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缘》玉嵊

1、第一章

　　风在空荡荡的街头巷尾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灼味，仿佛每一次呼吸都会让人窒息。天空中弥漫着灰暗的云层，零碎的光点散落四方，一幅末日之景呈现在眼前：高楼大厦的玻璃幕墙像是被烈火焚烧过，留下了斑驳的痕迹。曾经碧绿的公园，现在是一片枯黄，连树上的叶子也显得干瘪、失色。街上的汽车停在原地，店铺的橱窗里，商品散落一地，展示着它们最后的混乱。广告牌上的霓虹灯在黑暗中闪烁，像是在无声地哭诉。房屋里面的墙壁、天花板等结构被彻底摧毁，露出孤零零的骨架。远处，倒塌的房屋废墟中冒出一缕缕黑烟，仿佛是这座城市的哀鸣。
　　在这片死寂之中，远处失控的警报器发出凄厉的声音，依稀有微弱的啜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在这空旷的城市中回荡，给人一种沉重的压抑感。偶尔，一阵风吹过，卷起一片尘埃，像是亡者的挽歌在空中飘散。
　　废墟之上，几道人影蹒跚地行进着。一人被地上的砖石碎瓦绊得踉跄几步，扑倒在地上，尖锐的石块划破她粗糙干燥的皮肤，几道新的伤痕又将原本的伤疤覆盖。她好像感觉不到痛，迟缓地撑着瘦骨嶙峋的身子爬起来又继续向前走。还有一人走在前面，肩上扛着一具干尸。
　　这具干尸异常恐怖，四肢扭曲细长，关节异常突出，如同枯树枝一般，肌肉萎缩，布满尸斑的光秃秃的头顶无力地垂在那人胸前，身上被一片沾着血迹的破布包裹着，浑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任谁也看不出来它在不久之前还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少年。
　　其余人散落在周围，满脸麻木地走着。
　　“哇——，哇——”
　　尖刀般刺耳的声音蓦地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飞来，挟带着恐惧和无助，直插入人的心间，紧接着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由远及近。
　　前面的几人亮出身上的武器，轻轻走到女人的身旁将她围住，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宝宝乖……宝宝不哭啊……听妈妈唱歌谣好不好？”
　　“长尾小妖飞过来，轻摇尾巴眠正酣，嘘，小声点别惊扰，让那长尾小妖安然入梦。”
　　女人低头温柔地注视着襁褓中的孩子，低声哼唱着记忆中的歌谣，她的声音温柔而宁静，像是大自然的摇篮曲，给这世界带来一丝生机。
　　孩子的声音慢慢弱下来，女人干裂的嘴角上扬，浮现出一丝满足的微笑，和周围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
　　“它们来了。”
　　男人沙哑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显得分外清晰，放下弟弟的尸体。
　　元巧闻言，笑容一僵，脸色煞白，嘴角微微颤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抱紧孩子，抬手将怀中遮住孩子脑袋的棉布又往下扯了扯，盖住它原本露出来的几根白色毛发——那毛发不像人的头发，更接近于动物的皮毛。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听得见几人急促的心跳声。
　　就在元巧以为自己听错的时候，刹那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大的张力，犹如一道闪电划破夜空，一只人面兽身的怪物从潜伏处猛地跃起，向几人发起了迅猛的突袭，周围的怪物也从四面八方涌来，它们有人面兽身的、有兽身人面的、有兽身兽面的，也有完全变异成不知道什么品种的，但是都身形矫健，四肢着地，奔跑速度极快。
　　地面在它们重力的撞击下微微颤动，空气中传来沉闷的轰鸣声。
　　几人紧握着手中锋利的武器，灵巧地闪躲着怪物的攻击。每当怪物挥舞着利爪袭来，他们都能以惊人的速度闪避。刀剑在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犀利的弧线，精准地刺向怪物的要害。
　　这些勇士们的动作轻盈而迅猛，在怪物身上留下一道道深深的伤口，鲜血四溅，染红了地面。一头头怪物被斩杀，然而就在最后一头怪物扑过来的时候，其中一人却突然愣了一瞬，立马就被划破了手臂，鲜血喷涌而出，但他却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一样，只是怔怔地盯着怪物的脸。
　　“妈？”
　　他颤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人就果断一刀把怪物的头砍了下来，那颗长着中年女人面孔的头一咕噜滚到他面前，一双带着恐惧的睁圆了的双眼直勾勾盯着他，让人汗毛直立、毛骨悚然。
　　刀剑被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蹲下身，含泪双手捧起那颗头，突然嚎啕大哭起来，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剑插入自己的胸腔自尽了。
　　世界又归于平静。
　　天上的云团不知什么时候聚了起来，整个天空弥漫着沉闷的灰色，如同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人们的心头。狂风呼啸着，卷起一片片沙尘和残骸，树枝在风中疯狂地摇摆，远处山峦的轮廓模糊不清，被厚厚的烟尘笼罩，仿佛即将崩塌。大地哀鸣，地层深处传出沉闷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颤动，不少稀松的建筑又二次坍塌，灰尘四起。
　　人们躲避着落下的石块，元巧怀中的婴儿又被这巨大的响动吵醒，发出凄厉的哭声，大风把盖在它脸上的棉布吹起，显露出狐狸的真容，它的额间有一抹显眼的红。
　　看着怀中的“孩子”，女人终于崩溃，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打湿了她的脸颊。她的双肩颤抖着，声音微弱而凄凉，带着无尽的悲伤和绝望。
　　裂缝眨眼间蔓延到脚下，一阵强烈的失重感传来，强大的吸力拉着元巧不断向下坠落，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置身一片混沌之中。
　　她闭上眼，呼吸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一种窒息的感觉。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仿佛是深渊的怒吼，要将她彻底吞噬。但她的手仍然紧紧抱住怀中的狐孩儿，婴儿的哭声混杂着周围的风声，如同死神的悲鸣。
　　仿佛在短短的一瞬间，时间被拉长，空间被压缩。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袭来，仿佛裂痕内部的力量正在试图吞噬她的灵魂，周围的声音突然消失，连狐孩儿的哭声也没有了，只剩下她自己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元巧感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不断地向前漂着、飘着，周围的景色变得扭曲，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原有的形状和颜色。