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风不过山》绾绾青萝

42、斯人已逝

　　徐藤青夫妇住在一楼，原本他都走到了院子，但一想到徐怀均这个半大小子居然还赖床，他就火不打一处来，必须得把这小子揪出来问个清楚。

　　于是他就正对上了徐怀均鬼鬼祟祟从人姑娘房间里的画面，徐藤青发现自己居然足够冷静，并没有预想中的暴怒或者其他情绪，他甚至告诉自己，也许是他记错了，这就是徐怀均的房间。

　　徐怀均叫了一声：“爸。”

　　徐藤青慢慢往二楼走，徐怀均寸步不离站在门外，他把手上的枕头往后靠，脸上却没有一丝紧张的情绪，理所应当的表现让徐藤青也摸不清是否是自己想太多。

　　徐藤青深呼出一口气，他一辈子都是个自律克己的人，没曾想生个儿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贪图美色、倦惫学业的废物。

　　两人站在门外，一同看向房内。

　　初佳洛翻个身，她睡相很差，方才徐怀均盖在她肚子上的毯子只余留一角在大腿边缘，她喜欢穿吊带，两根细细的吊带早就垂下，而她黑发披散在床上，场面香艳至极。

　　徐藤青怒视儿子，徐怀均看到这画面也有些惊讶，半晌不知如何反应。

　　徐藤青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在颤抖，但凡徐怀均不是个二十岁的成年男性，他就把这个浪荡子举过头顶往下砸。

　　天还没亮，从一个姑娘的房间里偷溜出来，徐藤青不敢继续往下想，他年轻时候甚至羞红脸和妻子过夜，直到新婚之夜才敢提出同房。

　　“她不知道，是我偷偷跑进来了。”徐怀均低着头叹了口气后，一字一句解释。

　　徐藤青差点晕过去，他伸出手想给他一巴掌，但徐怀均已经长大，看上去实在不是能被这样教训的孩子。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父子两人就这样无声对峙着。

　　初佳洛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她没在房间看见徐怀均，便下楼问小桃。

　　小桃心虚点了点书房的方向，初佳洛正打算离开，碰上了健身回来的尹春纹，她想打个招呼，尹二小姐则抿唇往一楼浴室走。

　　真是一位高冷的小姐，初佳洛想，必须得快点想办法治好徐怀均的失眠症，等到下一次无名出现的时候，他们要好好见一面商量一下，她就可以离开徐家了。

　　她蹬蹬蹬跑上楼。

　　徐老见到尹春纹笑呵呵的和她说了几句话，这时候书房门从内而开，尹春纹有些惊讶的站起身。

　　徐怀均的侧脸从左耳到嘴角是深红色，紧抿双唇，面色苍白，袖口处隐隐看出有鞭痕。

　　尹春纹放下手中的健身包，扶着徐老往前走，可是眼神始终停留在徐怀均身上。

　　“徐藤青！你给我出来，怎么又打人？说多少次了，好好和孩子说话不行吗？”

　　“爸！”徐藤青气得咬牙，“这次我是占理的。”

　　徐老心疼的摸摸宝贝孙子的脸，不满的怒视徐藤青：“你也调皮捣蛋过，我也没往你脸上招呼。你在哪里动手不好，非要打脸，这要是破相了以后怎么娶媳妇。”

　　徐藤青被戳中心事，气得差点站不稳，直直坐下，他一辈子清名要耽误在这个儿子身上。

　　尹春纹叹口气：“徐叔叔，我看小均哥也伤得很重，他知错了，不如让我帮忙上点药。”

　　初佳洛趴在床上，两条细长白皙的腿晃呀晃，发了一条信息：“徐怀均同学，请问你现在在哪里呀，快去喂‘白白’吃饭，它嗷嗷叫呢。”她翻个身，两条腿伸得笔直。

　　“嗯。”

　　这么高冷？

　　“和谁发短信？”徐藤青被徐老安排在沙发最远处，避免再出手伤人，徐怀均向尹春纹摆摆手，示意无需她帮忙。

　　尹春纹手上捏着消毒棉签，有些尴尬的扔进了垃圾桶。

　　“初佳洛。”

　　徐老不理解：“她就在楼上，你有话上去找她当面说就好。”

　　徐藤青哎呀哎呀的叹气，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都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小姑娘了。

　　徐怀均‘嗯’了一句，拿起桌上的医药箱往上走。

　　初佳洛站在楼梯口往下走：“徐怀均，我和你说......你的脸怎么了？”

　　她迈着小碎步往下跑，有些心疼的看了看他的嘴角，又抽出他的手，上下翻看了一下衬衣里的手臂。

　　一个不好的念头窜上来，难道是无名？

　　“疼不疼？”初佳洛拉着他坐下，把衣服往上推，又打开衬衣前两颗扣子，“他打你了，怎么搞的？”

　　“不是。”徐怀均乖巧坐下，初佳洛打开医药箱帮他上药，有些担心弄疼他，每擦过一点就轻轻吹吹。

　　徐藤青咳嗽一声，初佳洛也不好多做解释，无名毕竟是她手把手带出的，犹如孩子般随心所欲，要是真的伤害了徐怀均，那她就难办了。

　　这段时间无名并没有闹事，怎么就在这个关头伤了徐怀均。

　　“小初呀，昨晚睡得怎么样？”徐老随意问候，现场这对前世父子气氛古怪，他有意舒缓一下气氛。

　　徐藤青扭过头去，初佳洛眨巴眼睛：“很好。”

　　徐藤青：“半夜没听到什么声响吧？”

　　徐老皱眉，这次连尹春纹都望过去。初佳洛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没有啊。”她几乎一觉睡到天亮，徐叔叔是什么意思？

　　徐藤青哎呀哎呀站起来，绕着走了几步，实在拉不下老脸，一想到刚才的谈话他就臊得慌。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他觉得自己还是打轻了，非得把这臭小子的腿打折了不可。既然木已成舟，他是万万不可能让人姑娘受委屈。

　　他眼前似乎已经出现画面。

　　初佳洛一个刚成年的小丫头，懵里懵懂睡下，徐怀均半夜摸进人家房间，趁人之危，捂着嘴不让她发声，两人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

　　羞赧自焚。

　　他该怎么去见人父亲，初城打死臭小子的时候，他该添把火，还是给这小子留条腿。

　　初佳洛靠近徐怀均：“到底怎么回事？徐叔打的你？”

　　“早上我从你房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碰到了他。”

　　初佳洛嘴张的老大，“你也太不小心了。”

　　“我哪知道他半道跑回来。”徐怀均身上被踹的狠，居然有一种莫名的委屈由然而生，他就是为了睡好觉，这几脚挨的真冤枉，他升起倾述抱怨的念头。

　　“那你不知道先打探一下路线，”两人嘀嘀咕咕了一阵，初佳洛瞥向徐藤青：“我和叔叔解释一下。”

　　“可别，我已经‘解释’了，你就别再添火了。”

　　徐藤青绕着走了几圈，徐老都看不下去：“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是这么急躁，一言不合就动手，你看小均被打成什么样？我再说一句，不出国又怎么样，我就看不惯你们资本家那套，咱们......”

　　徐藤青：“爸......你别说了，我都快羞死了，我就该打死他。”

　　徐老哆嗦起身，举着拐杖杵他：“你要是打死他，我就打死你。小均能做出什么荒唐事，对别人家孩子你都能有心，怎么自家孩子就丁点耐心没有。小均，爷爷在你这边。”

　　徐藤青几欲吐血，也不敢看初佳洛，只能生闷气。

　　尹春纹看初佳洛手上拿着笔记本，问道：“听徐爷爷说，初小姐在帮《侠心》画插图。”

　　初佳洛立刻停下手上的上药动作，回过神：“你喜欢肖官吗？我和你说我还见到了他，人特别好，而且比电影里还帅，他还请我们吃饭呢。”

　　徐怀均举起她手，放在伤口上，“你先专心上药吧。”

　　初佳洛侧过头继续吹气，“还有于啸，就是电视剧《绝世无双》的男主角，他之前是我们学校的学长，后来被星探挖去了娱乐圈，还有齐甜甜，真的绝美，比电视剧里还要好看一百倍。”

　　尹春纹：“我是赵萍萍粉丝，很喜欢她饰演的月牙儿，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要到她的签名。”

　　初佳洛有些为难了，她和肖官还能说上几句话，但赵萍萍压根没来剧组，她可是没这个能耐。

　　徐怀均身上是被皮带抽的，初佳洛挽上袖子皱眉，尹春纹继续说：“我听说会讲述云姑娘的事情，恕我直说，斯人已逝，再美的也是往事了，我不理解这样的剧情有什么好。何况云姑娘背叛了侠梦，建立在错误根基上的爱情本就不牢靠，后续不过是谎言搭建的空中楼阁。七年后，侠梦遇见了月牙儿，才是人生的重新开始。”

　　初佳洛沉默一阵，撇过头来：“你觉得是背叛？”

　　尹春纹点头，有些不屑的说：“月牙儿给了侠梦多少爱，她毫无保留的感情给了系列电影一条完整的感情线。她输给云姑娘，不过是因为。”

　　因为死在最爱的时候，所有的爱意凝聚成了最完美的模样。

　　月牙儿永远赢不了一个完美的s人。

　　出乎意料，初佳洛并没有做出任何反驳，徐怀均知道初佳洛有多么喜欢云姑娘这个角色，云姑娘出场的所有服饰和妆容都是初佳洛绘制的，她和吕烟然、周舒恩有很细致的人物小传。

　　如果说侠梦是乱世里的一把刀，那么云姑娘就是一把抑制疯狂的刀鞘，而月牙儿是和平年代的案台，是刀最终的归宿。

　　初佳洛被这话说的有些恍惚，“不是人死的时候，就结束了。”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要是这么容易就好了。”

　　她永远不会离开，只会慢慢的刻入骨髓，成为活着人的一部分。

　　初佳洛感觉到火舌在她脸上轻舔了一下，她被烫的往后一缩。

　　徐怀均握住了她的手。

　　初佳洛看见他有些担忧的目光，那火光一闪而过，她又回到了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