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裴氏 ...
-
景武年间，大祈出了两位名将，他们各踞一方，裴家的穿云枪打退了好恶斗狠的突厥人，而居于陇西的周家则是镇守着西北方的边境小国，两家世代守护着大祈边境的太平。
战场上刀剑无眼，没有人可以无往不利，百战百胜。裴将军一生荣耀无数，胜过，也败过，在这场在以生命为赌注的战场上。失败往往意味着死亡。裴将军的死给看似繁荣昌盛的大祈国敲响了警钟
边境的异邦，以突厥为首，向来崇尚强者为尊，历经朝代更迭后出现了一个“昆莫”（突厥语意味太阳升起的地方，指可以带领突厥走向强盛的人），他几年时间便把分裂的东突厥和西突厥合并了，更是侵占了契丹和前凉两族，成为了在北方边境对大祈国最大的威胁，年轻狡诈的毒蛇向裴家发起了挑衅，饶是裴将军骁勇善战也到了垂暮之年，这一仗，败的尤为惨烈
彼时的裴忌刚过十七，他作为随军校尉参与了此次出征，本以为突厥人对上裴家的穿云枪会节节败退，谁知中了突厥人的奸计，临阵倒戈的副将给了主帅致命一击，令数万西北军身陷身陷囹圄，裴忌恨红了眼率领一队亲兵想突出重围救出被突厥骑兵包围的裴将军，可初露锋芒的羊羔哪是狡猾奸诈的突厥人对手，裴忌眼睁睁看着突厥人的“昆莫”肆意狂笑着割下了他父亲的头颅扬长而去，少年体内的血液一下被点燃了，再不复以往的沉着冷静，带着强烈的恨意追着突厥的队伍一路到了龙脊山的尽头，自此消失不见
裴忌是裴将军的老来子，又是嫡妻所出，从生下来便是集宠爱与一身，将军更是亲自将其带在身边教导，所幸他也不负众望地练就了一身本领，十三岁时便亲自领兵突袭九峰山端了山匪的窝点，一站成名，成了久受山匪侵扰的朔州百姓心中的少年英雄，崔述便是这一年到了裴府
位于大祈北方的沛郡北面环山，隔断了大祈与边境异国的地界，裴家管辖着沛郡三州，将军府设在三州之首的朔州，而南面紧挨着的清河郡就是崔氏本家的起源地，和武将出身的裴氏不同，清河崔氏作为北方最大的世家，家族关系远要复杂得多
崔氏本家有二子，一嫡一庶，裴忌的母亲便是这清河崔氏嫡子的嫡长女，当年裴家势盛，想要攀附的世家不在少数，唯独这崔家温柔贤淑的大女儿入了裴氏掌权人的眼，本是一场利益联结的家族联姻，但日渐相处下来，裴将军对这个娇滴滴的世家女也有了一份真情，两人成就了一段佳话
可崔氏的庶子又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崔弘文从小被教导嫡庶有别，一直生活在嫡系子女的阴影之下，教他养成了一股阴鸷狠毒的性格，清河崔氏乃世袭的高门望族，就算是崔氏的庶子地位也比旁人高上不少，本着结两姓之好，范阳卢氏嫡次女与这崔弘文定了亲，谁知崔弘文爱上了一个商贾之女，此事一出，范阳卢氏大怒，崔氏自知理亏不得不答应了卢氏提出的条件，立即迎娶卢氏女为妻，并且让卢氏进入太学院掌管太学监事务
因着父亲的责骂和新鲜感褪去，崔弘文渐渐厌烦了当初与他锦瑟和鸣的女子，宛容在心爱之人的背弃和卢氏打压下渐渐病魔缠身，5岁的崔述坐在母亲床边，有些懵懂地握住了母亲的手，此时他还不知道他将来会面临什么
世家是世代沿袭的名门望族，任朝代更迭皇位动荡，但世家始终屹立不倒，靠的便是各大世家之间深层的利益交融，在这个尊卑分明的朝代，嫡庶、阶级凌驾一切之上，崔述生长在这样一个环境下，注定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场面
八岁时，被嫡长兄“不小心”推下池塘，父亲只是口头训诫了一番兄长；九岁，风寒拖到高烧无人医治，幸得有个好心的婢女偷偷给他找了郎中，后来这个婢女因“打翻水杯”被主母发卖了；十四岁，被到府中做客的卢氏幼弟欺压，卢氏更是要将他指配给幼弟作娈童，这也是崔述第一次求到了崔苓荷面前
“求姑母指条明路”，十四岁的崔述已经初具少年模样，一身粗布棉衣也盖不住姝丽的容貌，难怪这般叫人忌惮，崔苓荷心中叹了一口气，这些年她也有所耳闻，这孩子过得多苦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清官难断家务事，她曾暗中也让人关照过一二，少年跪伏在地，一身背脊挺得笔直，眼中有着一股超越同龄人的坚毅和倔强，看来也是被逼得急了，“罢了，你先起来吧”
崔述抬眸看了一眼主位后又迅速垂下眼，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跪地不起，‘哎，你这孩子，倒是会在我这儿使性子”，崔苓荷说罢又向一旁的侍女摆了摆手，示意她去扶起崔述，“寄春，去，把述哥儿扶起来，跪着说话像什么样，我又不是在审犯人”
“谢姑母，谢寄春姐姐”，崔述今日之所以会找到崔苓荷，便是因为她是崔家唯一可能会向他伸手的人，寄春扶起人后就默默回到了崔苓荷身，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崔苓荷看着这一幕，这小子，倒是会收买人心。不过这崔述好歹也是崔家人，卢氏确是有些逾矩了，“忌哥儿也长大了，是时候需要一些可以辅佐相伴的人了，你可愿随我到裴家？”
“愿凭姑母差遣”
裴府原本面积没有这么大，是后来裴显封了这西北大将军之后扩建过一次，崔述穿过西厢房的曲折游廊，走到了一座水池岸边，正逢春夏交替，池内荷花含苞待放，一片绿叶中的淡粉显得尤为娇俏，池上有座朱漆木质的小曲桥，桥对岸是一道陡峭的楼梯，远远看去是通向一座雅致阁楼，崔苓荷最爱盛夏时分在这阁楼上弹琴赏花，在这偏远的北境，这一池盛开的荷花便是裴将军对崔苓荷至高至深的爱意，如果没有后来那些事，到也算一段千古佳话了
“崔大人可是触景生情了？”，一道颇有特色的少年音传进了崔述耳中，别冉说话虽没有外邦的口音，但他习惯最后一个字上挑，倒是会显得有些戏谑之意
“往时之日不可追，只是这荷花开得甚合我意”
“现在可不是荷花最盛的季节”，别冉看了一眼池中的花苞，又看向崔述，眉毛高高扬了起来，眸中透露着一丝困惑
“刚过易折，花也是，盛极必衰，寿命短的东西，自是崭露头角的前夕最值得纪念”，碧绿的荷花骨轻轻一折就断了，崔述拿在手里把玩了一下就随手扔进了池中，看着远远向这边走来的人，崔述似是警告似是感叹道，“时不待人，崔某倒是等得起，就是不知道少东家的义父等不等的起了”
崔述话音刚落，曲桥边便传来了悠哉的脚步声，“表弟可让我好找！”，裴显领着一路官员和侍从走了过来，眼神来回打量了一下别冉和崔述，有些狐疑，“别少主也在呢，你二人何时这般亲近了”
“裴将军说笑了，崔大人的光，别冉可不敢沾”，少年行礼后垂手而立，看似恭谨中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傲然之色，转眼看到裴显身后的别卓，神色有些不自然喊了声，“义父”，别卓似是难以压抑情绪，鼻子发出一声冷“哼”
吕昌平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心中有了一些猜测，别冉可不止一次坏事了，只是不知这义父子之间到底有几分真情意在了，崔述冷眼看着心思迥异的几人，似笑非笑道，“吕大人，夺人所爱并非我本意，要是大人实在喜欢，我让将军直接将芙达赏赐给大人可好？”
“不不不，崔大人折煞老臣了，昨日之事多有冒犯，下官自知其罪难究，还请大人恕罪”，吕昌平心里直呼倒霉，忍不住鼻尖又开始微微冒汗，这崔述可尽会挑软柿子捏，吕昌平被崔述吓得不轻，不过他平日里靠着摄政王行事越发乖张，偶尔叫人打压一下也好，省得叫他忘了自己是谁，裴显看够了戏才施施然站出来打圆场，“表弟何必为难吕大人，他都一把老骨头了怎么能和你相比，昨夜之事是表哥鲁莽，不过也是担心你的安危，幸好没事，不然我可怎么和母亲交待啊”
“是啊，崔大人，昨夜我们都看见了，刺客往你的厢房去了，吓得刘管家连鞋都来不及穿呢”，裴显身后的众人纷纷附和起来，一个个绘声绘色地说着好像真的见过刺客一样，裴显勾了勾嘴角，事没办成又怎么了，崔述只要不痛快了他就痛快，再说了，谣言之所以是谣言嘛，就是真假参半，找个人把昨晚的事传出去，还怕民间没有戏本子？这么多人可是都看见了
崔述在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中，对上了别冉暗含深意的眼神，少年用口型给他传了一句话，崔述细细辨认了下——“演技不错”，崔述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耳朵有些微微发痒
作者有话说第9章 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