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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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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包英和舍友孔嘉早早便起床,来到了离馨舍最近的讲堂。
由于学生还未到齐,所以这一天并不开课。讲堂的门开着,学生可以自由进出,从门口看去,已经有学子自觉进去读书,还有几个位置没有坐人,桌上却放满了书,显然占座所用。
孔嘉在几个空座位之间穿梭,最终停在了一张桌子前。
“这里视野真好。”她说。
“不过有人了。”包英看了看桌上的一摞书。
“后面倒是空的。”包英扭头看向身后。
“可惜我没有带书来。”孔嘉说道,“没有办法占座了。”
“也不是没有办法。”包英看着面前的一摞书,说道:“我们先从他这里借来两本放在桌上,再回去取书,馨舍离这里很近,我们取了书便将这两本书放回原位,不会太久。”
“是个办法。”孔嘉点了点头,利索地从桌上取了两本书转身,她问包英:“你打算坐哪里?”
“左边。”包英指了指左侧的桌子。
孔嘉将书分别放下,拉起包英的袖子就要走,走了两步又松开。
“怎么了?”包英问她。
“你坐在这里,万一那人到了把书收走,这座位岂不是又无主了。”孔嘉将她推回座位。
“那我等你。”
包英乖乖地坐在位置上,目送孔嘉的背影离去。
讲堂内都是晨起看书的学生,包英自觉无趣,便也拿起桌前的书读了起来。
没看几页,包英便如坐针毡。她抬起头,面前站着的黑衣少年正不满地打量着她。
包英意识到这便是书的主人了。
她将手中的书放下,打算向对方说明缘由。
“你拿了我的书?”少年质问道。
“是,不过是为了占座,只借用一会儿。”包英说着将书递了出去。
“没礼貌的丫头。”少年接过书,仍旧盯着包英。
“是有些失礼,不过还是多谢公子。”包英硬着头皮道谢。
少年指着另一张桌子道:“那也是我的书。”
“是……”包英只好探身过去,将那本书也拿过来。
“见谅。”包英将书递给他。
“放回去吧。”少年没有接书。
“不不不,还是还你给您吧。”包英直摇头。
这少年已是一脸不悦,她哪里还再敢借用他的书。
包英坐在两个桌子中间的过道里,两只手搭在桌上。
少年不再搭理她,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读起了书。
又有几个学子进了讲堂,他们绕过包英走向后面的座位,好奇地打量着她。包英感到窘迫,只好低下头。
她今日只绾了一个发髻,并未带多余装饰。银票亦贴身带着,所以便也没拿钱袋子,腰带上便只挂了一只香囊……
包英将放在桌上的手臂收回,解下了腰间的香囊放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她坐回少年身后,百无聊赖地看着另一张桌上的香囊发呆。
许是来往学子的目光令少年感到不适,他从桌上拿起两本书来,偏过头向斜后方看去——包英却不在过道里。
少年站起来转过身寻找包英,却见她就坐在自己身后。
少年的蓦然起身让包英感到意外,她不由地仰视对方。
齐隽手里拿着两本书,又看见另一张桌子上的香囊,心中便知她不需要了。于是又转过身去坐下,将手里的书重新放在桌角那一摞书上面。
孔嘉这时抱着一摞书走了进来。那书摞得实在高,孔嘉用双臂垫着,双手护着,最上层的书正好被她的下巴抵着。
包英见状,起身便要迎她。
“别动!”孔嘉急忙阻拦。
声音一出,几个读书的学子便恼了她一眼。其余人则依旧专心读书,未曾理会她们。
包英站在原地,无奈地朝她摊开手。
孔嘉走到桌旁,包英伸手抱了几本放在面前的桌上,孔嘉则将剩余几本放在另一张桌上。
“怎么带这么多呀?”包英小声问她。
“我担心只带两本不够,别人轻易就能推开。这位置便没了。”
“真是辛苦你了。”
“是有点,可惜书院不让带仆从,不然哪里轮得到我。”
正说着,齐隽转过身来,静静地看着二人。
包英立刻噤声。
孔嘉见状,拉起包英便往外走。
两人出了讲堂,这才开始放心说话。
“我抱着书一路走来,还掉了几本,幸好有路过的人帮我捡起,可把我累坏了。”孔嘉说着伸出手臂,“现在都还酸着呢。”
包英闻言,伸出手便帮她按揉小臂。
“刚刚看我们的少年便是那两本书的主人了吧?他好像不太高兴。”孔嘉说道。
“一进来便不高兴了,也怪我们吵到他了。”
“他没把你怎么样吧?”孔嘉立刻抓住包英的手,问道。
“没有。”包英笑了笑,“不过我要当一阵子‘没礼貌的丫头’了。”
“他是这么说的?”
“嗯。”包英点头,“真是受之无愧。”
“那我和你一起当。”
“你还回去看书吗?”包英问孔嘉。
“不是很想,你要去看吗?”
“我也不是很想。”包英回答。
“逛逛书院吧。”
“好。”
两人均是初来乍到,对绵山书院并不熟悉,因此逛完一圈还未能将路认全,于是又逛了一遍。
一路上,孔嘉嘴里念叨着:“斋舍在最外围,接着是讲堂,讲堂怎么有好几个啊?这地方真大。”
包英也一路记着各个建筑的位置。
又绕了几圈,两人这才将各个地方记个差不多。
此时已临近中午,日头愈烈。两人简短交流后便决定先去吃饭。
包英顺手去摸腰间,一摸空空如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带荷包。
“怎么了?”孔嘉问她。
“没什么。”包英摇了摇头。
孔嘉见她欲言又止,便又问:“你是不是忘记带钱了?我有。”
“那倒不是。”包英答道:“我把香囊落在讲堂了。”
“那我们吃过饭一起去取。”
“好。”
眼见烈日凌空,讲堂里也渐渐热了起来。
几个学子合上书起身,整理东西的声音此起彼伏。
齐隽便也将书放下。他撑着桌子起身,这才注意到另一张桌子上的香囊。
有人将桌子撞歪了些,香囊的系带也垂在桌外,一副堪堪要掉落的样子。
齐隽走过去,将香囊推到桌子中心,又担心它再度滑到桌边,于是拿起那一摞书压住了长长的系带。
做完这一切,他才离开讲堂。
包英和孔嘉用过饭从食堂出来,没走两步便到了洁惠楼。
“这是做什么的什么地方?”孔嘉好奇地走上前去。
楼前贴着一张布告,包英凑近,才发现内容有关勤工俭学。
“你在看什么?”孔嘉见包英在看布告,于是也走了过去。
“这上面说,勤工俭学,可抵饭钱。”
“你又吃不了多少钱,看这个干嘛?”
“看看……”包英这样说着,心里却有了别的打算。
如果劳动可抵伙食费,那在读书期间攒一笔钱也未尝不可。
万一将来被逼婚,需要离家出走的话,手头还能宽裕些。
“你说这个楼为什么叫洁惠楼呢?”孔嘉向后退去,仰视着整栋楼。
“我想是为了纪念一个人。”包英答道。
“纪念谁呢?”孔嘉反问。
“春秋晋国大臣,介子推。”一道男声突兀响起。
包英回头,看见了之前在讲堂见过的少年。
齐隽路过洁惠楼,便驻足观看,无意中便听见了二人的对话。
他下意识地插话,却又意识到不妥,立刻闭上了嘴。
“介子推?介山的那个介?”
“不错。”见孔嘉问他,齐隽这才又点了点头。
“传闻中晋文公为使昔日忠臣介子推下绵山而听小人之言放火烧山,谁知大火烧了三天三夜,介子推也不肯出现,等火熄灭,晋文公才发现介子推已抱树而死。晋文公悲愤交加,于是下令将绵山改为介山。这便是绵山别名的由来。”
包英说完,有些怅然。
“我知道他,割股食君。”孔嘉说着,神色黯然。
三人俱为介子推感到惋惜。
“后来有位皇帝追封介子推为洁惠侯,这楼便是因此得名。”齐隽说道,“这栋楼也是绵山书院的藏书楼。”
孔嘉闻言,黯然的神情又恢复如常。
“我们进去看看吧。”她拉起了包英的袖子。
齐隽自知不便,便礼貌地作揖告辞。
孔嘉在楼间游荡,包英跟在她身后,只听她说:“这本我读过”、“这是什么书啊”、“这本我带了”……
包英一边点头附和,一边也四下看着,发现架上多是经史典籍,而有些她甚至闻所未闻。
“包英。”孔嘉突然小声喊她。
“怎么了?”
“你过来。”孔嘉蹲在地上朝她挥手。
由于包英一直在浏览书名,因此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孔嘉已隔了一段距离。
她加快脚步,走到孔嘉旁边,也蹲了下来。
“你看这是什么?”孔嘉的手指划过一排小册子。
包英好奇地抽出一本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里竟然有话本子?”她吃惊道。
“我也是没想到。”孔嘉说着,也抽了一本拿在手中。
二人就地坐下,背靠着书架读了起来。
一册读罢,意犹未尽。
包英将话本子放回原处,却见孔嘉在她身旁抱臂看她。
“还想读?”孔嘉挑眉。
包英察觉到她语气中的玩味,不确定地说道:“不想?”
“你的香囊。”
“哦。”包英恍然大悟,“差点忘了。”
包英起身便下楼。
孔嘉跟在在她身后,笑得花枝乱颤。
大约是中午正热,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
包英回到讲堂,走到那张桌子旁,发现香囊的系带被有心之人用书压住。
她举目望去,只看见空无一人的讲堂。
包英将香囊拿起,重新系在腰间。
若有若无的清香拂过,却并非来自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