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兼雨》辜谚

19、关心

　　在女生们开始学习手语操后，观众席上围观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

　　齐简如往常一样坐在老位子上，只是身边多了一个孟依杰。

　　孟依杰问：“林翩学妹她们在哪儿呢？”
　　齐简回道：“不知道。”

　　他的确不知道。

　　起初的连队方阵能让他一眼就看到林翩，可现在的手语操方阵跟叠积木似的，好不容易排好了一个队形又推翻重来，让他根本无法辨认出林翩所在的位置。
　　不过好在，每次开始和解散前都会回到原来的连队方阵，他才得以短暂地看到林翩的身影。

　　在整个军训期间，不断有学长学姐为新生送水送奶茶，大多是同高中的校友或来自外省的同乡。

　　齐简在大一时收到了学长学姐们送的柠檬水，大二时在同样的时期，他也跟着其他三中的学生们为当时军训的学弟学妹每人送了一杯柠檬水。

　　为军训的新生送柠檬水似乎已经成为了三中校友的传统，今年也是如此。

　　在军训接近尾声时，认识的一个男生给齐简发消息说起这件事，问他：简哥要不要随一个？

　　齐简回他：随。

　　他们本来定的是周二的下午，但齐简那天下午满课，他又想亲自去送，于是便跟他们商量着，把送水的日子给调到了周三。

　　先前那个男生调侃他：简哥这次这么积极，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学妹了？

　　齐简没有回他，却在送水当天用实际行动做出了肯定的答复。

　　周三下午，在主教官宣布解散后，一个女生走向主席台，借用了主教官的话筒，道：“请高中是三中的同学们到主席台左边来领柠檬水，学长学姐请你们喝水！”

　　随着操场上嘈杂的哄闹声，陆续有同学走上了主席台，来到他们面前领水。

　　齐简看着一个一个走过来的人，心里逐渐产生了担忧。

　　他不确定以林翩的性格会不会过来领水，所以在一开始还注意着林翩所在的连队，想看看她会不会过来，可在解散后人群一哄而散，林翩也就完全丢失在了他的视野中。

　　不过，在又过了几分钟后，他就再次在人海里瞥见了林翩。

　　他看到林翩站在主席台的入口处，缓慢地朝这边走来。

　　走近后，他终于看清了她隐在帽檐下的脸。

　　那张小巧白皙的脸由于阳光的照射和剧烈的运动变得通红，汗水顺着脸庞滑向脖颈，浸湿了衣襟。

　　齐简把手上装着柠檬水的塑料袋递给她，微笑着说：“辛苦了。”

　　林翩抬手接过：“谢谢学长。”

　　齐简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又顺着手背往上看到了从衣袖处露出来的手腕，一边想着：晒黑了，一边说：“去吃饭吧，好好休息休息，晚上加油。”

　　“嗯，”林翩点了点头，又说了一遍，“谢谢学长。”

　　她的表情不再是以往的羞涩与礼貌，而是皱着眉，满脸的疲倦，累得连社恐也顾不上了。

　　见了这样的她，齐简心里一阵心疼。

　　在她转身走后，他仍旧注视着她，看到她走到等在一边的严小茵身边，与她并排着走出了操场。

　　“简哥，”身后有人喊他，把他唤回了神，“那女生你认识？”

　　齐简随口道：“嗯，见过几次。”

　　男生坏笑着说：“怕不是见过几次的关系，而是……”
　　话说了一半就停住了，挤眉弄眼地看他。

　　齐简跟男生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随便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所以他只是敷衍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关系”，就把话题扯开了，说：“水发完了吧？发完了就走吧。”

　　这天，在他吃完晚饭回寝室后，坐下刚把运动鞋换成了拖鞋，就见原本躺在床上的叶昀一下子弹起来趴在床边的栏杆上，垂下头对他说：“简哥你来得正好，你那个小学妹的腰带丢了，我刚在班助群里问有没有哪个班的同学捡到了。”

　　齐简一听，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问：“他们还有多久开始训练？”

　　“大概还有十分……”叶昀上一句话还没说完，就又惊呼一下，说，“诶，有了有了！说是有学弟在食堂捡到的，交给了他，他给放在寝室了，我让他现在回寝室拿，不过……”

　　“不过什么？”齐简又把刚脱下的运动鞋给换上，急切地问。

　　叶昀一边打字一边说：“不过他在桃园，我让他拿上腰带到三食堂门口等着，你现在搭车去应该还来得及。”

　　校园车班次少，搭车去没有把握，所以他直接否定了这个方案。

　　他出了寝室，敲响了隔壁寝室的门。

　　门开后，他开门见山地对里面的人说：“文冬，借一下电瓶车。”

　　文冬就是开学时让他替自己去帮新生搬行李的那个男生。
　　此时，他正坐在椅子上玩游戏，闻言腾出一只手从桌子上抓起一把钥匙扔过去，说：“最左边第三辆，你认得的。”

　　“嗯，谢了。”齐简接住钥匙，就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

　　他骑车赶到三食堂，找到人后拿上腰带，又赶去了田径场，此时距离军训开始还剩下不到三分钟。

　　操场上已经站满了穿着迷彩服的人，要不是他一开始就知道林翩所在的连队，他找人都得花上不少时间。
　　可是他没有直接把腰带给林翩，而是找到站在后排的严小茵，把腰带交给她，让她去拿给林翩。

　　军训马上就开始了，齐简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严小茵还没反应过来，人就已经跑没影了。
　　在齐简闪人后，她也立马跑到队伍前面找到林翩，直接站在她面前，手围上她的腰，帮她系好了腰带。

　　林翩愣愣地看着她为自己系腰带，正打算问她从哪里找到的，就听到旁边有人提醒她们，说教官来了。
　　这话一出，严小茵就风一般地跑到了后排，回到她的位置上，林翩张开的口也只好默默地闭上。

　　她摸了摸腰间的腰带，提着的一口也终于呼了出来。

　　在吃饭的时候，她因为又热又闷，就把外套给脱了下来，穿上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却在交手机的前一刻才发现自己没有系腰带。

　　要想再回去找肯定是来不及了，于是在情急之下，她打开手机给身为班助的叶昀发消息，看他能不能帮自己找一找。

　　在严小茵给她系上腰带前，她都已经放弃希望了，想着大不了被教官骂一顿，等待会儿解散后再去找找看。

　　可没想到这条腰带竟像变戏法似的，及时地出现了。

　　这天军训结束后，她等严小茵上前来走到她身边，两人一边往主席台走一边问：“这腰带你从哪儿来的？”

　　“齐简学长给我的，”严小茵回想起刚才火急火燎地跑来又跑走的齐简，感叹道，“我还以为他永远都会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模样呢，没想到还有这么着急的一天，”
　　说完，她又挑了挑眉看向林翩，继续道：“你真觉得他对你没意思？”

　　林翩没想到她又提起这事，况且她并不觉得这件事能说明什么，于是说：“这种事能看出什么？我在把手机给你之前，给叶昀学长发了消息，说我的腰带不见了，让他能不能帮我找找，肯定是叶昀学长给齐简学长说了，而他又刚好捡到了这条腰带，就亲自送来了。”

　　严小茵见她竟然还分析上了，笑着附和她：“是，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林翩说：“真的，你不信我给你看聊天记录。”

　　这时，两人走到了主席台前，严小茵拿起放在地上的书包，打开后拿出两支手机，把林翩的那支递给她，林翩第一件事就是翻出她与叶昀的聊天界面。

　　严小茵敷衍性地瞥了一眼，把书包背上后，推着她的肩膀往前走：“我又没说不信，况且我现在可没心思管这些，快快快，赶紧回寝室，困死我了！我现在只想睡觉睡觉睡觉！”

　　林翩一边被她推着走，一边单手敲了敲手机，敲完后把手机凑到她面前，说：“我这样发可以吗？”

　　严小茵看向手机屏幕，只见在她与齐简的聊天框中写了这么几个字：学长，真的太感谢你了！
　　她说：“可以可以，跟齐简学长他们都这么熟了还客气干什么，你回随意一点儿也没事。”

　　林翩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说了声“好吧”，便没再纠结，直接点击了发送键。

　　那边秒回了过来。
　　[齐简学长：不用谢，赶上了就好。]
　　[齐简学长：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吧，泡个脚，早点睡，再坚持两天，加油加油！]

　　一天内，齐简对她说了两遍这种话。

　　第一次，她累得无法做出更多的思考，只能简单地说着道谢的话。
　　而这一次，面对更加直观的文字，使她在筋疲力尽之下，心中也泛起了一丝丝暖意。像是气泡一般，咕噜咕噜地往上冒着。

　　在月色中，她如往常一样迈着缓慢又沉重的步伐，疲惫得连脚都不想抬高。
　　她取下军训帽，晚风吹过，吹乱了她本就凌乱的头发。

　　可她的心情却不再是以往的疲倦。

　　此刻，她脸上挂着微笑，为有人关心自己而感到欢喜。

　　她又侧过头，看了看严小茵困倦得紧皱眉头的脸，想到这些天来她给予自己的鼓励和陪伴，挽上她的胳膊，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严小茵本就有气无力，被她这么一撞，险些往一边倒去。
　　稳住身体后，问她：“怎么了这是？”

　　林翩摇了摇头，说：“没事，只是突然觉得……”
　　她顿了一下，才继续道：“不是突然，是真的这么觉得，我能遇到你们，真好。”

　　严小茵没回话，只是舒展开脸来，笑着“嗯”了一声。

　　林翩又拿出手机，回复了齐简。

　　[林翩：谢谢学长，学长也早点休息吧，晚安！]

　　[齐简：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