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爻·扶摇》逆时针天黑630

3、如椿

　　有关他们的笔墨很少，但他们的故事真的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
　　韩木椿虚岁十二，当年秋闱桂榜提名，中了解元，次年本应入京会试，恰逢其父病重不治，奔丧回家途中遇上了流寇作乱，家人都死于贼人刀口下。命悬一线之时，是路过的童如救下了他，将他带回了扶摇山。比起另一个挂名弟子蒋鹏，童如与韩木椿更为亲近。韩木椿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说飞升是一根萝卜，一心只想当个普通花匠，等到春天山花烂漫之时，说:“师父，看我给你种了一山的花！”暮春将至，花将败之时，他就把败了的花收起来，加了蜜，酿了几十坛百花酒。
　　从前的童如一味修行，不知道什么是甜什么是苦。直到有了韩木椿。几百年匆匆如浮光掠影只得这一点滋味，尝得他神魂颠倒。甜是百花酒的甜，苦是他三魂附在铜钱中，看扶摇山野草萋萋，再无人种花时的苦。
　　洪荒干年的寂寞只融化在一个人身上，相依为命久了，牵绊早已经深似北冥之海，只多看那个人一眼，心里就是一片草木荣华。
　　“至于其他……为师岂敢。”
　　童如不知自己在掌门印中有没有留下什么，也不知道韩木椿看见了没有，更无从探知他若是知道，该作何感想。
　　再相见，是在生人不可即的忘忧谷，韩木椿以自己苟延残喘的元神，将他残存的一魂困在忘忧谷。纵然千刀万剐，童如也十分甘之如饴，因为和某人同生共死，简直是求而不得。
　　“只是再没有百花酒了。”
　　他始终也没有问一句“这么多年，你在掌门印中都看见了什么”。
　　直到魂归天地的一刻。
　　那一刻，韩木椿忽然亲密过头地拉住了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神里好像有一片浩渺的星河。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想必若能死而无憾，就算是飞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