伯恩将来回看了不下十次的心脏彩超报告递给钟翊，沉声道。
　　“你的房缺已经32mm了，这么多年一直没做过检查吗？”
　　钟翊接过报告，盯着检查结果那栏发呆：
　　先天性心脏病：
　　房间隔缺损（继发孔，左向右分流）
　　右室增大
　　三尖瓣反流（中度）
　　肺动脉高压（轻度）
　　怎么会呢？自己头悬梁锥刺股好不容易考入A大，甚至都还没过18岁的生日。
　　“原来我是个缺心眼？”钟翊喃喃道。
　　“房缺是临床上很常见的先天性心脏病，只要积极配合，治愈的几率是很大的，不要有太大压力。”
　　孟承珏看钟翊低着头自言自语，忍不住安慰道。
　　钟翊注视孟成珏的双眼，浅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透露着若隐若现的担忧。仿佛听到江哥温和而有力地轻声安慰，胸中的沉闷稍稍缓解。
　　他打起精神，哑着嗓子问：“要什么时候做手术啊？”
　　张伯恩赞扬的望了望孟承珏，随即回应钟翊：“你目前有轻度的肺动脉高压，得等稳定之后再做，放松心情先观察，有不适随时就诊，两个月后再检查一遍评判看看。”
　　钟翊稍稍平静的心又揪了起来，认真听完张伯恩的叮嘱，乖乖点头。
　　刘卿月轻轻拍了拍钟翊的肩膀，跟张伯恩告别。
　　“钟翊，等等！”
　　两人刚走到电梯口，身后传来孟成珏的呼唤。
　　钟翊转头，看着孟承珏朝自己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刘卿月刚刚落在门诊的包包。
　　“刘老师忘记拿包了。”
　　刘卿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包。“谢谢小孟，辛苦你给送过来。”
　　孟承珏摆摆手，替二人按了电梯，回头见钟翊盯着他看，忍不住逗他道：“学弟怎么一直看我，加个微信吗？”
　　钟翊的耳朵瞬间变得通红，眼神左右乱瞟，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明明只是因为他声音太像江哥了，钟翊心想。
　　但是看着孟承珏优越的骨相，眉骨突出，鼻梁高挺，略显锋利的下颌线，纤薄而红润的唇，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上挑，又觉得和大帅哥加个微信好像也很不错。
　　“叮”电梯缓缓打开。
　　钟翊纠结着走进去，一转身，看到孟承珏笑着对自己说：
　　“不宜酗酒，不能劳累，保持心情，祝你康复。”

　　和刘卿月吃过午饭，钟翊被遣送回宿舍。辅导员亲自去办免训手续，钟翊只需要严守医嘱，认真吃饭，好好活下去。
　　已经一点了，钟翊轻手轻脚推开宿舍门，不想打扰室友们午休，没想到一进门就被三双眼睛紧紧盯住。
　　尤青率先朝他走过来，双手搭在他肩膀上，痛心疾呼：“我的儿！！！你怎么不吃我给你装的小面包！！！！你糊涂啊！！”
　　周永安在一旁附和到：“早上小尤专门塞进你兜里的，你忘记了？一看你就是一阵大风都能吹倒的身板，要不明天开始跟我打八段锦吧。”
　　钟翊目光闪动，咧开嘴笑着，胡扯道：“哎呀我错了！好哥哥们，小面包我放兜里没舍得吃嘛，哪想到会低血糖。明天保证跟永安去锻炼！”
　　黎响站在自己桌前，蹙眉道：“有没有吃午饭？下午军训还去吗？”
　　钟翊歪头看着黎响，飘飘然：“嘿嘿，和我们导员吃的，导员人美心善让我歇着，不用再去军训啦！”
　　尤青听到这话，揽着钟翊的肩头，挑眉打趣道：“好好好，你小子，晕了一下整个军训都能躲掉，运气也忒好了！”
　　周永安和黎响目光撞在一起，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和担忧，默契地不说话。
　　没等钟翊开口，尤青兴冲冲接着讲：“哎，小翊你说，要是我下午也晕倒了，是不是能和你一样，幸运女神降临，不用去军训了啊？算了算了，我们方队有个妹子长得跟洋娃娃一样，我得加到她微信再晕。”
　　钟翊轻轻闭了闭眼睛，腹诽道：才不是幸运女神降临。

　　“命这么硬，都能把你哥克死，自己还能生病？”
　　“一看到你那眼睛就想起你挨千刀的先人，你说他当初怎么就不把你带走呢。”
　　“就一点低烧，去什么医院？睡一觉就好了。”
　　……
　　“凤箫声动，光转玉壶，你耳语摇曳我两鬓流苏。生辉盼顾，清风吹拂，万家灯火两情相悦恨高古。”
　　钟翊被电话铃声吵醒，从漫长的梦境中逐渐回过神来，手指微微动弹，然后慢慢地睁开眼睛，眼中满是初醒时的迷茫。
　　“喂？你好。”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钟翊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开口。
　　“你好，请问是钟翊吗？我是孟承珏。”
　　“江哥？孟承珏是谁？”钟翊睡得迷迷糊糊，脑袋没反应过来。
　　对面沉默了几秒钟，重复道：“江哥？”
　　钟翊意识到对方在跟自己对话，突然惊醒，不是江哥！是江哥的嗓子！
　　钟翊心虚道：“不好意思，孟学长，刚刚没睡醒。有什么事吗？”
　　孟承珏一下子被那句脱口而出的江哥叫懵了，来不及细想，嗓音和缓叮嘱道：“你的军训服忘在彩超室了，我明天回学校时给你带过来？”
　　钟翊才想起因为胸口疼到昏厥，完全忘记了的外套，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怎么老忘记拿东西啊，好丢人。
　　他讪讪地答应道：“谢谢孟学长，方便的话麻烦你带给我。”
　　孟承珏笑了笑，从容开口：“那，加个微信？”
　　钟翊的耳朵红的快要滴出血了。

　　经孟承珏电话一打岔，钟翊把做的噩梦忘在脑后，这个江哥的嗓子虽说是平替，但能奇迹般和江哥一样几句话安抚心绪。
　　没一会，手机就收到了孟承珏的好友申请。
　　钟翊没着急点同意，仔细看了看孟承珏的微信。
　　头像是一个手绘的抗疫大白，很符合一位医学生的刻板印象，钟翊心想。
　　名字简简单单一个珏字，试图回忆刚刚孟成珏自我介绍时候念得名字失败，钟翊切到百度上，在搜索框输入：两个玉是什么字，点击搜索。
　　jue？钟翊默默记在心里，孟承珏，读起来也没有那么女气。
　　再往下，看到非好友不能查看朋友圈，钟翊才按下同意。
　　加完好友，钟翊从床上走下来，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认认真真拿出一张便利贴，在上边一笔一划写道：
　　不宜酗酒，不能劳累，保持心情，祝你康复。
　　随后贴到柜子侧边不引人瞩目，自己又能一抬头就看到的地方。
　　祝我康复。钟翊对自己说。

　　不宜酗酒，不能劳累，保持心情，祝你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