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达彼岸》我怪饿的

8、会吃大人的鱼

　　　　“听说今天的拍卖会有件了不得的藏品啊。”秦砚礼穿的正式，单手扶着方向盘。车内定制的设计有一组蓝色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让他呈现出机械的质感。

　　这人难得有让人觉得他靠谱的样子。

　　闻人迟坐在副驾上，手里拿着一台笔电明天要坐飞机外飞。他在熟悉合同漫不经心地开口：“一个披着慈善名义的洗钱晚宴，光是想想就让人不适。”

　　邵江坐在后排闭眼假寐，闻人迟透过后视镜看他都感觉他身上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疲惫。

　　“待会儿给你开个房间让你偷个闲？”

　　邵江没说话但有了动静，他伸手去摸了一下手环。

　　“滴。”手环被开启的声音响起。

　　秦砚礼吐槽：“星期四你就不在学校和我说要去陪飞临岛视察。当天夜里飞回来说要回学校你又说邵叔叔让你回顾内阁会议，下午准备休息你自己手里项目又出了事。你连续三天不带停歇的，现在才开手环？你是变态吗。”

　　邵江没理他，他实在是疲惫连信息素都收不住了。

　　不过既然是他自己选择的路，再辛苦也怨不得别人。

　　面对好友略带别扭的关心他难得没有呛人，解释了一句：“没有连续三天，回来的飞机我睡了四个小时。”说完之后打开后座中间的冷藏柜，拿出带着呼吸面罩的喷剂吸了一口。

　　有钱什么都可以定制，座位底下还有一个隐蔽的盒子。

　　里面放着枪支，以备不时之需。

　　闻人迟看他吸药：“很难受？”

　　“累的时候有点控制不住，睡一觉就好了。”面罩还罩着，邵江说话闷闷的：“一想到难得休息的时间就要来参加这种活动。”他又深吸了一口。然后冷冷的评价：“令人作呕。”

　　秦砚礼只是嘴上说着好友这样看着也难受，到了红绿灯处他挂了挡等待：“前阵子打听到了一个医生可以治，目前不在国内。要试试么？”

　　不在国内。

　　邵江摘下呼吸面罩，用食指勾着拨弄上面的绳索。淡淡的：“算了，不是什么大毛病。”

　　闻人迟看他这幅不在乎的模样嗤笑：“天塌下来，有你一张嘴顶着。”

　　“那也是我嘴硬，别人还顶不了。”手机传开短信，邵江看了一眼然后删除：“闻人，你哥呢？”

　　“最近没什么动静。”闻人迟不知道突然提他哥做什么。

　　邵江闷咳了一声：“你不是说他被催婚？”刚吸药的时候喉道会有点痒。

　　“嗯。”

　　“能不能再拖拖？”

　　一提到这件事情闻人迟难免烦躁，他哥那么要强的人偏生是一个Omega。如果真的结婚了被永久标记，如果那个Alpha专一也就罢了。就怕……

　　闻家是一艘在历史中前进千年的巨擘，闻人醉是掌权人之一。偏生是一个Omega一旦被永久标记离开Alpha会迅速凋零的Omega，这种身份能遭人威胁的实在是太多了。

　　“我尽量吧，其实不结婚是最好的，我看家里那几个真是昏了头了。”闻人迟气的要砸中控台。

　　秦砚礼换挡踩油门看他这样也不知是真是假：“哎哎哎哎，我才换的内饰一百来万呢。”

　　闻人迟怒火刚好不知从何发泄，秦砚礼刚巧撞上来了他借机收了要砸的手怒骂：“败家子！”

　　秦砚礼撇撇嘴实在委屈：“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你前段时间才买了3.8的岛。”

　　“我那是...做项目，你这是纯浪费。”

　　“不是？怎么就纯浪费了？我这不是载你了？”

　　两人和小学生一样吵了几句。

　　邵江看他们吵完了淡淡开口：“有什么好争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切记之所以能玩到一起说明。”他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评价：“都是一路货色。”

　　秦砚礼：……

　　闻人迟：……

　　秦砚礼不死心：“那你呢？你和我们玩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邵江掀开眼皮：“革命总需要有聪明的人去带领，秦砚礼同志我不是和你们玩。我是带你们脱离苦海。”

　　秦砚礼嗤笑一声。

　　闻人迟和秦砚礼当时都觉得邵江说的是一句玩笑话。他们没想到邵江那么沉默的人也会接着开玩笑的名义说真话。

　　车平缓的行驶邵江真的睡了一会儿，秦砚礼单手打了一个弯，慢吞吞的。

　　“四百来万的阿斯顿在你手里也真是委屈你了。”闻人迟暗讽。

　　秦砚礼委屈，自认为自己的温柔细细妥帖人心：“让邵江休息会儿吧。”

　　“我已经让人开房间了，拍卖地点...阿sir还有多久。”

　　“晚上好，闻人迟。”

　　“真在为您模拟路况请稍等...”

　　“距离靬銮山还有28公里，预计四十六分钟到达。其中包含七个红绿灯，以及两个盘山公路夜晚山路视野不好。秦砚礼先生，请小心开车。”

　　闻人迟几乎拍手叫绝，看来钱没白花：“看到没？再不快点八点的场要赶不上了。”

　　下一秒阿斯顿疾驰而去，连超三车路上骂声连连一看车和车牌都熄了火。

　　闻人迟后背紧贴副驾驶座，抓紧副驾驶的扶手，信息素稍微泄露秦砚礼看他这样：“现在还算浪费吗？”

　　闻人迟懒得搭理他。

　　山路视野确实不太好，但也偶尔看到一两辆车：“都是去拍卖会的？”

　　“应该吧。”

　　阿斯顿驶入庄园门口，电子栏杆扫过车牌，又行驶了十分钟。

　　“请出示邀请函。”

　　秦砚礼从西装口袋拿出一张黑色的卡，保安接过扫了一眼车内的人。秦砚礼把车窗彻底降下，眼睛看向门口的设备。

　　“生物虹膜认证成功，欢迎您回来秦砚礼先生。”

　　摄像头透过车窗扫描到邵江和闻人迟，栏杆放行。

　　秦砚礼升起车窗忍不住吐槽：“自己打着拍卖会的名义还搞得这么麻烦，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而且欢迎回来什么啊谁愿意回来？”车绕过喷泉，终于到了大厅。

　　车刚停就有保镖为他们开门，三人陆续下车。

　　“把车泊的近一些。”保镖坐进车里，秦砚礼撑着车门：“阿sir，放一下权限。”

　　阿sir听到他的指令，显示屏上带着科技感的线条扭成一团然后回答：“好的，秦砚礼先生，祝您有一个愉快的夜晚。”车锁打开，秦砚礼关上车门，黑着脸心里想愉快个屁。

　　保安带着他们到包厢，走廊的灯光较暗。地上铺着吸附声音的地毯，整个空间寂静无声邵江有点想睡觉。

　　拍卖会是同心圆的布局，外面的大圆坐着拍卖的客人。一个个单独的包厢，园内是拍卖台。

　　秦砚礼名义分配的包厢很大，邀请人知道他们三个是一起来的。

　　里面一个投影四个显示屏。投影正对房间中间墙壁的最佳位置实时投放着拍卖台，左侧两个显示器分别显示房间温度，湿度和室外的温度湿度以及房间灯光。还有一些红线黄线应该也是天气相关的东西。第二个显示屏上播放滚动着拍卖品，以及简单介绍。

　　右侧的显示屏是实时显示拍卖情况，上面有底价，加价人员的包厢还有加价的数额，最下面那个显示器是包厢服务。

　　侧面的两个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玻璃可以自行调节单双向。

　　邵江满意：“这下不用开房间了。”

　　闻人迟点点头：“这次安排还不错，私密性挺强没让我们和傻子一样坐一桌。”

　　“只是很多人不方便露面罢了。”邵江说着走向第一块显示屏调节温度和湿度灯光也调暗些：“你们看着拍点意思一下，就别喊我了。”说完之后走回房间中央的椅子坐下，椅子很大人躺在上面也没问题。邵江调节了一个舒服的角度，摘下手环。打开旁边的柜子忽略了一些奇怪的用品，手指从里勾了一个眼罩。

　　食指和拇指撑开松紧带括在耳朵上，抬手脱了外套就躺下了。高级S级信息素略微散发，房间内的信息素稳定器开始工作。

　　秦砚礼小声问闻人迟：“这就睡了？”

　　“嗯。”信息素在睡觉的时候会不由自主的稍微泄露一点，这是本能。野兽在休息的时候会习惯周围的味道和环境，泄露信息素也相当于另类的标记地方，邵江确实刚躺下没一会就睡着了。

　　秦砚礼和闻人迟都下意识的将手环的档位调高，防止自己的信息素泄漏。

　　邵江平时对他们散发信息素的行为没说什么。因为没几个人和他一样近乎自虐的收缩信息素，但是睡觉之后只有本能。若是自己休息的地方有别的Alpha的信息素还是两个同等高阶那邵江会睡的很不舒服。

　　邵江休息的还算不错，估计是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身体传来极大的抗议哪怕不是一个像样的休息地还是睡的很沉他想到之前的很多事情。

　　“这是什么？”年幼的邵江站在玻璃板上看向下面的深渊，不时有巨大的阴影闪过。年幼的自己不免对未知的事物产生恐惧。

　　面前的小男孩开口回答他：“鱼。”回答邵江的小男孩蹲在地上听到他的声音但没有看他，一直保持着看地板的姿势。

　　很冷漠，只留给邵江一个小小的背影，像是一颗小蘑菇。

　　仿佛他口中的鱼对他的吸引力要大于邵江，并且比他有趣的多。因为对方一眼都没分给自己，邵江觉得自己像空气。

　　有点委屈。

　　年幼的邵江很活泼，远没有现在这么沉默唬人。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被周围人围绕惯了，头一次有人这么忽视自己他很好奇，不是好奇鱼是好奇这个小男孩。于是他继续找话题开口：“什么鱼会这么大？你在骗人吧？”

　　小男孩这次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沉默许久，他思考了一下怎么让自己的话说的更真实一些。因为这个鱼真的很大：“会吃人的鱼。”在他印象里大人很高很大，而这条鱼真的吃过大人于是又补充了一句：“会吃大人的鱼。”

　　本就对未知事物产生的恐惧让邵江微微睁大眼睛，安慰自己也在反驳他：“只有人吃鱼，哪里有鱼吃人的呀。你是不是骗我？”

　　小孩子的好奇心总是很强，活泼好动。

　　邵江看小男孩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也学着对方一起蹲着，两个人像一排小蘑菇种在一起。也是在缓解自己的恐惧，对方似乎比自己更熟悉这里。这个小男生一点都不怕，靠近他可以给自己勇气。

　　邵江睁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对方的的侧脸，小男孩被对方的视线盯的有些不自在。

　　于是另一颗小蘑菇开口：“没有骗你。”他竖着手指头掰着数数，留三根手指肉乎乎的：“三天前我的教父把人丢进去被Ady吃掉了。”

　　他想起邵江不知道Ady是谁又补充了一句：“Ady是那条鱼的名字。”

　　小孩子的逻辑总是奇怪，邵江怀疑小时候自己的脑子坏掉了居然直接哭起来：“哇啊！呜呜呜呜...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会说这些话来吓唬自己？

　　这颗小蘑菇闹起来，另一颗小蘑菇也没有办法独善其身。背对着他的小男孩终于抬起头很脸，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玻璃珠，颜色很浅几乎是灰色了，有种非人的错觉。

　　对方的容貌实在是…太完美了，明明很小五官却很清晰，像被精雕细琢面容人讨好家长然后发版的机器人。

　　年幼的邵江先是被对方的容貌狠狠的震撼了一下，然后被吃人的鱼和面前似乎不是人的人吓到，邵江终于不是闹着哭而是害怕的哭：“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爸爸！爸爸！呜呜呜。”

　　邵江无言，想掐死小时候的自己。

　　好丢人。

　　小男孩被他哭的手足无措，下意识的低下头垂着眼想遮盖自己的眼珠。似乎也知道自己很吓人，伸出手想拍拍他但还是放下了：“对不起。”

　　邵江这才看到他的全貌，一直看不见的左手被绷带绑着。脖子上戴着一个很明显的黑色皮质项圈和白皙细小的脖颈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像是宠物，右手臂弯还有青紫，上面分布着细小的针孔。抿着嘴，漂亮的眼珠带着慌乱。

　　小时候的邵江不懂欣赏，现在的邵江懂。他难得的有一种怜惜感，脑子里想起帮助对方逃离的念头。

　　小邵江看到他之后惊讶：“你怎么受这么多伤？很疼吧？”

　　小男孩没想到对方突然就不哭了，还关心自己，只觉得这个小朋友好难琢磨。

　　但他不打算离开，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同龄人了，他像是一个误入巨人国的小可怜。每天仰着头才能看见各色各样的人，而且要接受各种实验，很痛很难熬。

　　他今天难得有放松的时间可以自己待一会，没想到就碰到了这个奇怪的爱哭的闹腾的小孩。

　　难得的有些放松。

　　他好特别，穿的很好，身上也没有伤口。小男孩摇摇头：“不痛的，你从外面来吗？”

　　“外面？”

　　“嗯，就是这个地方的外面。”

　　邵江不能理解他的意思，刚想开口询问就见小男孩后面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他拽起。没有顾及他的伤口，邵江也知道小男孩说谎了。

　　既然不疼那被碰到之后为什么要皱起好看的眉，眼里闪着水光。

　　“宝宝，你怎么跑到这里了。”那人说的不是中文，在小邵江耳里听起来叽里呱啦的。

　　但是他看到小男孩明显僵硬了一瞬间，原本看到同伴后新奇的漂亮的眼珠变得黯淡。小时候的邵江想起了自己曾经很喜欢但是不玩了的玻璃珠，被保姆放在阁楼里。之前去阁楼玩躲猫猫的时候再次看到时似乎已经蒙上了灰尘。

　　他嫌脏就没用手碰。

　　灰蒙蒙的，不漂亮了。

　　但他觉得如果是小男孩的话，他想让对方的眼睛不蒙上灰尘。

　　他看见小男孩抬起短短的手臂圈着那人的脖子，甚至用头蹭了蹭他的侧脸讨好的喊道：“教父。”软软的带着鼻音。

　　男人扫了一眼脚边蹲着的邵江，才发现他一样用蹩脚的中文说道：“你好啊，小朋友。”

　　邵江没有说话，警惕的看着他。他虽然还未分化但是对危险的直觉让他防备。

　　而且小男孩的状态很不对劲。

　　男人没理会他的防备，抱着小男孩就离开了还颠了颠他继续用英文问他：“怎么不和你的小伙伴说再见？”

　　小男孩僵硬的更明显了，他把头埋进那人的颈窝。明明很害怕却还是要找一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哪怕是让自己害怕的源头。手臂发着细微的颤，小声的呢喃了一句：“再见。”

　　说完之后男人加快步伐，小男孩还有一句：“下次见。”这句声音很小甚至还没有男人皮鞋踩踏玻璃栈道的声音大，但邵江听的很清楚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扩散，最后渺无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