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世界的太阳》弗斯同

15、第十五章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温阳的心情也越来越好。
　　虽然梁家吃得好穿得好，但到底不是家里。更重要的是，温阳十分想念奶奶，等到放了寒假她便可以回家看望奶奶。平日里，她的床头有固定电话，但温阳性格谨慎，深知在他人屋檐下更要行为小心，因此除了偶尔和奶奶通一次电话，她也没有联系过别人。
　　这天是月末，温阳照例翻开了院子门口的信箱。这个信箱除了银行会寄来些无关紧要的宣传单，平日里没有人用。温阳第一次拿信回来的时候，家里的阿姨还有李玉芬都挺惊奇；“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啊。”温阳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笑容里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羞涩。
　　她是有个笔友，是她在乡下的小伙伴周启明。
　　自从她来了城里，偶尔两人会写信交流。温阳没有手机，周启明倒是有。不过高三学业繁忙，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这种交流方式。有时候一个礼拜一封，忙的时候一个月一封。来往并不频繁，刚到梁家的时候温阳的孤独和愁闷无处排解，都写在信上寄给了周启明。中间两人忙考试时隔了很久没有来信，现在快放寒假了周启明又寄了信过来。
　　亲爱的温阳同学，
　　你好；
　　快要期末了，不知道你准备得怎么样。上次你说成绩进步了，很为你开心。相信你期末考试也一定可以的。
　　放寒假了，你会回来的吧，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回乡下过年。老家还能放鞭炮，你可以到我家来一起跟我学爷爷写春联。我还想吃奶奶做的酸菜鱼，嘿嘿，说实话，我想那一口很久了。
　　其实，我特别盼望过年放寒假，因为放寒假，你就回来了。
　　周启明
　　温阳看到最后一行字时，微微惊讶，不由捧着信纸挡住了脸。她和周启明从小就认识，一个村子里长大的，后来到县城也是一个学校。周启明学习成绩优秀，脾气又好，和温阳的脾气性格很合，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青梅竹马，一想到这个词，温阳觉得脸又有些烫了。
　　正是大好年华，班里的女生都在讨论男生。温阳从来没有留意过德尚的男生，潜意识里，她认为自己和他们不会有什么交集。她的人际关系干净地像一张白纸，为数不多的朋友里周启明是唯一的男性，而且也是关系最好的男性。她对周启明一直有些懵懵懂懂的好感，因为这个朋友在她迷茫和不开心的时候给过很多的陪伴，可是说到更多的，温阳还真没想过。
　　温阳把信又看了一遍，轻轻的折起来放进了信封。然后找到一张干净的白纸开始写字。

　　亲爱的周启明同学，
　　你好，
　　谢谢你的鼓励，我会认真准备考试的。说起来你一直成绩很稳定，我很放心你。
　　我寒假会回去看奶奶的，应该会呆很久，应该足够时间做完你说的那些事情。
　　你喜欢的那本小说。
　　温阳想了想，没有写下这句话，她想给周启明个惊喜。
　　我们一起加油，其实我也迫不及待想回老家了。
　　温阳

　　梁钰从出租车下来，走进了院子的大门，没走几步就看见了前面的身影。又宽又长的林荫路间，温阳正慢慢悠悠地向前走着。
　　她走路很不专心似的，一会看看路边的草丛，一会看看旁边高大的梧桐树。一个后脑勺转来转去。不过脚步倒是轻快的，心情很好的样子。
　　梁钰也不急，慢慢走在后面。他忽然发现温阳的头发好像长了些，她平时上学总是扎一个马尾看不出来，今天披着头发，长长地落在肩后。她穿了件棕色的大衣，围着粉色的围巾。倒真有了城市女孩的样子。
　　梁钰不想再仔细看温阳穿了什么，他疾步向前走了几步。快要和温阳并肩时，他看见温阳怀里抱着一个长方形的物体，是用蓝色的星空纸包起来的，样子很精致。
　　“哎，哥。”温阳看见了梁钰，朝他一笑。
　　“逛街呢你。”
　　温阳已经习惯了梁钰爱损人的嘴，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手里拿的什么？”
　　“奥，没什么。”温阳下意识地往后藏了藏手里的书。
　　梁钰有些不满地抿起嘴，好像一看见他，温阳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收起了自己摇晃的耳朵。虽然她还是绵绵的，软软的。却不是活蹦乱跳的。
　　梁钰突然就觉得没趣。他没再说什么，迈开腿朝家走去。
　　日子过得平淡而迅速，好像又回到了温阳刚来梁家前的日子。梁钰依旧在自己的生活里打转，除了家里多了一个人，什么也没有改变。

　　“明天去爷爷家吃饭。”
　　期末考试已经结束，学校马上就要放寒假。梁家本到了过年才会聚到一起，不过今年特殊。温阳要早早回老家，而梁文昌又想见见温阳。因此梁家才专门聚了这么一次。
　　听到梁汉生说这话，温阳继续埋头吃饭。她挑着碗里的鱼刺，抿着嘴没什么表情。
　　来到A市的第一天她就被梁汉生领着去了梁文昌家。梁文昌看着慈眉善目，花白的头发，带着眼镜，和气地跟温阳问话。温阳恩恩啊啊的回答，他也不嫌温阳的笨拙，仿佛把温阳当孙女似的。
　　温阳看着面前的老人，有些恍惚。老一辈的纠葛她也不是不了解，面前的就是“陈世美”吗？可是陈世美一点也不像坏人，反而对她很好。叮嘱她要是不习惯了，或者需要什么尽管提。
　　奶奶也从未表现过对梁文昌的怨怼，温阳无法体会这么复杂的感情，她只知道到底梁文昌是为了自己前途抛弃了发妻。这也许是这个体面的男人一辈子干得唯一一件不体面的事。所以他才会心怀愧疚，即使后半辈子风生水起，即使爱人孩子都环绕，也会在想起往事时难以释怀。
　　可不管梁文昌对她怎样挂念，温阳到底身份尴尬。更何况这次还是梁家一大家子聚会，她有些怀疑自己去是否合适。而且，她是真的不想去。她只想放假，就马上奔赴回老家的火车。
　　“温阳啊，你不急着回家吧，到时候叔叔送你到火车站，爷爷想见你了，咱们一大家子吃个饭怎么样。”
　　梁汉生用词妥帖，一家人叫的亲热。温阳没有拒绝的理由，她只好听话点头；“好的。”
　　“还有你，明天早点回家。”梁汉生朝着梁钰说，梁钰不耐烦地点点头。
　　“老公，明天是吃晚饭吗？”李玉芬开口。
　　“怎么，你有事？”
　　“倒也没什么大事，”李玉芬拢了拢头发；“就是高中同学聚会，说好了要去的。”
　　梁汉生不以为意；“那就下次吧，家里聚会还是不要缺席。”
　　李玉芬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再开口。
　　梁汉生显然是一家之主的作风，他通常都是下达命令，不在意每个人的具体感受。或者说他知道每个人都各有想法，但是他习惯性地忽略。
　　梁钰刷地拉开椅子，离开了餐桌。
　　“小钰，怎么又吃这么点啊。”
　　只有李玉芬大呼小叫，梁汉生面不改色地喊着汤，似乎习以为常。而温阳却明白梁钰为什么闹别扭，好不容易一家人坐齐了吃一顿饭，却被下命令似的通知，各自怀着自己的小九九，实在让人没胃口。
　　其实温阳渐渐发觉了，在梁钰的内心还是很在意家人的。可惜这点这个家竟然只有她这个外人能察觉到，多么讽刺。
　　温阳不由叹口气，在乎却要装作不在乎，伤心了却不想被察觉，这个人真的够拧巴的。
　　其实梁钰生气的理由温阳只猜对了一半，在他的心中一只有一个秘密隐藏着。他怀揣这个秘密暗自伤神过，也愤怒发狂过，可最后，他悲哀地发现，自己什么都改变不了。于是，他依旧做着那个完美无缺的梁钰，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有一块地方永远也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