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鸟》会冒泡的圈

2、恰见故人

　　多年未进的家，多年未睡的床跟辣椒一样让肖鸣难以适应，肖鸣又失眠了。第二天肖鸣起个大早去外面晨跑，这是他从初一就开始养的习惯，每天必须跑一小时时间可以是清晨也可以是夜晚。晨跑完顺便为艾江汀带了一份早饭，没想到的是艾江汀居然一觉睡到中午，早饭只能作罢，吃午饭更现实。 艾江汀的房门终于有了响动，肖鸣微微凝视睡意朦胧的艾江汀，露出一脸无奈，“你的早饭和午饭我都买回来了，看你想吃什么，自己在微波炉里打一下吧。” 艾江汀用手挠挠头，拍打自己的削瘦的脸想让自己立马清醒过来，他感到十分尴尬，“抱歉啊，我和朋友最近才开始创业，好不容易请假就想多睡会儿，没想到你起这么早。” 肖鸣回到，“没事儿，你慢慢来。” 肖鸣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儿，可平静的话语出自他那严峻立体的脸，还是让艾江汀感到不适。肖鸣从昨天给艾江汀的印象便是，肖鸣会理会任何一个与他搭话的人，也可以顺便帮临时室友买早饭午饭，实则客套的教养下十分拿捏边界感。艾江汀觉得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外人无法攻破的清冷感，不是故作高冷，是自己包围了自己，任凭任何人也无法打破他的结界。 艾江汀吃完午饭又精致捯饬自己，又是做发型又是遮瑕的。嘴里不断给肖鸣解释自己是个平面模特，平日这样出门习惯了。肖鸣微微点头示意自己理解。艾江汀看看全身镜中的自己，又看看一身黑色运动装的肖鸣。果然好基因才是帅的根基，简单的黑色卫衣加上黑色阔腿裤并没有显出任何一点年纪小的稚嫩感，恰恰相反肖鸣给人一种健康有力量的帅。肩宽腰细的完美身材比例与一张无可挑剔的脸相辅相成，肖鸣的零星黑发尾尖扫落在一双标准眉下狭长清冷的双眸之上，恰到好处的高挺鼻梁旁点缀着一颗粒子般大小的黑痣，清冷间又传递出魅人的傲气。这要是当模特儿，就是老天赏饭吃，真想把他的脸撕到自己脸上来。 终于出门了，二人要先去复印户主与租客的身份信息，再到居委会拿到起火事件证明最后去警察局与楼下业主签和解书以及赔偿条约。到达警察局时间大约为下午四点，楼下业主很客气的提早就等候在警察局里了，看来是集体约的时间，大火里的受害者基本都到现场准备签字了。这些事情肖鸣并没有多上心，他无非是警察要求必须亲自回来签个字，多余的是艾江汀已经处理好了，与其他业主的沟通以及金额赔偿都不需要自己操劳，只需要艾江汀喊他进去签个字就可以走人。 肖鸣独自靠在办事大厅外的玻璃门上，点燃一根香烟，一脚弯曲一手插兜，将背后的吵闹声隔绝在外，无神的望着警局大门，潇洒不羁地享受着独处的时间。门外一辆黄色出租车停在门口，车床上的载客情况从红色变成绿色，从车下走下一个年轻男人，双手抱着一堆文件背部弯曲礼貌地向司机师傅道谢，“谢谢了啊师傅。” 男人转过头来与肖鸣四目相对，收起了脸上原有的淡淡微笑，双目定格在肖鸣身上。双脚生钉，男人伫立在原地未曾前进半步。肖鸣看见男人身影第一眼大脑就一片空白，木讷的嘘着烟大口大口吸着香烟来掩饰内心的无措。这个男人的身影刻在肖鸣的脑子里日日夜夜，他是一个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的人，是刻在身体记忆最深处的人不需要任何人提醒就能认出来的人。 原来如此。 “肖鸣！！快进来签字，到我们了！”艾江汀大声呼叫着往肖鸣处走去。 肖鸣掐灭最后一段约还剩两厘米没抽的香烟，扔进垃圾筒上方烟灰缸中，转头看了一眼艾江汀嗓音闷沉回应着，“来了。”随后毫不留情地将背影留下，男人独自在原地静看着肖鸣与艾江汀的对话，没有相认没有寒暄只有一瞬间视线传递。 祝彦林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有与肖鸣相见的时机，好几年的同学聚会大家都说肖鸣失踪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在哪里上大学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更别说大学毕业之后在哪里工作。A城本身就不大，分到每个区每个县地盘就更小，当地人出门随时都能碰见熟人，七年里没有一个人碰见过肖鸣，就连肖鸣家门口的鞋架上的鞋码都变成了42码，变成了皮鞋，45码运动鞋消失得无影无踪。 失踪了七年的人现在就活生生站在祝彦林面前，祝彦林看见肖鸣的瞬间心脏就开始绞痛，惊愕诧异心痛难堪庆幸无措......没有一个精准的词语、一个完美的句子可以诠释祝彦林此刻的心境。任凭事物大厅如何吵闹，任凭警察用多少分贝的喇话筒维护秩序，任凭艾江汀看见自己不停的打招呼，祝彦林的这颗心快破碎得一片难拾。时间静止了，眼泪不自禁流了。 祝彦林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艾江汀唤回了现实，只觉得这一刻好不真实，梦里都不愿意出现的人，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喂喂喂！！祝彦林？你疯啦，我叫你半天听不见？被妖魔鬼怪附体了？说话！！”艾江汀双手放在祝彦林胳膊上使劲摇晃着。 被艾江汀摇晃这几下，失魂落魄的祝彦林还了几分魂几分魄，“...啊，不好意思艾哥，最近状态不好，刚没听见你叫我。” “这是你让我帮你从张总那儿取的文件，没事儿我就先走了。”祝彦林心虚地往向办事大厅，期待着再看肖鸣一眼，又害怕肖鸣不想看见自己。如果可以隐身，这样他就能悄悄地站在肖鸣面前仔细观察他，有没有瘦，这么多年有没有长高，鼻子旁的黑痣是否还留着。就这么悄悄地看，悄悄地看，悄悄地看...... “等等，你急什么，你是不是跟肖鸣认识啊，你这是什么表情？”艾江汀问。 “我们是高中同学，但是高二的时候他转班了。”祝彦林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开诚布公向外人作答此刻的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与那人算不算有过节。 肖鸣签完字拿着合同一步一台阶，向二人走来，艾江汀背着肖鸣不断邀请着祝彦林，“你大老远的给我送文件挺辛苦，哥请你吃火锅去，肖鸣一起，人多热闹。” “不了哥，你们两个人的聚会加个外人也不好。我还有事，先回。”祝彦林看见肖鸣走向他们，故意提高音量仿佛是想让肖鸣听到。他自己也是矛盾的，确实想与肖鸣见一面吃个饭说说这些年他过得怎么样，但是现在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做这些事呢。祝彦林也清楚当年自己说了些什么混蛋话，怕是肖鸣心里恨自己恨到骨子里了吧。 艾江汀歪过头问肖鸣，“他说他是外人，那......内人你介意他跟我们一起吃饭吗？”一脸坏笑对着肖鸣，肖鸣无所适从。 “随便。” 肖鸣没直接拒绝，艾江汀就不听祝彦林做任何推辞，不由分说地就拉着二人一起站在门外打车，站在肖鸣和祝彦林中间脑袋来回朝两人摆动，嘴里一直嘀嘀咕咕，“这家店可好吃了，我经常听公司同事推荐，这家火锅不像网红店尽搞些噱头，是实打实老巷子里出来的......” 肖鸣和祝彦林不知是否将艾江汀的碎碎念真正听进耳朵里，在等车过程中，肖鸣连续抽了两根香烟，已经不是记忆里的烟草味。肖鸣面无表情，眼神淡淡，只见指尖猩红一点，大口大口吸入香烟紧接吐着烟圈，来回操作数次。艾江汀外头打量肖鸣，嘴里不禁感叹，“肖鸣，你烟瘾这么大呢？” 肖鸣并未理会艾江汀的问句，仍自顾自地抽着烟目光涣散。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总有人会把此情此景刻入脑袋里，在黑夜里反复摸索。艾江汀坐了副驾驶，祝彦林一前一后进入网约车后座，两人中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肖鸣一上车就把窗户打开，未燃尽的烟条产生的烟在高速的流通的空气中荡然无存。肖鸣清冷的侧脸与后脑勺映入祝彦林眼眸，眼眶不禁酸涩。 记忆被拉回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